滇西重镇腾冲，是一匹锦绣，无论它经历了多少磨难，它永远是一匹美轮美奂之锦绣。谨以这首诗歌，献给极边第一城的英雄殇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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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这是1942年5月10前夜的逃亡
这里是尘埃下纷乱的夜，世上最黑之夜，因为极边第一城
已沦为无政府主义状态，城内已灵魂四散
女人们穿着绣花鞋在逃亡，男人们携母在逃亡
这是最黑暗之幕的揭开，极边第一城越来越空
越来越空。当第二日午后垂临，日军迎来了一座
空荡之城。这空荡之外，是悲壮的极边第一城的沦陷
沦陷，使树叶在沦陷之中落下去，使话语在沦陷中发出尖叫
沦陷，随着日军的践踏向城外蔓延
当扫荡的利刃迎向了城外的一座座村庄
我们看到的这些祥和美丽如古老中国水墨画中的村落
在沦陷之中，如春天遭遇到了罕见的瘟疫和冰雹之呼啸，
当这些隶属于边陲的名字被战乱编织着哀嚎时
我看到了这些乡镇村落的美名在沦陷
从魁甸、马站、兵坡屯、回街、茶子园、海棠沟、坡上村、左
所、响水沟、顺江街、碗窑再到桥头街、界头街、瓦甸街、阎家
冲、小回家、三家村、古永小街……日军的践踏和刺刀
使这些世界的版图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当山坡上的放牧图中的牛羊遇到了日军的刺刀将变成什么
当穿着布衣的乡间姑娘遇上了日军的兽心又将经历什么样的蹂躏
当田野上嬉戏的白鹭遇上了日军的扫荡又将面临着什么样的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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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曲石江苴街的古老石巷向前拐进去
我就寻找到了腾冲临时县务委员会办公的地址
在这里，我看见了刘楚湘，看见了张问德
从此古老之驿站，我看到了一幕幕的游击之战
我看到了县务委员们在这里谋略战事的开篇轶闻录
之后，这座美丽的腾北庭院被日军沦为敌后方供应基地
战乱，以各种刺刀上的血涂鸦着它里面的原形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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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贵监察使李根源，号高黎贡山人、腾冲人氏
当他以六十二岁的高龄执杖于保山城夷平的瓦砾中时
悲郁和愤慨让他借助着茫茫滇西的母土之话语之权
书写下了震撼四野山川的《告滇西父老书》。民国元老
用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召唤着天下有正义良知者
召唤着天上人间巨鹰们，以群体之力量
破开滇西抗战中的一团团乌云，破开世界战争史上
最黑暗的一页。之后，在《告滇西父老书》下
是怒江边域中国军队的布防线，是与日军隔江对峙的时间
是在这强劲中被母语召唤而出的一曲曲旋律弥漫
李根源之《告滇西父老书》在六十多年前的暗夜
像出膛之魂灵，牵引着整个滇西抗战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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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同1942年7月2日，张问德在瓦甸任职
将由此诞生被传颂中的敌后抗日县政府
张问德，腾冲人氏，清末秀才。其履历曾任昌宁、顺宁县长，
云南省政府秘书、云南省主席龙云私人秘书等职
他曾八次以六十二岁之高龄为抗战翻越高黎贡山
《答田岛书》是以张问德之中国气节所贯穿的
又一篇撼动天地之书。其正气凛然，在漫长的黑夜里
曾穿过了日军沦陷区域的枪口和铁丝网
曾穿越了一个国家抗战的前方和后方
曾穿越了怒江畔鲜红欲滴中的木棉花巨大的花冠顶上的乌云曾穿
越了六十多年来漫长的历史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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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黎贡山之美并不需要战争
高黎贡山之美曾涌入我眼眶下，那是一种怎样的美啊
那树叶像我们心灵中的器皿可以盛下美酒的高黎贡山啊
那被百鸟和巨兽们的自由生活所传颂的高黎贡山啊
那被神奇的迷雾编织中的高黎贡山上的层层屏障啊
那被古南方丝绸之路所演变出的高黎贡山的古道啊
那坐落在云层之上的北斋公房和南斋公房上的寂寥啊
并不需要呼啸而来的炮火战争中的死亡
尽管如此，战争已经来到了高黎贡山的云层
随同大树杜鹃花的悲泣之后，是众鸟们逃亡
是那一群又一群以高黎贡山为乐园的巨兽们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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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渡怒江后的中国远征军开始仰攻伟大而动人的高黎贡山
仰攻是高黎贡山之云层上的战争中最悲壮的姿态
在仰攻之上，云层越来越高，密集的子弹是敌我之间的
是战争制造者身体中的原罪。这原罪将使宁静的高黎贡山
失去天堂般的美景；这原罪将使多少美好的年华失去生命的弓弦
这原罪覆盖了高黎贡山的峡谷，以及那被诸神创造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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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战争，中国远征军开始了仰攻，自从我在热带的缅北
看见了中国远征军的攻克之路以后，我就看见了活生生的死亡
中国远征军，这是由无数血腥之下的将士之英勇或死亡
所浇铸的塑像；因为战争，我们永远失去了年仅38岁的
戴安澜将军；因为战争，滇缅公路汇集成一幅由溃兵、难民
所编集之路；因为战争，通往高黎贡山之路的深处到处
布满了要人命的陷阱。尽管如此，中国远征军已经攻克了
南斋公房和北斋公房的云层深处的战争。在这场称之为
云层上的战争啊，要殉难多少中国将士的生命？因为战争
我们看到了在高黎贡山云层中冻死的兵士
他们穿着单身，在站立和短暂的战后小憩中就变成了僵尸
他们因为饥饿而死或在仰攻中死于子弹呼啸，死于刺刀拼杀
今天的我们，很难想象高黎贡山之寒冷会冻死那么多将士
今天的我们，很难想象饥饿中会死去那么多将士
就像我们很难去想象野人山让那么多中国远征军消失了音讯
死亡或胜利，是战争中最后的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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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要吟颂那些在仰攻高黎贡山时死于饥饿或寒冷的将士
现在，我要吟颂那些在仰攻高黎贡山时死于赴汤蹈火的英雄
我要吟颂5月12日第592团第8连朱国勋连长的阵亡
美国教官夏伯尔中尉随队冲锋后的阵亡；我要吟颂20日
第116师的348团第2营营长王福林奋不顾身的阵亡
我要吟颂美国联络官麦梅瑞少校的阵亡；我要吟颂5月29日、31
日
第198师第594团营长鲁砥中和团长覃子斌的阵亡
我要吟颂盟军的飞机给中国军队投下的粮食和弹药，要吟颂
那些给仰攻中的中国军队送粮食和武器的后勤和像人一样
累死累活，冒着生命危险的骡马；现在，我要吟颂
为远征军输军粮、运弹药、筑工事……的腾冲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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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黎贡山脚下的美啊早已被战乱摧残
尽管如此，当中国远征军将日军溃兵们追到山下时
意味着云层上的战争已合上了帷幕
许多年以后，高黎贡山之云层间
仍在许多月黑风高的夜晚，用云层间录下的声音
演奏出一轮又一轮云层上的战争中的厮杀
许多年以后，高黎贡山的杜鹃花又盛放出了硕大的花朵
云层上的雪花依然纷扬过纯净的天空
峡谷之上有巨兽傲视着人间
百鸟又回来了，以优美之合唱诉说着高黎贡山的美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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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集团军突破了高黎贡山的云层，逾越了死亡赢得了胜利
高黎贡山脚下是美丽的水田，是通向马面关、桥头、瓦甸、江苴
的道路
是日军的疯狂溃逃，是中国远征军攻克腾冲的战局
来凤山出现在屏障中，这里有以日军第148联队长的
藏重康美大佐指挥的阵地。这些阵地筑起在象鼻岭
文笔坡、文笔塔和营盘坡等地。藏重康美大佐死守在阵地上
仿佛在最后的战争末日中，死守着他和他的帝国最后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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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远征军开始攻克来凤山，在60多年前的战争中
我们看到了第五十四军中的预备第2师、第36师等攻克
来凤山的壮烈和炮火。我要在此吟颂腾冲人民自发组织的
战争拉拉队，在许多口头传说中，我都听说这支拉拉队
这支来自民间的拉拉队有孩子、少妇、商旅、书生
有穿西装的穿旗袍的穿布衣的，他们不害怕死亡
他们紧跟在中国远征军身后，是攻克来凤山的战争中
最勇敢而充满传奇的一支拉拉队。因为他们
就有了攻克来凤山的胜利，当中国远征军将旗帜
插在来凤山顶时，腾冲拉拉队同样已来到了山顶
而山下，是一条日军逃进腾冲城的
溃逃之路，路上继续绵延出日本帝国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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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克腾冲城就是攻克古老腾冲城的城墙及千万间房屋构成的堡垒
那一道道耸入云壤的城之墙高约7米，厚4米
它是明代的先民们筑起的石头城的卫士，多少世纪已过去
仍在以石头的坚固，环绕着腾冲
而此刻，它却挡住了中国远征军的攻城之路
天梯可以从云上架起，然而，天梯上却倒下了一批又一批
年轻的攻城壮士，中国远征军用身体挡住了像风一样
密集而疯狂的子弹。盟军的飞机钻出了漆黑的云层
从机舱下发射的炸弹终于炸毁了石头城墙的一角。噢，那一角
终于使中国军队攻进了城内。之后，腾冲城开始了著名的巷战
这是闻所未闻的巷战，因为路口、巷道、房顶、墙角
遍布着隐蔽式的碉堡，所以，巷战变成了迷宫似的战斗
夏季的炎热中飘浮着死尸腐烂后的味道
那浓烈得要人命的味道中还有焦土中肉体的枯焦味
肉体，一旦失去了活力，就会快疾地腐烂
在变成灰之前的腐烂，足可以让人变疯
然而，人们已经来不及发疯和呕吐。每个挥枪者除了
冲杀和喊叫之外，就是在这布满死尸的巷道中寻找到新的敌人
那新的敌人，也是最后的敌人。冲杀声像是愤怒的猛兽们
从咽底深处发出，通过战栗而震动身体让火舌发出
通过剧烈的刺刀发出，通过那倒下去又冲锋陷阵的生者所发出
通过射穿墙壁的弹孔发出，通过刺刀对肉体的阵痛而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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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冲巷道战结束于暴雨呼啸而下的9月14日拂晓之后
结束于第20集团军在暴风骤雨中英勇冲杀的最后时刻
当最后的冲杀声突然结束，我们看见了铺天盖地的一片焦土
在焦土之上有史载：腾冲光复
中国远征军伤亡官佐1334员，士兵17275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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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焦土之上已没有一片树叶
是完整的。树叶上的洞孔和厚厚的焦土之尘
被持久的雨洗濯着。铺天盖地的焦土之上已没有一幢完整的屋宇
断垣或残壁充满了肉体般的阵痛
铺天盖地的焦土之上已没有欢宴，四野间是一匹又一匹
破碎的云絮，伸展于同样悲伤不已的远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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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根源先生的《腾冲战役纪事诗》,记录了来自滇西抗战的
主战场之一的腾冲的战事录。这是一部从诗人胸怀中散发出世的
又一部剧痛之书。其中的每一轶事都直抵现场
历现出了腾冲的一幕幕战争穿越史记。李根源先生的万般伤怀
揭开了被一个人经历的战争，仿佛瑟瑟的颤音
替代伟大的时间复述着一场又一场生死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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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时间及人类的良善和缅怀造就了国殇墓园
极边第一城的人民守卫并相伴着为国捐躯者
小团坡之上的八根弓弦复述着死也吟颂着永生者
那被我们的泪眼所相逢的将士就是永生者的轮回
当我们一次又一次去国殇墓园，那世界的痛
那一阵又一阵难以忍受之痛，就是国有殇，殇之歌的永恒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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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一个地方，给予我仰望凭吊的时间如此之漫长
这是戴安澜将军的忠骨回家的地方
我的目光又仰望到了
抗日县长张问德八次穿越高黎贡山的路线。时间一次次地
替代苍茫的时间复述着高举抗日旗帜的士绅刘楚湘的传说
还有在敌后坚持游击战的预备第2师师长顾葆裕将军的故事
还有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预备第2师副师长洪行将军的故事
还有屡建奇功的彭励将军的故事
还有腾南双雄赵宝贤、赵宝中的故事
还有龙江二杰刘福铬、吴国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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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殇，殇有歌
这一场场永垂千古的殇之歌的绵绵之吟颂和繁花之上的缅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