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排成竖列的队伍缓慢地进入人工挖掘的通道之内，顺着通道继续前往地下深处。

史扬帆走在整支队伍的最前方。一层浅浅的半透明水流紧贴在他的身躯表面，与他穿在身上的铠甲一同组成双层的护身屏障，并向他的身躯周围释放出柔和的照明光束。三颗一模一样的半透明正圆形水球悬浮在他身前，分别向整条通道的正前方和左、右两侧的土层或者石壁释放出照明光束。在他身后排列成队的第三小队战斗灵师同样释放出紧贴在自己皮肤表面的护体灵力波动，并尽可能地用护体灵力波动的光芒照亮自己身边的区域。许多不同形状、不同色泽的微小光点逐渐从通道周围的土壤或者石壁之内显现出来。

叶恒远走在整支队伍的正中间。丝丝缕缕的风属性灵力元素不停地从通道的出入口向下流动，跟随整支队伍一同向下前进，并在他的身躯周围逐渐汇聚成形。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牵引而来的灵力元素凝聚成颗粒状或者球状，再让它们汇入覆盖所有的文职人员和技术人员的身躯的气流防护罩之内。位于他的身体周围的多个气流防护罩不仅释放出源于高纯度灵力波动的气息，也持续不断地释放出新鲜空气的气息。与此同时，从他的身躯周围释放出的探测灵力波动持续不断地沿着通道向下流动，并渗入他的左侧、右侧和下方的大片土壤和石壁之内。他能够感觉到，随着整支队伍逐渐深入完全没有天然通道的地层之中，周边区域之内存在的矿石的数量和种类都开始逐渐增多。但是，所有可以被探测到的矿石仍然是零碎的、体积和质量都足够小的。而且，它们仍然不具备整体性的开采及使用价值。不过，他能够确认的是，这些零碎的矿石当中有一部分对他释放出的探测灵力波动更加敏感。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控制探测灵力波动的强度，很多零碎的矿石都可能因为他释放出的灵力波动而直接完全破碎。这说明，他们确实正在逐步靠近位于石锥峰正下方的灵脉。因为，他没有探测到任何地下灵兽的生命气息。

走在队伍后方的第二小队战斗灵师以郑破军为核心组成一个细长的阵型，并与负责保护文职人员和技术人员的战斗灵师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整个小队的步伐节奏比位于队伍前方的战友们略微慢一些，行进速度却丝毫不显得慢。整个细长阵型当中的所有人释放出的灵力波动都处于融为一体的状态，随时做好进入战斗状态或者发动多人组合技的准备。包括郑破军在内的几名修为达到三阶的尉官一同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通道的顶部，随时注意通道顶端有没有沙土或者碎石落下。

当队伍当中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已经向下走出足够的距离之后，一大片厚重而结实的土壤被郑破军释放出的水球照亮，随即完整地显现在整支队伍当中的每一个人的眼中。位于土层当中的多种零星矿石同时反射出不同颜色的光芒。因硕大的灵力光球转向而形成的一片接近环形的空间当即被多种不同颜色的颗粒状光点充满。位于队伍正前方的战斗灵师当即看到，继续向下的通道的坡度明显变得更大，只是高度和宽度仍然毫无变化。从漆黑一片的通道深处及每一个人脚下的土壤之中传来的天然灵力气息也开始增强。

叶恒远抬起手掌，示意整支队伍暂时停下来休息。位于队伍前方的第三小队战斗灵师率先停止前进，随即向通道的左、右两侧移动，让出一条足以供一个成年人通行的空间。负责护卫文职人员和技术人员的战斗灵师也纷纷散开，让所有的文职人员和技术人员依次上前。

几名文职人员和技术人员依次从队伍当中走出来，排队走到相对宽阔一些的环形空间之内。只不过，他们没有立刻坐下或者躺下休息，而是继续开始工作。文职人员先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和笔记本，开始整理笔记或者分析、归纳已经得出的检测结果；技术人员则分别拿出不同的设备和魔灵导器装置，继续对已经开采出来的零碎矿石进行分析和检测，并小心翼翼地从环形空间当中的土层或者石块内部取样。

叶恒远示意第三小队的战斗灵师全部尽可能地散开，随即来到队伍前方，率先仔细地观察每一颗从土层表面或者石块内部取出来的矿石。他看到，从这个深度的土层之中取出来的零碎矿石和从敌人进行挖掘的方位取出来的有些不同。很多零碎矿石的表面不仅有残留的沙土或者碎石，还有一些接近流体的物质。这些流体物质都是由多种不同颜色的物质组成的混合物，看上去大都像是某些灵兽的体液或者排泄物，还有的像是人工制造的糨糊或者药物。它们的体积和质量几乎全都不大于它们附着的零碎矿石，却释放出不同种类的杂乱灵力波动。

“灵使阁下。”

相对年长的文职人员率先放下自己手中的笔，转过头，面向叶恒远。

叶恒远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向自己身边的部下摆手，示意其他所有的尉官都注意文职人员和技术人员的话。郑破军、史扬帆和每个小组的小组长先后露出认真的表情。

“根据目前的检测结果，我们发现，残留在石锥峰周边区域的地层内部的这些零星的矿石确实有问题。它们确实或多或少地受到过源于灵脉内部的天然灵力的沾染。这也正是它们会主动地对您释放出的灵力波动产生共鸣的原因。”

年长的文职人员略微停顿一下，缓慢地转过头，环视已经停下自己手中的工作的同伴，随即摊开自己平放在手中的笔记本，把笔记本上记录的大段文字和简易的图像、图表展示给围在自己身边的所有军官。

“只不过，从目前能够得出的观测结果来看，我们几个一致认为：无论是对我们而言，还是对我方而言，问题最大的，还不是它们本身，而是残留在它们周围的杂质。”

距离文职人员和技术人员相对较近的多名尉官先后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纷纷把目光投向另外一台体积相对较小的储物魔灵导器。存放在这一台魔灵导器当中的，正是许多团刚刚从矿石表面或者周围剥离的流体状杂质。他们同时注意到从它们当中散发出来的许多股杂乱而微弱的灵力波动。

“是杂质的问题？”

叶恒远同样把目光投向存放在储物魔灵导器当中的流体状杂质，并放慢速度。包括他在内的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到，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之下，这些杂质完全不会相融，也不会发生肉眼可见的反应。

“是的。”

年长的文职人员重重地点头，从鼻腔中呼出两股沉重而灼热的气息，吹动覆盖在自己嘴唇上方的胡子。

“之前，在敌人进行开采作业的现场所在的那一片区域当中，我们都还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因为，从那片区域当中开采出来的矿石所夹带的杂质几乎全都只是普通的杂质，也几乎全都不会和天然灵力波动发生任何反应。但是，当我们继续深入地层、直至来到这个深度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有一部分附着在零碎矿石表面或者周围的杂质是不一样的。无论是从外部包裹它们的杂质，还是位于它们的内部的杂质，都和普通的土壤或者石块有一定的差别。只不过，我们都很难直接用肉眼确认它们的存在，也很难看出它们和普通杂质之间的差别。哪怕这一类差别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来，它也确实存在。”

叶恒远连续点头，并把目光投向距离自己相对较近的一片土层。他看到，从这片土层的横截面当中隐约显露出来的零碎矿石的数量相对较多，看上去有些像是晴朗的夜晚能够看到的星空的样子。

“那么……这些杂质和普通自然杂质的差别具体在于哪些方面呢？主要就是性质不同吗？”

“有些接近流体状的杂质，可能是没有自然消解的天然灵力的生成物，而不只是栖息于地下的灵兽的体液或者排泄物。”

年长的文职人员抬起一只手掌，用掌心缓慢地抚摸自己下巴上的大片灰色胡须，脸色逐渐变得更加沉重。几滴汗珠从他的脸庞和脖颈边缘显露出来，并缓慢地往下流。

“它们有可能在某些自然条件或者特殊功法的作用之下转变为诸如晶石之类的物质，甚至有可能让普通的矿石转变为拥有强大功效的晶矿，从而为开采它们的人提供足够多的、可供灵师修炼或者作为魔灵导器的能源。”

叶恒远当即深吸一口凉气，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快步走到存放杂质的储物魔灵导器面前，俯下上半身，低下头，仔细打量这些看上去乱七八糟、混成一团却完全不相融的流体状杂质。目前，他对包括晶矿在内的诸多不同种类的矿石的了解程度还比较有限。但是，他记得清清楚楚，在他跟随师父一同参加十二灵将的例会时，圣水灵将康隆曾经多次在例会上提到那种名叫澜涛晶的晶矿。而且，他也早已知道，无论是对这种晶矿的开采、运输、储存和提纯，还是将这种晶矿应用于魔灵导器、乃至魔灵武器的制造和使用，都已经成为苍灵国中央政府和军方高层十分重视的重点大事。不久之前，王赫和李文信从北方边境寄给他的信当中也提到过他们二人在辅助北方边防部队进行晶矿探测、开采和运输等一系列工作时的一部分具体情况。最重要的是，根据情报部队传回来的一部分情报，坚岩国一方的一部分邪恶灵师部队和人形兵器的修炼也确实会用到一些不同种类的晶矿。这样一来，坚岩国一方冒险派遣邪恶灵师部队接近己方整体性地向北推进的防线就确实是有说得通的理由的，无论他们的具体做法是否得当。

郑破军、史扬帆和整支队伍当中的其他大部分尉官也同样露出认真而严肃的表情。有的人瞪大双眼，有的人紧握双拳，有的人释放出具有攻击性的气息，还有的人直接对储物魔灵导器当中的流体状杂质释放出探测灵力波动。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亲眼见过、亲自接触过或者使用过魔灵导器装置乃至魔灵武器，自然也知道现有的绝大多数魔灵导器装置的运行方式及主要的能量来源。除直接由战斗灵师或部分辅助灵师注入灵力之外，多数魔灵导器装置运转所需要的能源都是以晶矿为主的、能够直接提供大量灵力的矿石。自从包括他们在内的多支主力战斗灵师部队向北方推进防线以来，西北军团之内的每一支主力战斗灵师部队都已经各自获得一批统一配发的、拥有不同功效的魔灵导器装置。这些魔灵导器装置全都是能够通过含有灵力的矿石而迅速补充能量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一支装配魔灵导器装置的部队能够获得更多含有灵力的矿石，就能够在战场上获得更多的力量，甚至能够获得更多生存乃至获胜的机会。

“咳……咳咳……”

一名身体比较瘦弱的文职人员突然低下头，弯下腰，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胸口，先连续咳嗽，随即大口喘粗气，整个人瞬间显露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霾从他的面庞上显现出来。

隶属于第二中队的两名战斗灵师当即上前，扶住明显感到有些憋闷的文职人员的身躯，并同时缓慢地向他体内注入柔和的无属性灵力波动。另外一名治疗灵师则立刻开始对他施法，向他释放出多颗明亮而温暖的鲜绿色光团，并让这些光团缓慢地融入他的皮肤之内。

叶恒远略微皱起眉头，引动天空微灵核的力量，尽可能地再从已经足够遥远的地面之上引入一定量的新鲜空气，并尽可能多地把新鲜空气分配给文职人员和技术人员。他完全能够感觉到，从地下灵脉当中释放出的天然灵力已经对身处地层之中的他们造成一定的肉体压力和精神上的压迫感。对于没有多少直接战斗能力、体格也相对较弱的普通人而言，压力和呼吸不畅都会直接对身体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