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骁竟然真的对这种学生时期八卦事情感兴趣,神情颇为意外的看了沈骁一眼,不过毕竟沈骁提出来了,白非便也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其实我刚才用词有些不当,赵文杰其实是一个很安静的人,说他叱咤风云,其实也就叱咤过一回。”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白非便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赵文杰基本上没有学习成绩可言,因为他从来不参加学校的考试,即便是强制性的考试,他也只是应付性的写一个名字,然后白卷上交,但他并不属于那种坏学生,他从不影响别人去学习,或者说,他从来就不与人讲话,所以也影响不到别人。”
沈骁闻言,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教职楼的大门口,那个不修边幅的青年已经不见,但从之前看到的画面里,沈骁看不出白非口中沉默寡言的怪异学生,和不修边幅的青年有任何的相似。
也因此,沈骁甚至怀疑,是不是白非眼花认错人了。
“那时候,他倒也不算出名,只是有一种传言,说他属于有性格障碍的学生,因为国家的政策,学校不得不收,也因此,只要他不违反课堂纪律,老师只会将他当作一个透明人来处理。”
说到这里,白非的语气突然一顿。
沈骁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沈骁,根据他多年与那些善于“讲故事”的官员打交道所积攒的经验得知,白非正在讲述的这个故事的转折点要来了。
白非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宿舍楼:“我上初三那年的五月,高三的全体学生,哦,也就是赵文杰和阿棠那一届,在操场举行高考‘誓师大会’。”
白非有些感慨的收回目光,看了看四周:“巧了,我记得那一天,我好像就是站在这里,目睹了赵文杰的成名。”
沈骁有些怀疑的看着白非:“他高三,你初三,他们誓师,你不在班里备战中考?”
白非一笑:“誓师大会,全校学生都要围观的,这是学校的传统。”
沈骁闻言,恍然的点了点头,旋即便听白非继续说道:“当时,整个高三的学生,一共站了五列队伍,队伍长大概二十米左右,听当时的校长讲话。校长讲完以后,就是当时的学生代表,年级第一上去发言。原本是个很严肃的场合吧,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高三的学生便是哄笑成一团,然后校长很是生气的点了他的名字,说他如果把谈恋爱的精力稍微分一点在考试上,考试也不至于每次都交白卷。”
“他和阿棠的恋情被发现了?”沈骁问。
白非摇了摇头:“他和阿棠谈恋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学校和老师都不管的,不可能在高考誓师大会这种场合提这些事。”
顿了顿,白非又说:“流传的比较广的一个传言是,他提前看了那个学生代表的发言稿,然后人家念一句,他在底下念一句打油诗。”
沈骁闻言,皱眉摇了摇头:“一个很少与别人说话的学生,会做这样的事,我不信。”
“我也不信,不过学校间的谣言就是这样,没有谁会去求证真假,也没有谁会去在意真假,只要好玩就行了。”
说到这里,白非神采奕奕了起来:“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一个月后,他参加了高考,没有交白卷,成绩高的吓人,是我们学校的理科第一。然后,他没有报考志愿,没有去上大学。”
沈骁闻言,却依旧是摇了摇头:“恕我直言,你说的这个故事,没有一丝一毫合理的地方。”
迎着白非看向自己的目光,沈骁说道:“我不相信,在我们国家,有一个中学,全体师生对于学生的恋爱不管不问的。”
白非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他性格上的疾病,而阿棠,作为一个艺术生,文化课成绩也并不重要,所以他们之间,并没有那种因为早恋,相互影响学习成绩的顾虑。”
沈骁摇了摇头:“但终归会对周围的学生产生不良影响,都是青春期,情窦初开的懵懂年纪,谁看了不眼馋啊。学生就算没意见,学生家长难道也没有意见?”
话语说到这里,沈骁便没有继续的往下说了。
他的脸上,倒是浮现出了一抹自嘲意味十足的笑容。
沈骁的学生时代,确切的说是高中时期,并非出身于白非这样的“高考工厂”,甚至他的学校,连重点都算不上。
班级,也并非是重点班。
他本人,也并非那种学霸人设。
所以,对于犬马镇中学这样的学校的种种教学理念和教学方法,虽不能说是嗤之以鼻,却也是难以理解的。
但在此时,当白非说起赵文杰和阿棠的故事时,沈骁却莫名的,对学校的不作为感到些许的不负责。
白非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沈骁神情之间的变化,摇了摇头:“你这么一说,的确这事挺怪的,不过我那时候还小,脑子里只有备战中考的事情,对与这些事情了解的倒是真的不多。不过我毕业后就回到犬马镇了,期间同样回家乡的几个老同学也见过,没有人提到说赵文杰回来了,还真是挺奇怪的。”
沈骁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旋即对白非说道:“走,我们上去看看。”
“哈?”白非闻言,不禁向沈骁投来了错愕和不解的目光。
沈骁淡笑道:“我实在有些好奇,这个赵文杰找校长做什么?照理说,你们学校改制,换校长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才对。”
“这不太好吧?莫非你怀疑他?”白非闻言,有些犹豫。
沈骁笑着拍了拍白非的肩膀:“难道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犬马镇了?”
白非很显然是被沈骁给说动了,神情略一犹豫便是点了点头。
闲言少叙,一分半钟后,二人重新来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外。
于海有一个许多“当小官”的人都有的习惯——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会关办公室的门。
所以沈骁和白非甚至连办公室的门都没有靠近,二人的对话便已经可以听个大概了。
“你还真敢想,也还真敢做,真是财大气粗啊。”这是于海校长的声音,语气里既有些许的讥讽,又有一些感慨的说道。
“亏不亏钱是我的事情,我只是来给你报备一下,希望你不要对我的营业进行干涉就好。”这个声音,自然就来自于那个叫赵文杰的男人了,声音有些冷漠,仿佛他不是在报备,而是在警告。
校长室内,传来了一声喝水的声音。
沈骁和白非对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不久之前,他们二人在与于海谈事情的间隔,于海总是捧起那个上面印有“河洲县劳动模范”蓝色字迹的保温杯喝水。
“我又不是工商管理部门,又不是街头无赖地头蛇,怎么会干涉你做生意?”于海用无比平和且缓慢的口吻说道:“你只要手续合法,可以通过相关部门的审核,在我们学校门口,别说开个咖啡馆了,你哪怕开个洗脚城都没人管你。”
沈骁和白非闻言,有些惊讶的相互对视一眼。
原来学校大门外的那家“解压咖啡”竟然是这个赵文杰开的?
“我不是开洗脚城的!”校长室内,白非的声音陡然增加了几分,说完,还伴有一声响亮的拍桌子的声音。
很显然,赵文杰的脾气并不是那么好,也并不喜欢有人将他的咖啡馆和洗脚城相提并论。
“诶!文杰啊,莫要激动。洗脚城怎么啦,洗脚城不也有合法的,行业无贵贱。”于海连忙是笑着劝慰。
便在这时,白非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白非拿出手机一看,神情微微有些变化,连忙是走到走廊的拐角接电话去了。
而沈骁,则继续留在原地,试图继续从校长办公室二人的对话之中,找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直觉告诉他,赵文杰在这个时候从外地回来,在封闭式中学门口开一个咖啡馆,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可疑的事情。
不过还不等沈骁听到什么,他的肩膀便被拍了拍。
回转过头,却见是白非,却见他的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对自己摆了摆,示意了一下,旋即说道:“我老师的电话。”
他的老师,自然是镇公安局的副局长马国亮了。
沈骁没有立即接过电话,而是向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似乎觉得再听二人的对话很可能也顶多再听一些没有意义,没有营养的争执,沈骁便很快回转过身,接过了电话。
“喂,马局。”沈骁一面下楼,一面对着电话说道。
“小沈啊,你昨天提供的那个思路,方向很对。”马国亮开门见山的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几分难掩的欣喜与激动。
沈骁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哦?是有什么进展吗?”
“进展倒谈不上,分别找他们几个目击证人都谈了谈,以我的经验,他们中有人说了谎。”电话中的马国亮说到这里,语气略有迟缓,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或者,往更大胆的方面去说—他们这几个目击证人中,有人压根就是真凶的卧底。”
听到马国亮如此说,沈骁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之中,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所以,小沈啊,我这边必须得将那几个目击证人都聚到一起,确定是谁在说谎,一时半会肯定是回不去了。”马国亮在电话之中,很显然是没有办法察觉到沈骁这些情绪上的变化,于是继续说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晓得伐?在犬马镇,你要带好队,排查嫌疑人的同时,也要做好防控。案子晚一些出结果也没关系,但底线是坚决不能让第三个人被害!”
“好,我知道了,马局。”沈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还是忍住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而是单单只答应了马国亮的指示。
……
“沈队,刚才见你就心事重重的,是不是赵文杰那里发现什么新的疑点了?”当警车使出犬马中学的大门,白非看了一眼已经被卷帘门锁上的“解压咖啡”,不禁好奇的问道。
沈骁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在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什么赵文杰啊。
看着白非投来更加不解的目光,沈骁如实说道:“昨天咱们开会的时候,我心中还有一个推断,但是在说别的疑点的时候,竟然把这个推断给忘记了,想了一晚上,用了各种办法都没想出来,没想到马局一个电话,却是让我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推断。”白非的好奇比起前一个问题时又重了几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车速都不由自主的慢了几分。
沈骁下意识的想回答,但话到嘴边,却是又欲言又止的吞了回去,旋即对白非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一两句说不清楚,回去局里,把孙俊宇和左佳叫上,我们再开个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