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阿苦,杜雨终于有空会客了。
就像京剧选段黄粱梦里头的唱段一样。
吃不完的珍馐,弄不完的权,听不完的颂歌,收不完的礼呀,享不尽的富贵,过不完的年。
人人都只道当官好,却不知道当官也有当官的苦恼。
而杜雨的苦恼归根到底,官品太小,压在上头的人实在太多,总是伏低做小,受尽委屈。
为民服务这话,听听就好。
就比如今晚上他要见的这位,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杜雨让人订了城里头最好的地方,当然,以他个人的名义。
那老板当然认得杜雨,十分乖觉地将这几位大爷伺候地舒舒坦坦。
推杯换盏之间,双方开始切入正题。
“听说梅城是出了名的穷困县城,可今日一见,这倒有些夸张了。”
投资商是个大湾人,叫蔡屈,说话带着一股浓浓的大弯腔,举手投足之间,略略有些傲气。
杜雨知道大部分大湾人都有这个坏毛病,被小鬼子大漂亮统治了这么多年,跪得久了,膝盖都软了。
但谁让他是金主,杜雨忍了口气,继续保持微笑。
“哪里的话,中国不是有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蔡先生是贵客,我们自然是要好好招待,这是以我个人的名义,不算占国家的便宜。”
这条钱是从前一个老朋友给牵的线,他大约是抱了什么硬靠山,一路顺风顺水的爬得飞快。
杜雨刚开始还不敢相信,这位大湾商人愿意在梅城这个小地方建厂,一期投资就高达五千万,三期总投资下来,大概能有近两个亿。
只不过,对方做的生意是化工生意,污染这一块肯定是不能好好善后,才想到了梅城。
不过对于急需做出政绩,摘掉梅城贫困城帽子的杜雨来说,这事根本不算什么。
要想发展经济,就得有所取舍,先污染,等经济发展起来,再慢慢治不就行了。
梅城是个山城,山高险阻,发展至今,也只修成了一条国道。
不像有些发展快的,高速、高铁、飞机站都有了。
山里头倒是有好东西,可是交通不便,里头的好东西运不出去,外头的游客吸引不进来,这经济就没办发展。
百姓们倒是想勤劳致富,但这样一来,百姓们就是一天24小时不停的勤劳,也是没用。
唯一能打得出手的牌,就是这是座红色老城,抗日冲锋第一线。
可情怀能当饭吃吗?
连政府利民的政策都是稀稀拉拉的,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在场的人都是知根知底,那在湾商人轻轻一笑。
“听说杜县长的老宅修得十分漂亮,粉墙黛瓦的徽式小院,里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就连家具用得都是上好的红木,真希望有机会能去贵府做客。”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你个小小的县长,有多少钱能给你在那样寸土寸金的地段建成这样一个小院,要说没贪,谁信。
杜雨嘴角一抽,笑得有些僵。
这鸟毛,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在场的还有老田家的小舅,见情况不对,立刻打圆场。
“蔡先生不知道,杜县长的夫人是金陵首富表亲家的女儿,虽说是个文艺工作者,但却架不住兄弟争气。”
杜雨缓了缓脸色,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我爱人是我大学同学,从学校到婚姻,也快十五年了,前段时间岳父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于是便接到了梅城,但奈何小舅子孝顺,向我要了一处乡下老宅,修修改改弄成了老人喜欢的样式,没想到以讹传讹,就成了这样。”
杜雨微微冷笑,自己是贪了些,但从来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他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就盯上了媳妇背后的势力,费尽心思才抱得美人归,这十余年来,真心也有,假意也罢,只哄得她真心一片,全心帮衬着自己。
说起这个话题,场面的气氛轻松了些。
“我听姐夫说起过,杜县长的夫人年轻时候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不过咱们村县长也是少见的大帅哥,要不然,也不会独得美人芳心。”
“蔡先生你也见过的,那个时候您在金陵考察,她们三姐妹站在一块,个子最高的那位就是了。”
被这么一说,蔡屈想起来了。
不错,金陵出美人,云家的女子一个塞一个的漂亮。
虽然有了些年纪,但岁月从不败美人,这姓杜的倒是好福气。
“投资的事情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但我个人,还要提一个新的要求。”
杜雨当然能够理解,等着他自己开口。
只要不过分,他没有道理不答应。
“梅城是个好地方,我很喜欢城东那两座山,你将这两座山还有后面那条河划出来,归我。”
杜雨面露难色:“这,现在国家政策,土地国有,不让买卖......”
当然,他这是装出来的,不能买卖,当可以租赁嘛,到期了还可以续租,足够埋这湾湾人上下十八代了。
听说南边的商人十分相信这些风水之说,当然杜雨自己也信,平日里没少偷偷跟着朋友去见大师。
这大湾人说得这块地方当然好,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那山的形状走势,就像一把龙椅,他可听说了,这在风水上属于上上大吉的墓穴,能福荫子孙。
虽不是龙脉正支,但也算旁支,多少也能沾点龙气。
要不让那姓王的能花这么多钱,砸那么多心思,来争这块地方。
“再说,那地方已经被王家给承包下来,租期按最长的算,现在才刚过了五年,还有五十多年呢。”
原本按照政策,王家第一轮只能拿到三十年,但无奈他们给得实在太多,于是默认第二轮没有特殊情况,还是让他们继续承包。
所有杜雨潜意识地,就将这片地方算到了七十年。
“听说王家人重风水,刚将祖坟迁了过来,大大小小,大约有二十来座坟。”
“王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上头也有人,也不缺钱,要是王家不松口,我这个半路过来的县长也不能强按牛喝水。”
杜雨这话说得明白。
只要你们自己能协商好,他这个县长该给的方便还是会给。
毕竟是金主嘛,他不得好好伺候着。
等回到酒店,蔡屈气得半夜愣是没睡着。
这饭吃了个寂寞,本来就指着姓杜的想法子张王家松口,可这家伙像条泥鳅一样滑溜,怎么都不肯给个准话。
越想越气的蔡屈跑到隔壁,将睡得正香的荣之从床上给拎了起来。
“走,我们再回趟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