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余楚就爬起来去敲二楼周顺的房门,“哎,小子,起来了,别睡了,今天好大的雪,去把院子里的雪铲了。”
周顺从暖融融的被子里挣扎坐起来,掀开眼皮往床头的钟上瞄了一眼,又闭上眼睛,说:“余伯伯,才五点,是不是太早了。”
余楚又敲门:“不早了,收拾好要去你肖伯伯家吃饭,你快点起啦,别磨蹭,我数到十就去掀被子了啊。”
因为秦吾的胃不能再喝酒,往常最忙的年底现在都清闲了下来,他们家人口少,郑三爷年纪大了,他很爱跟老伙计们一起热闹,但这些年老伙计也少了不少,一到年底,大家坐一块儿忆起往昔,总会品出点凄凉。
因此,这几年他在年节这些日子都乐意跟晚辈们一起过,总觉得沾些后辈们的朝气,他也能多出些欣欣向荣来。
郑家第二代就一个连陌,跟他父亲一样,他也至今没结婚。父子俩在家对着空荡荡的大房子也会觉得凄凉,就拉着秦吾一家去祁蔓那儿过年。
余楚把周顺从被窝里撬起来,他一直牢记着秦吾交代给他的事:要让周顺这个失足少年充分地体会到生活的美好,用心理手段去填充他的心灵空虚。
一个人不觉得活着没意思了,他就不会总放弃自己、糟践自己。
周顺推着把铁锹一行行堆雪,不一会儿功夫就累得满头大汗。
余楚在厨房里一边做着饭,一边冲外面毫无方向地喊:“你铲干净一点啊,别到处堆,让你秦伯伯看到,他又要说你没审美了。”
余楚最喜欢干这样的事,每次有什么要求,他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然后把秦吾往前面一推,没义气得理所当然。
周顺也不信这话,秦伯伯那个人很凶,之前就明确说过,他再走歪路就敲断他的腿,让他瘫着去吃牢饭。
但他真不是那么会计较雪堆往哪儿堆的人,反而是余伯伯,他似乎在摆放这种事上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强迫症。
比如他的书房,乱得像个杂物堆放处,可他就不整理,还觉得那样很好。
但花园里的事他又很较真,走廊上的花搬出去浇水后一定要及时摆回原地,不然他就浑身不自在。
不过,不管是谁说的,似乎都是他的活,就照做呗。
起得早,活完得也早,两个人吃早饭时,秦吾才下楼。自打他病了一场,这家里的主仆位置就掉了个个儿,余楚成了殷勤伺候的仆人,他则成了甩手的大爷。
虽然小包子的手艺越发精进,但跟自己的手艺还是有距离,不过没关系。秦吾深深知道,吃现成的不能太挑剔,毕竟他没付服务费。
余楚很享受厨艺被夸奖的快感,他也确实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因此,他才早早地起床收拾,就为去肖珩家帮忙张罗小年夜饭。
肖珩家的大聚餐照样没有女性在厨房的位置,今年他还让新人凯文也加入他的厨房男子天团,不过这位职场精英似乎对厨房的一切都吃力得很。
凯文听说女友家还有节日自己下厨的传统,他觉得他作为未来女婿也应该参与,但中国的厨房太复杂了,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看未来女婿也不会炝锅,也不会炒菜,肖珩只能从角落拿出个板凳,指着另一个角落说:“你去那儿添柴吧,烧火会吗?”
凯文接过板凳:“我可以去试试。”
没过一会儿,灶上的宁家就说:“哎,还是小佑来吧,我的天,这火都快被压没了。”
凯文很是挫败地站在忙碌的人群中,“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肖珩就拿出来一捆芹菜:“你把这菜的菜叶子摘了,先从容易的来,慢慢就会了。”
可凯文看了眼蹲在厨房门口剥玉米的嚎嚎,他拒绝:“未来岳父,我觉得,我可以尝试复杂一点的工作。”
对于未来女婿的坚持,肖珩左右看了圈,指着角落的料理台说:“你把那个肉剁成馅,会剁吗?”
凯文觉得这个工作还可以,点点头:“我可以试试。”
余楚看这老外还挺讲究技术含量,他忍笑说:“这个剁很讲究的,要有节奏,用刀均匀,你看,特别享受。你先去拿件围裙围上,别把肉沫溅到衣服上了。再把手洗干净,我们晚上能不能吃上好吃的饺子,就看你这肉馅够不够细密了。”
余楚渲染了一通工作的重要性和难度,凯文也觉出自己岗位的重要性,他认真地洗干净手,接过两把菜刀,剁完一砧板,他还边剁边唱起来。
余楚看他还剁出风格了,也觉得这年轻人不错,是个干活的材料。
家里的女人这会儿都在乡下的温泉别庄准备过年的杂事,以前是孩子们都喜欢来这边放烟花过年,后来是家里的老人们都好热闹,觉得乡下过年的氛围更浓厚。
其实张灯结彩这些事都不缺人做,祁蔓带着家里的女团来只是做些收拾卧房的工作,这里过年的时候最是人多,别庄里的人并不能处理太繁杂的活,细节部分还得她们自己来。
四楼的几间阁楼卧室现在都成了女孩们的集中地,不过今年潼潼带了男朋友回来,祁蔓就不打算让她再上去跟妹妹们凑一块儿了。
“你住你哥隔壁那间房吧,宁家这间房也不太够用了,万婉,你们去住二楼东边最里面那个套间,嚎嚎的行李也收拾过去。宁家这房间就给蛋蛋吧,大堂嫂,你进去帮着收拾吧。”
叶芬忙答应一声:“好,我把他行李先放进去。”
叶芬的公公婆婆去世后,叶芬和小叔子一家就很少回老家了,每年都是男人们带着孩子回去走动,女人们就在京城张罗过年的事。
因为一家家长辈都陆续去世,肖珩觉得人少过年也冷清,所以父母去世后他都会张罗亲戚们聚一起过年。
叶芬儿子蛋蛋比小夏大一岁,但在读书这事上就不怎么灵光,高中还复读了一年才考上大学,今年才刚大学毕业。
她跟丈夫都觉得儿子学历挺勉强,大概也找不到多好的工作,她也不希望孩子去走她的老路,这些年她是挣了不少,可也是一场场酒局实打实喝出来的。
妹妹她已经管不了,儿子她是一定不能让他往好高骛远的路子上走的,肖军也认可妻子对儿子的规划,这半年除了经营花店,他就盯着儿子复习,夫妻俩都希望儿子能考个铁饭碗。
收入多少不重要,能不能往上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稳定、轻松,他们这么辛苦地打拼就是为了给儿子这样的生活。
可儿子不同意,收拾完房间,叶芬依然靓丽的脸上都是愁:“唉,真不该为了让他能有个文凭就去考什么艺术院校,现在一脑子的不踏实。还有他那个姨父,年纪一大把了也没点稳重,我们本来都劝明白了,他又说要投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