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者4
书名:疯狂的石榴树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3318字 发布时间:2024-07-11

对我这样一个女孩子来说,经常被一件事中严谨的意义所支配,在夜晚被黑暗所震醒。秋天,窗帘和头发都被蒙上了一层层黯淡的凉意。我忍受着感伤,重复的消隐在离母亲、稻田、爷爷和拉子他们那个世界的中心,又解脱在迷惘的悸动之中。我坐在床沿上,抱着笔记簿断断续续的记叙着那部诗歌。
... ...
又单独面对镜子,影响一种真实可靠的声音
在镜子里,我面对惊喜和狂喜的东西
用一只鸟的归来代替水平线上的春天
设法做到这一切,用镜子统一阿尔卑斯山上的大雪大雪和白色,一件具体的、个别的事物
一种不偏不倚的方法在镜子中适用于狡猾的平面
从一般的脸庞上,面目的吸吮中
遵循我对镜子的反抗从容的决心
黑夜从我三岁的故乡山冈上看见我的镜子
在内心所接受的教育中,镜子在困难里
淘汰我对黑暗的害怕,造成了另一种局面
不能离开镜子,它特殊的地位又限制了我
... ...
我地目光深陷在这块土地上。我的写作不断的,悄悄地进行着,写完一个笔记本就锁进红箱里。
那时候,我还没有机会去考虑诗歌的前途是什么?
在哪里?
我坐下来又不断地站起来。
好久没有收到法朗的信了。月光下是一片一片的落叶,这完全是一个凉爽的季节。
我想起来,在跟法朗一起度过的那个秋天,我们从未谈论过瘟疫和灾难。我们谈论得最多的是河流,其次是阳光。
恰在这时,母亲将法朗的来信从门缝中塞了进来。
我久久不敢拆开手中的信封,犹如在孤单迷惘的妄想中不存在希望一样,我倍加珍惜这封信放在手中的各种可能性。多日来我的恐怖日益上升,几乎到了紊乱,放肆疯狂的时候。我碰碎过一只一年四季插玫瑰的花瓶;我用手指摩挲过红箱里的锋刃,然后用锋刃插进了我的窗帘,将窗帘任意分割。每天损坏一件东西,自然是损伤了一件事物。实际上我是在等待另一种奇迹挽救我。法朗的信中会不会有奇迹,他是不是又乐不可支的给我叙述他身陷困境时的一个夜晚?也许他仍然像以往那样机智地逃避了死亡。法朗操纵自已的力量是永远的。
我依然害怕死亡。在瘟疫横穿稻田时,我不顾呼吸在嘴里的一阵阵颓废的气氛,慢慢在雨水里走到那条河流旁。每次看到河流,我就想到我害怕死,无论是何种死法对我都是践踏和发怵的恐饰。现在我发现这条河已经离我太远了,从那次拉子游泳生病以后我就再没有看到谁在这条河中游过泳。拉子也没有游过,他是害怕生病还是害怕死?我很想问一问拉子,但多日来连拉子的影子在哪里都看不到像我多次想象过的瘟疫一样集中,分散了秋天的景色,我在写作的时候感叹那年秋天,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穿着大花朵的长布裙从瘟疫中走来走去,有时候是绕过去。那个少女的灵魂是痛苦的。当我已经三十多岁,这样长久的时间跨度,一个女人要经历些什么?尤其是一个毫无安定感,被诗歌追赶得越来越远的那个女人。当我闭上双眼,我的潮汐便来自法朗、拉子的河流……来自母亲激情汹涌的原野,来自法朗的爷爷,我忘不掉的那个老人……
瘟疫进人后期已经将稻穗彻底抽空了。法朗的爷爷来到田野,他手里举着火把,用老人的声音重新叙述了他多年以前见过的那次灾难。此后,我见到了田野上最悲壮的情景,火焰升腾在半空中,将白昼燃烧,十几分钟过去,我眼前地天空化为了红色的海洋。所有人都肃穆的站在田野,看着一场大火烧尽了虫蛾、鸟的羽毛、绿草和花朵。秋天,已经没有秋天了。这场大火持续了一个夜晚,因为要焚尽一切的美得通过长夜。第二天早晨,我掀开窗帘,我看到了黝黑的、焦枯的田野上已经没有一点绿色了。
瘟疫死亡后的空气中,再也看不到一只鸟飞到田野上来。我躲避在秋夜的寂静中听到了拉子的敲门声…
我已好久没见到拉子,我很想见他一次。
我们在沉闷的气氛中见面时,带着整个秋天的情绪埋藏在夜晚之中。正是这时候,当我抬头凝视拉子时我感到了拉子正在剧烈的疾病中行走。
“拉子,你病了。”
“是的,树叶,明天我得离开这里。我知道我的疾病已经很重了。本来,很早以前就该离开的,但碰到了瘟疫。树叶,我患上的这种疾病是不治之症。我可能在不久将离开人世。在我进入大学后不久就患上了这种疾病,但我相信我能活下去,然后我在资料里发现了你母亲创建的研究室。我渴望这个地方,我相信它的特殊性。同你母亲在一起,我特别惊叹你母亲的才能,树叶,你母亲对这场瘟疫在发生之前就开始了研究,她已经将研究推人到了高潮,但是,瘟疫来得太突然了一些,使我们大家都很惊愕。你知道吗?当大火卷灭了稻穗和瘟疫时,我看到你母亲深深绝望的表情。树叶,没有一种可能性清楚地说明这一切:瘟疫和人的重要性是受什么支配的。我就要走了。树叶,你是留下来还是走呢?我知道很多像你这样的女性最后选择的是什么道路。”
我十分恐惧地听着拉子的声音,我的恐惧比发生在原野上的瘟疫更加激动人心拉子推开门走了。他从暗影中走出去时,我正在一系列的,缥缈着幽暗与谜底的恐惧中梢然地闭着双唇,黑夜与我同在,又将我隐没。
第二天早晨我去敲拉子的门时,他已经走了。
有一天我回忆这种情景,曾经为拉子那飘飘荡荡的声音而走进一片鲜艳的玫瑰园去。
拉子走后的第三天傍晚,我找到了母亲告诉她明天我将离开这个地方。母亲问我到哪里去?
“到城市去。”
“城市,你知道什么叫城市吗?”
“知道。城市就是有很多人在的地方,没有田野,看不见星辰,看不见稻穗…”
“树叶,再过几个月你就十八岁了。”
“母亲,拉子已经走了。”
“树叶,我刚知道一个消息,拉子死在了路上。”
“母亲……”
“树叶…”
我很久没有见到那条河流了。
我从一缕薄烟中找到了河流。我躺在冰冷的河堤上看着白昼滚动的云彩。鲜红如血的云像我梦想中的花朵一样迷人。我愿意被这条河流所包围:眼前是活生生的事物,是活生生的困难。我面对河流却不会游泳,这一切的空虚,等到我翻开那本《圣经》时才情不自禁地读出声来:“那孩子身体越长,心志越坚固,住在旷野里,直到显露自己,在以色列面前的日子。”我感到我不久将离开这条河流。于是,我走到河边,用水洗了洗脸,这就是我那首诗的存在:
洗过脸后,用水洗去了脸上的灰尘
接着,我看不到蒙上了灰尘的面庞
秋天,几乎所有的材料都在河流上方游动
在我的预感中,灰烬会犯下无数的错误
它的开头在脸上,顺着脖颈而下
形成了一棵杨树,无疑是一种常识
灰尘又回到风中,回到没有头绪的雨里
我的脸一般来说在早晨会清爽、干净
到了下午,从一条远离路的危险中回来
我感到了所有的灰,像一种是非之地
不易消褪的谎言。这足以令我尴尬
很显然,我无法获得一种光芒中的梦乡
我悄悄的为自己租了一辆小马车,在一个只有星星但没有风声的半夜,离开了母亲。我带走的两件东西,一件是小红皮箱,另一件就是法朗那封我不敢拆开的信。…
那时,我睁着双眼触及到了荒芜的原野,连一根草也飘不起来的土地。飞扬的小马车用它惊人的速度奔驰着,赶车人的吆喝声像一阵阵沉闷的鞭子声……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在火车上我快困倦起来时拆开了法朗的信:“树叶,我现在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给你写售,我在这座城市的郊外买了一座房屋,院子里有一小片土地,我种上了玫瑰花。今年夏天第一批玫瑰开放了,这些朴素、高雅的玫瑰常常使我太多的想到人类形成的许多矛盾。我有许多的事想跟你商量。这几天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见你。我想坐在你的对面,彻底地看看那个怕死的少女,可以吗?树叶?你仍然怕死吗?如果这样,我请你来我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我已给你画好了路线图,你尽可放心地沿着它找到我居住的地方。”
我一点也没有犹豫就开始沿着这张完整的路线图去寻找法朗。在一片浓郁醉人的玫瑰凋零的最后花季我出现在法朗的院子里。以后,我嫁给了这位奇怪的人,在他的玫瑰园中做了几年园丁。
没有一个春天像那年的春天那样寒冷。
有一天半夜醒来我发现法朗已经第二次失踪了。我一点也不惊悸,这一夜,我接连做了几个整洁的梦。
春天快结束时,我提着小红皮箱穿过院子正在含苞的玫瑰园,穿过了窗棂的田野来到郊区公路上。我试图在一座城市永远住下来,但始终没有成功:
我认真的,几乎是像一个教徒那样生活着。而且,我的诗歌已经沉浸在安息的时间中:
重新归回,到一个夜晚的石头上去
进入得更深一些,坐下来
坐在一堆显然是坡度的位置上
纠正了教堂,纠正了口音,纠正了方向感体
会到石头和脚的长度
用嘴,用呼吸,用手来参考
我的母亲在那时干什么
旧时的石头,旧时的恋爱场景
我们的汗白白流尽
我们的诗歌在夜晚还在石头上
被风吹拂着,被燕子衔着
人,永远爬不进石头的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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