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时候，余楚都是个特别传统的人，他不喜欢跟人太热情，也不喜欢别人对他太热情。但如果他对别人很热情，别人对他却不热情，那他也会很不高兴。
用秦吾的话说，他就是个小人，对他太热乎不行，冷淡了也不行，特难讨好。
呼呼自然知道自己父亲是什么脾气，所以他只在干爸这儿下功夫，他清楚得很，这么多年，他父亲那脾气也就干爸能拿捏明白。
余楚一行人到别庄的时候，肖珩也刚刚好回来，他早上去了趟申城，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给莫家祖坟扫墓。
在以往，这些事情是不用他去的，祁蔓根本没有去扫墓的习惯，莫家的人也是一样，几个老一辈都特别忌讳去墓地。每年到了祭扫的时候，几个长辈都是派家里亲近的佣人去，到肖珩主理家事，这习惯才改了过来。
每年他都爱带着孩子们去扫墓，一大清早就出发，拜祭完长辈再找家老旧的餐馆吃顿饭，这是他认为的传统。
祁小夏也跟随父亲的脚步，他很喜欢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去跟长辈们聊聊，在他印象中，这都是非常非常疼爱他的人。
宁家和潼潼小时候都不是特别喜欢莫家的姨婆，他们都觉得这姨婆很偏向，每次见面她都只抱着小夏又亲又哄，对他们总是一副冷淡的态度。
可长大后见过了人情冷暖，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位长辈真的很厚道。
每次站到莫家墓前，他们心里都很感慨，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以为对他们冷着脸就是不喜欢，其实并没有。
老人家离世时遗嘱立得明明白白，他们两个作为养子养女，跟其他孩子是一样的，她并没有因为血缘就偏颇，甚至告别之际，她还抓着他们俩的手，说：“你们是大孩子，别总跟弟弟妹妹争，哥哥姐姐要有哥哥姐姐的气度。”
潼潼成年之后每每想起这句话，她都要内疚，每次站在莫家的墓园里，她都会在心里说：“姨婆，我一直记着您的话，我是姐姐，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宁家也在心里叹气，如果这只是一句话，他大概会在心里鄙夷，可在钱财面前，他懂，做的远比说的实在。
跟着父亲拜祭完长辈，念念的情绪有些低落，她也有点莫家的基因，也很不喜欢这种生死相隔的相聚。
在京城还好，太姥爷她都没见过，这种感伤还能少点。申城的长辈都很疼她，她尤其不能面对已经变成一堆黄土的长辈，在人群中，她也始终沉默着，在肖珩看来，小女儿是最重感情的人。跟她妈妈一样，也是接受很容易，但面对很难。
祁蔓是从来不去的，一个个亲人的离开，她都只是在送葬那天去墓地，从那以后，她都是避而远之。还想出一套说词，说：“都已经在不同的世界了，何必去彼此记挂呢，都转身好好生活才是给彼此最大的安慰。”
肖珩从来不反驳这一点，他也从来不叫祁蔓跟着去，洛无恪带着韩诺去美国祭拜父母，他就带着孩子们到处去扫墓。去年清明他还带着孩子们去了趟河东老家，在祁家祖地拜祭了一众祁家祖宗。
那次念念也跟着去了，她实在不能理解，她爸怎么对拜祭先人这事这么热衷，一点儿也没有妈妈的潇洒。
肖珩对女儿这种想法也从来不反驳，他只会在拜祭之后搂着女儿发感慨：“那有一天，爸爸如果不在了，也很希望你来看看我。”
念念当时就很不高兴，回到家还耿耿于怀，皱眉跟父亲抱怨：“干嘛要在墓地说那样的话？我能活到八十，你至少能活到一百，说什么丧气话呢！反正我不来看你，那种场合谁去啊？到时候你要真想我，你托梦给我好了，反正我不去看你。”
余楚很不赞同这样的话，说：“这叫什么话？扫墓怎么能不去呢？那长辈们在底下待着多寂寞啊，他们也需要感受过年的气氛嘛。过年都打麻将，要不多烧些钱，可怎么在底下过日子啊？呼呼，你爸以后要不在了，你可一定得来看我，不来也行，钱多烧点，我一样过自在日子。”
秦吾无奈地笑了笑。
他不得不承认，余楚对鬼魂是最宽容的，就他那个害他当过瞎子的父亲，生前生意失败来跪着求他都一毛钱没给，死后这小子又孝顺起来，每年都跑去坟前祭拜。
余楚就是这样一个人，生前归生前，身后归身后，他不能去跟个鬼计较，纸钱又没多贵。
呼呼也是这个想法，他嘻笑着说：“那怎么可能啊？我买最贵的烧给你，保证你吃穿不愁。还有钱请几个漂亮丫鬟。”
余楚赶紧往秦吾那边扫了一眼，看他已经转身去开车，才瞪儿子一眼：“什么混账话，让你干爸听见，他又得不给我好脸色。”
呼呼意有所指，“那你也不冤啊，成天冷着张脸，都不给多少人好脸色了。”
肖珩在旁边笑，“那是，你爸这脸啊，也就求人的时候能暖和点，其他时候，给你个笑脸就感恩吧，那是他恩赐。”
余楚扯出一个假笑：“今天都给你们笑脸行了吧？感恩吧，这就是红包了，我过年一个红包也不发了。”
呼呼忙扯着他爸胳膊：“别呀，红包怎么能不发？一年都没什么钱，就指着你红包打牌了，这都没了，还过什么年啊。”
安娜也抱着余楚就一阵撒娇：“叔叔，我都没带钱来，可不能取消。”
余楚被小姑娘抱住，他第一句话就是：“安娜，你以后可以不这么抱我吗？”
安娜松开手，耸耸肩说：“好，叔叔，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余楚问：“你想象中是什么样？”
安娜想想，回道：“不那么传统的人。你应该跟很多中国人不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了眼开车过来的秦吾，余楚明白，她是指性取向的问题。
所以他回答：“感情上大胆的人未必在生活上也很开放，就像，演成人片的演员也不一定就很随便。你们外国不是有很多同性婚姻吗？怎么会认为这很稀有？”
安娜笑起来，两边的酒窝又大又深，说：“那是我们国家，可这是在中国。而且，我认为同性恋是不太介意跟异性亲昵的。”
余楚冲她假假一笑，“并没有，我也不是同性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