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郑务分别回到家洗漱之后,彭伟义匆忙地扒完晚饭,回房间做起了功课.
临近终考,作业量逐渐增加,每到这个时期,总是彭伟义最讨厌的时候.不过,好在期末考试之后的终评,日常平均分分数占大半,而他平时按时交作业,表现不错,加上学校即将面临合并拆除,他(她)们这一届成了南市中学的最后一届学子,故而管理方面也逐渐的宽松了起来,对于旷课、逃课的学生,学校其时已是睁只眼闭只眼,在考试上自更是能放则放.
再者,彭伟义本就在班级里默默无闻,关注他的同学几乎没有.而在老师眼里他虽是个差生,但却并不是个坏学生,所以彭伟义并不担心自己终考过不去,讨厌的也只是补考这个过场而已.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精力和时间去秘密修炼武功.
"伟伟."
一道女子声音,从写字台的后方传了过来.
正自埋头功课作业的彭伟义专注力一松,呼了口气,"嗯?"了一声转过首,望向那道声源,即他的母亲——厉美华.
但见厉美华来到他身边,目光洛在写字台上的作业簿,道:"明天是双休日,你待会儿功课做完了就打个电话去七宝,就说明天去那边拿生活费."
彭伟义闻言,缓缓吐息了一下,点头"哦"了一声,道:"好的知道了."
厉美华抚了抚他的后脑勺,不再打扰他作业功课,转身去了.
对于大多数上班族以及学生党来讲,相较于节假日,双休日这样的公休日,往往是他(她)们更加向往的日子,没有之一.
谁让它每周都有呢?对吧?大凡临近这个日子,上班族也好,学生党也罢,干活、学习时的心态总是隐隐兴奋激动着的.
翌日,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的彭伟义来到了位于魔都中西部偏北的七宝地域,这个他曾经待了五年多的地方.
自打父母离异后,每来一次这里,他心里总是伤感一次.
"叮咚——"
门铃声落,防盗门开,一个老妇看到站在门外的彭伟义,喜道:"伟伟你来啦."
"嗯,奶奶."
彭伟义笑意淡淡的应了声,踏进了这个两室一厅格局的房屋.
这里,曾经是他的天堂...
"爸爸,我回来啦..."
放学回家的小伟义一进家门便将书包扔在地板上,迫不及待跑去厨房间洗手,顺便先一睹今晚的饭菜.
"儿子,你又把书包扔在地板上了,等会儿把书包放到小房间去啊."一个气宇轩昂的精壮男子走出大卧房,对着厨房间的那个正在洗手的小孩子说了声,便往沙发上一坐,看起了电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彭伟义之父彭立根.
"别看了,快来餐桌吧,快开饭了."小伟义旁边的灶台面前,贤淑的厉美华正在盛汤.
"爸爸,妈妈叫你呢."
"来了来了."彭立根应声来到餐桌上,厉美华将汤端了上来,小伟义也坐了下来,一家三口开始用饭.
"伟伟,明天爸爸妈妈带你去野生动物园去玩,去吗?"彭立根温和的道.
"动物园?真的?"小伟义惊喜的问道.
"当然真的咯,今天要早点睡哦."
"噢!明天去动物园咯!"小伟义欢呼着.一旁的美华忙道:"别叫了,快吃饭吧,过会儿饭又凉了."
"嗯知道啦..."
欢乐的气氛充斥在整个家里,温暖,幸福...
"伟伟,坐啊,每次来老是这么站着干吗呀,坐."
奶奶的话语打断了他的回忆,彭伟义淡淡"哦"了一声,却并没有听话的朝沙发走去,而是习惯性的往自己的小房间里走去.
多少年了,物是人非...
这时,大卧房里走出一年轻熟妇,她瞟了小房间里的彭伟义一眼便向厨房间走去.
彭伟义没有回头,可他很清楚他身后闪过的那个人是谁.对他来说,这个人,连让他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伟伟."
此时小房间里,一个枯瘦的老头唤了他一声.在他手里,一个几个月大的女婴在其怀里,稚嫩眼神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男孩子,轻轻地笑了下.
丝丝的杀气,在他见到女婴之后,若有若无地弥散在小房间里,片刻之后,但见其礼貌地回了一声:"爷爷."
说话间,他依旧目光复杂地望着老者怀里的女婴,半点都没有转移视线.
好几次,他都有机会结果了这个生命...
好几次,他都在想象着自己一脸冷笑的看着那个女人和他那个父亲痛不欲生...
然而,每当他起任何歹毒之念时,心中总会莫名的泛起一股浑厚的慈悲之念与之相抗,并最终将恶念击溃,消灭.
她毕竟是我的亲妹妹啊...
她好歹是条鲜活的生命啊...
她毕竟是无辜的啊...
慈悲的心念加上骨肉亲情左右着他的思想心境,将他...不,应该说是将人性的另一面牢牢的禁锢了起来.
中午,彭伟义和他的奶奶爷爷在餐桌上吃着午饭,而那个女人则在大卧室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老者首先吃完,回房抱孙女去了.餐桌上只剩下彭伟义与老妇二人.
"伟伟."老妇唤道.
"嗯?"
"奶奶问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肯叫她阿姨呢?"
"我没有阿姨你要我叫谁?"
老妇像是没听懂地道:"不,不是,我是说你什么时候肯开口叫葛碧为阿姨."
彭伟义依旧冷然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阿姨!"
"啊呀,你这孩子真傻,叫一声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你叫一声大家都不会那么尴尬,你爸也好做人.更何况琪琪是你妹妹,以后你总要面对的,不要让她难做嘛."
"这是原则问题,我今天若是开口叫了她,就等于背叛了我的妈妈.更何况,要我向我的仇敌眉开眼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不喜欢虚伪的东西!"
"你这孩子,你..."
彭伟义截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了,听到了吗!"
老妇见其态度坚决,灰心丧气地"哦"了声,一顿午饭终以不欢而结束.
擦完了嘴,彭伟义不开心的道:"我要走了."
老妇忙道:"不再坐会儿吗?"
"不了."
老妇叹了口气回到了小房间,不多时,她又走了出来,手中却多了一叠东西.
"给."
老妇走到彭伟义身边,把那叠东西交到了他的手中.彭伟义接过手后,老妇继续道:"点点,看看有没有少."
彭伟义看也不看,径将那叠东西放入衣服内部的暗口袋里,道:"不用了."说着起身走到小房间门口,对着屋内老者道:"我走了爷爷,您自己身体保重,再见."
老者应道:"哦,有空要来啊."
彭伟义应了声,便朝门口走去.
穿鞋,开门.
老妇来到门口,对她的孙子道:"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看情况吧,来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哦...有空一定要来啊,路上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冷冷应了声后,彭伟义头也不回地下了楼,离开了这幢公寓住宅楼,留下老妇兀自站在门口叹息...
南市中学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期末考试已经来临.
"彭伟义."教学楼三楼的走廊上,一个身材中等,相貌可爱的男生对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高个偏瘦男生叫道:"你等等,你走慢点啊..."
彭伟义闻声回头一看,原来叫自己的那个人是以前的小学同班同学,如今在隔壁班的好朋友赵迪.
从小到大,在彭伟义的成长之路上陪伴他的伙伴相当之少,除了自己的堂妹、表姐外,起初还有个好朋友,也是彭伟义一直视为兄弟的隔壁邻居张越山.
他们俩从懂事起便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配合也相当默契.从幼儿园到小学,他们都在一个班级,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当初的小伟义一直以为他们真的会像亲兄弟一样永远的不分开.
可惜,小学三年级时,他们家就搬家了,原本说好要一起进同所中学的张越山自然要去别的学校.临别的那一天,两个男孩儿都哭了,哭的很伤心,很伤心...这是他们第一次为友情而流泪,也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友情的可贵.
张越山走后,彭伟义身边只有赵迪了,赵迪和他的友情虽然不及张越山,却也算得上是一个知心朋友,在小学四、五年级时,由于两人学习都不好,加上当时的英语教师狗眼看人低,使得两人的友情愈加牢固.彭伟义也一度把对张越山的友情转接到赵迪的身上,把他当作兄弟一般.
可到了中学,两人由于不在一个班级,赵迪又有了新的朋友圈,加之彭伟义因为性格内向,不喜多言,故而交友极少.
而赵迪胆子又极小,彭伟义被人欺凌时总是缩在后面,不能有难同当,两人关系便逐渐淡漠了起来,放学时偶尔倒也走在一起,却终究比形同陌路好不了多少.
由此,彭伟义逐渐形成了独来独往,孤僻傲气的性格,锻炼出在同龄人里无与伦比的敏锐洞察力和果断决策力.
见到是他,彭伟义笑着看他走过来,道:"快要考试了,我怕迟到啊,你呢?怎么还不进考场?"
赵迪笑道:"我在找教室呢,对了,等会儿考完一起走吗?"
彭伟义笑了笑,道:"不了,我还有别的事呢."
赵迪有些失落的道:"哦...那算了,对了跟你说件事."
彭伟义道:"什么事?"
"下个学期我就要转学了,以后..."
"咯噔—"
听到"转学"二字,彭伟义只觉自己的心不知怎么地又一次疼了一下.
又一次的离别吗...
走吧,走吧...
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人而已,我也不需要什么朋友...
合则为朋,分则为月,纵然孤身一人,我一样可以照亮自己...
"喂,你怎么了?我说话你怎么不理啊?"赵迪问道.
"没什么."彭伟义思绪收回,深呼吸了一下,道:"你要转去哪里啊?"
"转到我住的那边."
"哦,那..."
"叮铃铃铃..."
二人一惊,赵迪忙道:"打预备铃了,我要进考场了啊."
彭伟义亦道:"嗯,我也去了."
两人匆匆别过,各自往所在的考场跑去.
期末考试共有三场,分三个半天进行,第一天为语文,第二天为数学,第三天为英语.魔都的教育局还是很人性化的,三场考试被安排在星期三,四,五的上午的举行,这样一来,学生就有充足的温习,休息时间与考完后的心情缓冲时间.而其他的副课均在三门主课开考之前就已在课堂里,操场上,机房中考完了.
南市中学东侧垃圾场
上半天的紧张考试很快的过去了.中午,彭伟义在小卖部买了盒泡面,草草的吃完后便只身来到了垃圾场.
走进门卫管理室,彭伟义的授业恩师——濮岩,正坐在里面的一把木椅上看着报纸,一台破旧的电扇对着他"呼呼"作响的吹着.
"你来啦."濮岩见其进门,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悠悠道.
彭伟义应道:"嗯,您午饭吃了吗?"
"吃了,"濮岩看向窗外那一座座的垃圾山,道:"天越来越热了..."
彭伟义愣了下,道:"您这次唤我有什么事儿吗?"
话刚出口,他立刻懊恼起来,心中暗骂自己太不会说话了.
果然,濮岩语气不悦地道:"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吗?"
彭伟义忙道:"不是不是,只是...只是..."
濮岩见他吞吞吐吐,笑了起来:"你呀,难怪你同学要欺负你."他顿了一下,道:"不过说起来也是,每次召你基本上都有事情,不是指导你武功就是安排你做事.这样吧,这次事情结束,有空的话我带你去趟郊远的童山玩,怎么样?"
彭伟义一愣,随即喜滋滋道:"好啊,好久没跟岩叔一起去玩了…"说话间,他忽地眼珠子一转,又有些贼兮兮地道:"岩叔,这次要我办什么事?"
濮岩不禁莞尔,但片刻之后,却是语气微微严肃了起来:"这次是要你去接一个人,女孩儿."
彭伟义又是一怔:道:"女孩儿?长什么样啊?多大?去哪里接?"
濮岩见他那一副有点吃了兴奋剂的样子,脸上笑意虽在,但语气已有些不悦地道:"瞧你这点出息,一听见要去接女生就一副猴急劲儿."
彭伟义不禁脸色一红,自知失态,忙道:"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不是我想的哪样啊?"
"不...这..."彭伟义只觉自己越描越黑,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一样,立刻整了整思路,直白道:"就是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个色狼!"
"哈哈哈..."濮岩大笑道:"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收你为徒,教你功夫吗?"
彭伟义一呆,明显给这句话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
"就是因为你的直爽,这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之一."说着,濮岩起身拿了把凳子放在电扇旁,对自个儿的徒儿道:"坐吧."
彭伟义"嗯"了声坐了下来,继续听自己师父道:"玩笑开完了,说正事儿吧.这次你要去接一个比你小一岁的女孩子,她的全名叫王贝珍,到时你们会在指定的地方碰面,联络方式很简单,就是信物与暗号."
说话儿,便见其从裤兜子里掏出一张地址纸片递给了彭伟义.
彭伟义接手看了眼后习惯性地将纸片撕碎,投掷进了门口边的垃圾桶里.
濮岩看着他,道:"你们的信物是一本蓝色的学生手册,你的暗语是'90后的天骄',她的暗语是'90后的地傲',知道了吗?"
彭伟义缓缓点头,道:"嗯,知道了.岩叔,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
濮岩忽然截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以后有机会你自然会明白的,有些事我不能说的太明,那样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彭伟义闻之,只得作罢.
濮岩朝自己的木椅坐了下去,续道:"接到她之后把她带到河径路路口你便可以回家了,记住,这次行动你还有可能遇到半个月之前见郑务那次的事情,你要好自为之."
彭伟义点头道:"是,我有数了,那我这就去了."正转身离去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身看向濮岩道:"对了,我没有带学生手册啊."
濮岩嘿嘿一笑,探手将一旁写字台下方的一格抽屉一拉,取出里面的一本蓝色簿子,递给彭伟义道:"我还以为你要去接个姑娘兴奋的给忘了呢,看来脑子还没有发昏嘛,呵呵."
彭伟义接过手册故作生气地道:"哼!您还取笑我!"
眉宇间一时尽显男孩儿家独有的淘气.
"我走啦."把手册放进纸料袋后,彭伟义拎着袋绳招呼道.
"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