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是不好装的。父亲的病情再次恶化,仿佛快要走到人生终点似的。校长同事都开始可怜起父亲来了。他们始终不明白的是父亲上次得病在医院应该能治好的,为什么就反复了,而且还那么严重,关键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出于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校长委派工会主 席就是那个车老前辈送父亲到市里另一家医院,毫无意外的是被医生直接收进医院了。那是一所中医院,校长的意思也许中医会对症状些。当然还是输液接着输液,不过这次不怎么吃西药了,而是天天改喝中药汤剂。我能想象父亲的肠胃在那深褐色的汤药浸润下会是多么地惨不忍睹,但咳是慢慢止住了。一位年轻的王姓男医生事后对父亲说你还是很幸运的,因为你没发烧啊。
王医生是一个气功迷。那时全国上下人体科学方兴未艾,王医生也被裹挟其中。父亲不输液时就听王医生说:“你可以到处走走,最好是公园,那里空气好些,对你康复是有好处的。”父亲听了也就到处走走了。公园就那么大的地方,父亲终于还是没忍住城市的诱惑,到市区闲逛。一天父亲看到一位气功大师到川北小城讲学,于是买了两张票,花了三十元钱,邀请王医生一同前往。父亲说:“那场面,如果你没经历过的话,你就白活了。”我估计跟传销煽情的场面差不多吧。面对一群渴望发财的群众,面对即将到来的唾手可得的财富,谁能淡定啊?!那次气功现场,多年拄拐的能在大师发功治疗下丢下了拐杖,坐轮椅的也能扶墙而行了,想象一下这会对观众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啊。事后,王医生还了父亲十五元钱。父亲推让了好久还是收下了。
母亲从陈姨那里得到了父亲住院的消息,又到中医院见到了父亲。照例是散步,吹牛聊天,天色晚了父亲送母亲回她家。中医院离母亲家走路大约五十分钟的路程。父亲常常要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才能把母亲送回家。当父亲回到中医院时护士就抱怨开了,还有一次体温要测,你不休息难道我们就不休息吗?!父亲就只有抱歉地说对不起的份。那时市区那条路没有公共汽车,也没出租车,连人力三轮都不跑那条线,上坡下坎的,路要多烂就有多烂,有多少苦力能卖啊。关键是连路灯都没有。
母亲家住在市师校里。父亲还没病的时候和同事到那里去踢过球,一群中学老师被师范生蹂躏得比中国队还中国队。父亲和他的同事依然还是很高兴,因为平时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场子踢球,算是过了一下瘾吧。
母亲在周六的一个上午将父亲邀请到她家里去了。天很热,父亲还是长衣长裤,武装得严严实实,但在母亲家里依然感觉还是有点冷。父亲对那次做客没多深印象了,只记得母亲用手风琴拉了一曲《红梅花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