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到了子弟校后,算是完成了区乡教师上吊生蛆去世(上调升区去市的谐音)的工作轨迹。但他过得并不快乐。
母亲初中时做的眼睛手术带给了她一生的梦魇。因为手术不成功,导致她一只眼睛神经受伤,以至于不能正常完成常人睁眼的动作。在母亲的心里,这个世界算是欠她一笔债了。当然这个账应算在那个做手术不负责任的医生的头上。但母亲还是怪外公外婆没带她去省城就医。外公外婆好多事都将就母亲,希望抚平母亲那受伤的心灵。父亲跟母亲的日子就在这么一种状态下不咸不淡地过着。
母亲膨胀的肚子终于在父亲到子弟校那年底彻底撑不住了。接生医生是母亲姐姐同学的父亲,在人民医院通过剖腹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父亲就开启了他那洗尿布的日子。
父亲的身体并不好。那时他正在患鼻子流血的毛病。弯腰洗脸打喷嚏都能让他鼻血长流,且不容易止住。就在那么一种状态下父亲还让床位给别人睡,自己睡三张椅子拼的“床”,母亲就说父亲真傻。外婆看到这个情况,就让父亲去医院看看。结果人民医院的医生说是鼻中隔偏曲,必须住院手术。父亲想到补习班里有个学生的母亲在厂基地医院上班,就在五官科,于是就找到了那位学生的母亲。学生家长二话没说,认真看了看,拿起电烙铁就在父亲鼻孔里烧了那么一下,就治好了在人民医院需要住院进行手术才能治好的病,而且一分钱都没花。想起父亲之前肯定在心里盘算着要花多少医药费,实在是让人凌乱不已。
父亲上完课或是上完晚自习就骑车到医院陪母亲。他主要的工作就是洗尿布。那是冬天,好在医院随时都在供应热水,父亲几乎没冻着。我用的尿布是父亲上学用的床单剪裁而来的。那是纯手工织造的棉床单,厚实、柔软、吸湿性能强,可以说是最好的尿布了。但洗了的尿布要弄干就是一件麻烦事。父亲就把洗好的尿布放到锅炉房烘烤,或者放在散热片上烘干。有一次父亲去收尿布时不见了尿布,就挨着几个房间找,居然还找到了。父亲也没说别人,只说你拿错了。我吃的得不多,但生产垃圾还是挺积极的,无形中给父亲添了不少麻烦。
尽管是剖腹产,但手术做得好,所以母亲恢复得很快,七八天后就出院了。为了感谢医生,父亲买了一只大红公鸡送给了大姨同学的爸爸。推让了好久,医生就是不收。后来还是大姨亲自送才送出去。
父亲在外婆的指导下学会了包裹婴儿。父亲上手很快,三两下就用一床小被子把我裹得像个大粽子。我就慢慢记住了眼前的父亲。要是不够熟悉的人靠近,我就会哭起来。父亲以为我又出状况了,赶紧抱过去,打开粽子包,准备换尿布,结果一看,什么事也没有。父亲赶紧又把我包起来,我就看着父亲没心没肺地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