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子弟校工作着。不知道他是怎么融入那个群体的。那个群体多少有些优越感,先来的总是有些轻慢着后来者。由于先前是部属企业,能到那里工作的多少还是有些知识背景的。如果一个人太年轻,文凭又有些坚硬,确实容易让人敬而远之。父亲虽然用单科全市第一证明了自己的教学实力,也颇受领导重视,但他工作之余还是全身心放在了我、他那些姐姐哥哥的子女和奶奶身上,在工作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父亲和母亲相处的过程中还是有些累。
母亲无忧无虑地在条件较为优渥的家庭环境中成长,是她在父亲面前有着强烈优越感的主要原因。父亲比较贫困的家庭背景多少让他的自卑有些无处可藏。这两种环境下的个体总会莫名其妙地发生碰撞。一句不经意的话,一个不假思索的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可能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家庭战争。当然,母亲总是赢家。父亲没有地方倾诉,没办法去小姨婆那里诉苦,于是就跟同学频繁通信,希望找点可以转移视线忘却痛点的东西。这些总是被外公有意无意地关注着。
父亲到子弟校后就一直住在外公家。外公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的,带厨房和卫生间。这在八十年代的小城,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了。师校除了外公家住的新楼房外还有一栋旧学生宿舍、旧教学楼和旧教工宿舍,当然还有一栋新教学楼,那时还有好多平房。
外婆那时刚退休,就承担起照顾我的任务,还负责我们五个人的饮食。人人都交伙食费,但我例外。外婆解放前读过女子高中,文化水平高出外公不是一点点。外婆与外公在我的印象中都独立领工资,家里大件物品添置也实行均摊。外婆的钱顾了子女,外公的钱顾了老家亲戚。所以外公家来的客总是很多。外公好面子,总是来者不拒,都用好菜好酒好烟招待。外婆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要承担招待客人的劳动——下厨房。
外公对于父亲来讲还是有些强势。也许是人在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父亲总是比较温顺,不爱计较什么,经常都听外公差遣,东跑西颠地,帮外公传达他老人家的旨意给亲戚朋友。有一次父亲跟母亲吵架后,父亲愤然走出外公家门,结果身高一米八的大个外公把我那一米七多那么一点点的父亲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从门外给拎了回去。父亲在门外并没挣扎,但进屋后把门关上就狠狠推了外公一掌,外公幸好扶墙扶得快,才没倒地。从此以后,外公再也没有那么强势了。
外公不动手了,但动嘴的时间就多了起来。外公在父亲面前经常充当着婚姻法的义务讲解员:主要内容就是女方在分娩后一年内(哺乳期),男方不得提出离婚。
父亲跟同学联系得更紧密了。几乎每周都有信件,至于父亲是不是唯一的读者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