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鲜卑的游牧民生里,青壮年都是提刀能战的骑手,在各部落头领的麾下。掌权后的拓跋溟统一了整个北方的部落,按中原军队的编制组建了自己的王庭直属军队。
几年无战争的掠夺,拓跋溟靠着与大魏的贸易和狡诈的勒索让自己的百万军队衣食无忧,这也是子蔺生前最大的忧患。
百万的军队不是小数目,可在鲜卑辽阔的土地上,分散驻扎在各郡,就不是那么扎眼了,加上各郡府的府兵,鲜卑的强大在乾玄大陆已经位列五国之间。
一望无垠的草原,初秋之风轻轻掠过,带来丝丝清爽。
远眺,地平线上大片的金莲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是大地的金色绸缎。天空一碧如洗,宛如一块宽广无垠的蓝宝石幕布。
相较内地喧嚣拥挤的城镇,此刻,虽也是秋高气爽,但在这片无遮无挡的草原上,天空仿佛近在咫尺,与地平线交织在一起。
万马奔腾,眼下的兵练气势不亚于当年北凌高原的莫家军。鲜卑有更大的军马养殖,这一点是大魏不能比拟的,所以鲜卑靠的就是勇猛和速度。
当梓后出现在他们大王身边时,这些骑兵们更是兴奋了,‘嗷嗷’吆喝着驰过大王和王后的卫队。
梓后依旧身着一袭白衣,裙摆设计简洁宽松,棕红色的长筒鹿皮靴子紧紧地包裹着马裤。她素面朝天,不加任何修饰,有种极致的简洁与精炼。一头浓密的黑发,被一只精致的银色凤簪绾在脑后。端庄、沉静,明眸皓齿,眉宇间透露出一种闺阁女子所不具备的英气与坚韧,与以前的梅家四小姐大相径庭。
拓跋溟却皱起了眉头,他尊重现在的王后,也喜欢以前无拘无束的小女子,他不愿看到她因恨变成一个负重前行的同路人。
“子期,我说过,我会为你实现愿望,你不必活的这么拘谨,这不是你。”
承认自己梓妃的身份后,梅朵也就接受了莫子期的身份。
子期摇头,解释道:“我不是刻意,人是会长大的,我也一样,只是每个人长大的契机各不相同。以前在莫家我遵从家族,在梅家我遵从无拘无束,从未想过自我约束。不过现在是遵从自己的意志,遵从一个目标罢了。”
她回首望向身后不远处的拓跋溟,轻声问道:“大王,早就听闻你们鲜卑军队号称百万之众,是否都如眼前所见这般勇猛?”
拓跋溟微微一笑,未置一词,待催马走近后才缓缓道:“子期,本王曾言,我的一切便是你的一切。你身为鲜卑的王后,应该说是我们,我们的军队。”
“这怎会是我的呢?我并无调动的权力。”子期轻笑一声,语带调侃,“你每次召集王庭大臣,都非要我在场,却不顾他们是否情愿。”
拓跋溟此举将王后的地位提升至与他并肩,确实让某些人心中生畏。想当年,先王病重,鲜卑大权落入伊旱王后之手,这才引发了三皇子与大皇子的王位之争。经过数年的内乱,最终在拓跋溟的巧妙策略下得以平息,并将权力范围扩展至周边各郡,使鲜卑的国土扩大了数倍。如今,在草原的繁荣与强盛中,拓跋氏登上了草原霸主的地位。然而,若重蹈覆辙,那将不仅仅是拓跋内部的纷争,而是整个鲜卑国土的动荡。
“别担心,你是本王的王后,一切有我在,回宫再说。”
两人并驾齐驱,身后紧随两列骑兵,一列是拓跋溟的精锐卫队,另一列则是王后的护驾。此外,还有四名擅长骑射的侍女陪伴在王后左右,她们皆是机智聪明并忠诚于王室的女子。
返回大兴宫,拓跋溟握着子期的手,领她步入了寝宫内的那间小书房。自入住王宫以来,子期虽未受到任何束缚,但她深知分寸,数日来,除了在自己的永灵宫及其后方的花园中漫步,她未曾再踏入拓跋溟的寝宫半步。
这所谓的“小书房”,实际上是寝室外的一间雅致隔间,除了拓跋溟的亲信之外,外人皆被严格禁止入内。
步入书房的子期,足足呆了有数十秒,直到后面吩咐侍从的拓跋溟进来,才恍然回神。
“这些都是你的?”
书房里的家具很简单,靠外墙是个很大的木柜,有抽屉,有拉门,还象征性地摆了几摞竹书简,古色古香的。至于书房里的书籍,胡乱堆放在矮柜上面,倒是没什么灰尘。
整间屋子没什么装饰摆设,就一张花梨木桌案还算是考究些,上面也是纸张笔墨一堆。还有一架上好的端砚和端砚石茶盘,这好像与桌案上乱糟糟的东西有些不协调。
拓跋溟看着子期的眼神,有点尴尬地说:“突然过来,他们也没来得及整理,有点乱哦。”
他小心翼翼地将沉甸甸的茶盘轻置于一旁的矮几之上,随后引导子期坐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垫子上,才轻声说道:“我为你备好了你们中原人喜欢的清茶,稍后请务必品尝。”
子期踏入此地,最常喝的是羊奶和奶茶,好在她是北凌长大的,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也逐渐适应。此时,被拓跋溟如此一说,倒有些受宠若惊。
“这清茶是专为我准备的吗?”
“是的,你来到这里已有多日,我担心你仍不习惯。再者,我日常也偏爱清茶的。”
鲜卑人多以羊肉为食,奶茶混煮更是常见,以配合肉食为主的饮食习惯。中原人所爱的各种茶叶,在这里统一被称为清茶。
子期玩笑般地说道:“我又不是来自异域,北凌能有多远呢?我本就喜爱肉食,别把我说得太过娇气了。”
拓跋溟微微一笑,顺手整理起案几上的书卷与笔墨纸张。
子期好奇地询问:“听闻你曾在中原居住过,果然是对中原文化情有独钟。若这屋内再添上几幅字画,摆放一个书架,便愈发有那汉家世子书屋的韵味了。”
拓跋溟难得地有些羞涩了,自嘲道:“王后过誉了。我们的祖先原本是画符结绳记事,只有口头传承,并未形成自己的书面文字。这书面文化,都是数百年来逐步从中原引进、吸收的。因为统治和征战的需求,我们不得不强制入仕的官员、将领及军中斥候们死记硬背这些文字。起初,他们怨言四起,但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会说中原话的不少。”
子期不禁佩服,鲜卑之所以崛起,是他们有一部分人走在了前面,一个民族的崛起并非偶然,而是需要有一批走在前面的人去引领和推动。这些人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为整个民族找到了一条通往繁荣与强大的道路。突然觉得面前的男子真的很强大,他应该是鲜卑民众的骄傲吧?这就是他为何会在短短六年时间征服了草原各部,建立了一个拥有百万直属军队的王庭。
子期看着侍从进屋,端上那杯香茗,其香气淡雅而绵长,仿佛给这简约的居室增添了一抹温馨。她缓缓起身,在屋内悠然踱步,目光不时扫过那些书简,仔细端详着案上摆放的字纸。那字迹工整端方,与她心中对此人的印象颇有些出入。
“你还热衷于研究古书?”她好奇地问道。
“对,我珍藏了一箱子的甲骨文呢。”拓跋溟微笑着回应,欲要打开柜子展示。
子期急忙拉住他的手:“罢了,我自知学识浅薄,无此雅兴。”
随后,她诚挚地反思道:“以前,是我对你有偏见,是我目光短浅了。现在我承认,你很好,很优秀,是我错看了你。”
拓跋溟大概没想到对方这么坦率直爽,愣了片刻,突然笑道:“就是说,你曾经瞧不起我,把我当做一介粗鄙的武夫?怪不得你当初死都不肯嫁给我,见面就没说过几句我愿听的话。不过,你也别妄自菲薄,那什么甲骨文,我看着和我祖先的鬼画符差不多才收藏的,没什么好研究的。”
子期知道他是刻意安慰自己,她对此并不介意,便未继续这个话题。她只是把这几日的想法默默梳理了一遍。
鲜卑并非拓跋溟一人的天下,他麾下拥有百万雄师,更有如中原内阁般的一众大臣辅佐,还需要各部落的族群支持。尽管两人达成共识,但进军中原,需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她无法掌控拓跋溟的天下。
“你,”子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们的计划,是不是有为难你,我知道我想的简单,对你来说,有难处,你一定不要瞒着我。”
拓跋溟,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子期,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自我记事起,便不断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困境,这并非难题,只要逐一解决便是。至于进军中原,也非全然因你,这原本就在我的计划之内,只是比原计划提前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