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在被窝里的高海军,现在想起昨天那一幕时,他顿感嗓子发痒,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那种难以接受的声音。那样会惊动另一间屋里熟睡的灵灵以及她姥姥的。
天色发亮时,高海军才有了一点睡意。这时,他已听到灵灵的姥姥起来做饭了。附近人家的鸡也在这个时刻纷纷放出嘹亮的声音。
灵灵的姥姥把一碗红糖姜片水端给高海军:先把这喝了吧,昨黑夜听到你咳嗽一总是受了凉。这东西可顶用了。
高海军明知这东西治不了他的咳嗽,但还是微笑着接过了碗。老人家一脸慈祥地望着他喝了姜汤后，心里似乎一块石头落了地似地冲他笑了笑。这是一个多好的女婿呀!自己就这么地失去了和他的关系。唉,不由人呐,不由人。老人只是在心里这么地想了想，她在
高海军跟前从来不提这档子事。父亲搬来之后,灵灵把她妈妈的相片全从墙上,玻璃板下面撤掉,她是怕爸爸见了伤心。
吃过早饭不多会，一股东南风吹过之后,便有零零星星的雪花开始轻轻地飘洒着。空气顿时变的清爽而洁净,路上的行人纷纷缩着脖子低着头加快了脚步。没多大功夫这雪便纷纷扬扬地满世界飘起来,地上很快被一层雪花所覆盖。
高海军洗了一把脸,进里屋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灵灵,他冲老人说:我去煤球场了。
老人望了望漫天飞舞的雪花:这天气,就别去了?去也干不成活。老人非常关切地望着高海军。
没事,煤球场有工棚,是在棚子里干活的,老板说要赶在年前把几十吨煤全做出来,不去不合适呀。高海军冲老人笑着就要顶着雪花出去。老人说:等等。说着吱呀一声掀开核桃木做的扣盖箱,在一股浓烈的樟脑丸的味道里,老人从箱子里拽出一条黑毛线围巾给高海军挂到脖上。高海军说:下雪天并不冷,用不着这个。老人口气坚决地:用不着也得围上,这围巾又宽又长,围上可暖和了。
老人一手托着门框,一根胳膊弯曲着冲高海军挥舞了两下,望着高海军的背影,老人心里不住地感叹着:他可真高真结实就像一座山,让人映眼映眼的。
钻在被窝里的灵灵冲姥姥叫喊着:姥姥快关上门、冷死了。呀，下雪了,下雪了。姥姥你闪开一点让我看看雪。好大的雪呀!我爸爸呢?我爸爸起床没有?
你爸爸早去了煤球场,谁像你个小懒猪。快起来吧,商店也快开门了。你就不怕别人偷了你的小狗熊、小飞机、小火车?
灵灵望着漫天的雪花:姥姥,这天气你怎还让我爸去干活?这天气能和泥压煤?恐怕连手也伸不开。
老人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着来,可你爸那股犟劲谁能拦得住,这天也真是的，半夜我起来尿尿时还好好的,说变就变。灵灵快起来吧,想想今中午给你爸做啥饭?我是越来越糊涂了,总想不出来做什么吃什么?
灵灵奶声奶气地说:包饺子吧,我发现我爸爸挺爱吃你包的饺子。吃饭时你别老看着我爸,那样他会很不自然的。
姥姥说:我看看他有什么关系,看看他就不自然了?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喜欢姥姥了。
灵灵用被子捂着身体从炕上坐起来:姥姥,你都说些什么?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姥姥故意逗着灵灵:给爸爸亲,还是给我亲?灵灵皱着眉头:姥姥,瞧你这话问的,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你自己去想吧。
雪越下越厚。
整个小县城里被一场大雪染的银光闪闪,行走在街上的人相互间保持着一定距离,彼此间也没有了平日那些多余的废话。脚下的雪被人踩的咯吱有声,就如同无数的毛驴在共同啃咬胡萝卜时发出的声音。
银色的雪地里,周桂妹穿着一件枣红色的羊毛外套,其身体流畅的线条在雪地里格外显眼,从雪地上反射的阳光使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夺目的腊梅色。宋瑞民提着一只黄书包,一路上他指指点点地和周桂妹来到一条弯曲的巷子里。
这可是雪中送炭。
周桂妹冲宋瑞民说:也别这么说,你这人就是爱夸张。
见到高海军之后,周桂妹一再表示她是代表个人来看望老同学的。宋瑞民显得有些激动,他进屋之后便没闲着,先在各个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又用手拍拍这摸摸那,随后他还将瓮盖掀开,哈下腰伸进手进行了一番深入细致的观察研究后,这才问灵灵的姥姥:厕所在哪里?老人家在这两个人进屋之后，她便将一双粗糙开裂,并缠着胶布的一双手藏在围裙里,由于一时弄不清怎么回事?她只是靠在柜子前努力地表示出一种好客般的微笑。当宋瑞民向她打扫厕所时，她才从那种紧张中回过神:厕所?跟我来。
不,不用您老人家引路了,您告我说,我自己去就行。另外，告您说今中午我们要和高海军一起去吃饭。我们是同学。
老人紧跟着宋瑞民问:那、那个漂亮的小媳妇也是同学?
宋瑞民提着裤子进了厕所,心想这老太太的警觉性还满高的。当宋瑞民刹紧腰带倍感轻松地从厕所里出来时,他发现老太太仍站在原地像在等他。果然是这样,老太太又问宋瑞民:那个漂亮的小媳妇是你老婆?
老人家您瞧我有那福气吗?
老太太站在那冲宋瑞民笑了笑,这个问题确实难以让她猜测,心想还有啥福不福的?牛郎娶仙女,潘金莲不也照样嫁武大郎。老太太嘴上当然不会这样讲了。
老人家她就是宣传部长。您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她是谁家的闺女?她爹、妈叫什么?老太太冲宋瑞民问道。
宋瑞民用手挠了挠头皮,这事可问住了他:老人家，我也不知道她爹、妈都叫什么名字,您去问她本人吧,这事她肯定知道。宋瑞民觉得时间不早了,饭店里还有一帮人等着呢。不能再和这个老太太浪费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