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九九零年夏的每一天,已经在南宁做了六年钢筋工小阿猫都觉得焦灼难耐。身上的衣服实在汗透了,就光着膀子干活。胸口浓密的胸毛,和身上方方正正、板石一样的肌肉时常会吸引工友们好奇的眼光,已经习惯被人异样打量的小阿猫对此只是微微地一笑。城市的车水马龙、霓虹璀璨没有让小阿猫感觉到繁华和喧嚣,相反这一切增添了他的孤独。晚上休息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到离工地不远的邕江大桥上,扶着大桥的栏杆,默默地看着流向远方的江水,回想以前在六细村的生活,思念着家中的阿妈和苏老师。
这一天晚上,正趴在栏杆上发呆的小阿猫被一股震动打断了思绪。他朝震动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几米之外正有一个女子跨上了栏杆,身体的重心已经倾向了桥下深不可测的江面。来不及任何思索,小阿猫飞奔到女子那里,一把将她从拉杆上抱了下来。被救下的女子看着小阿猫,朝着他的身上一番拳打脚踢,对小阿猫吼道:“谁让你救我的,让我去死!”小阿猫把手从女子的身上抽了出来,像投降一样举在胸前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等女子慢慢平息下来,小阿猫问了女子有没有家人、有没有住的地方一连串的问题,女子的答案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小阿猫想了一下,把女子带回了工地。
在工地的帐篷里,小阿猫看见女子的腹部鼓鼓的,便问道:“你的肚子……”
“已经5个月了,但是他的爸爸跑了,所以我也不想活了。”女子带着绝望的眼神对小阿猫说。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小阿猫接着问。
“我开始想把孩子打掉,但是没有钱,现在……”女子抽泣了几下接着说:“今天晚上我想和孩子一起结束的。”
“你不能死!孩子也不能死!”小阿猫说。
“但是我不想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女子说。
小阿猫沉思了一会,做了一个深呼吸对女子说“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做孩子的父亲吧。”
女子的牙紧紧地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小阿猫问。
“蓝月娥。”女子答道。
“我叫韦法宝,你就叫我小阿猫吧”小阿猫说。
两张车票把小阿猫和蓝月娥带回了六细村。
饭桌上,韦文秀看着蓝月娥凸出的肚子,显得非常高兴,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嘴里念叨着“现在是一张嘴吃两个人的饭,要多吃一点。”
“月娥是哪里人?”韦文秀又把一大勺鸡蛋放到了蓝月娥的碗里。
“那琴。”蓝月娥用碗接过了韦文秀夹来的菜。
“那也是我们上思的,真好,真好。”韦文秀不住地点头说道。
这天晚饭过后,苏岩夫看见小阿猫自己静静地坐在门口的石凳上,便走过来坐到他身边,问道“小阿猫,你实话告诉我,月娥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小阿猫眼看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苏岩夫看穿,也就没有隐瞒地摇了摇头说:“不是,他被男人骗了。”
苏岩夫吸了一口烟杆,把口中的徐徐地吐出,又把烟杆递给了小阿猫。
没有抽过的烟的小阿猫吸了一大口,猛烈地咳了起来。
“别告诉你阿妈,将来也别告诉孩子。”苏岩夫在小阿猫咳嗽的时候对他说。
几个月之后的春天,小阿猫的家中传出了一声女婴的啼哭。小阿猫和蓝月娥给她起了一个应景的名字:韦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