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亲爱的姐姐 亲爱的弟弟
书名:天等山 作者:凡一平 本章字数:7159字 发布时间:2024-07-23

那是今年五月,准确地说是五月一日国际劳动节。平日极度劳累的医生雷波,终于在这一天不用劳动。他整天都在睡觉,中午饭也不吃。他租住的房屋窗户紧闭,毫无动静。

下午四点左右,有人拍了他的房门。敲门的声音先轻后重,越来越凶狠和急促。慵懒的雷波不得不起来。他去开门。门开后,门口却不见有人。什么人搞什么鬼?雷波嘟囔。忽然他看见一个身影,正快速地从楼梯间下楼。他断定她就是敲门的人。他追过去,对下楼的女人说:“你站住!”

女人站住了。她也转过身来,从楼梯下边,面对高大上的雷波。

在灰暗的楼梯间,雷波认出了他的姐姐。九年不见的姐姐,清楚可人,风尘仆仆。她穿着白色的T恤,黑色裤子,肩挂宽大的帆布包,像是没有停顿和洗漱,就到他这来。

他没有招呼姐姐,没有说话。姐姐看着弟弟,也没有说话。她是不敢说话。

雷波默默下楼梯,走到姐姐身边,把她肩上的帆布包拿下来,提在自己手上。他转身往楼上走。姐姐跟在他身后,也往上走。

姐姐来到了弟弟的屋子,立即就收拾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把已经引来蚊蝇的易拉罐、剩骨头收了,塞进塑料袋里,扎紧。她打开窗户,让异味散发出去,让风进来。她把脏衣服拿进卫生间,要洗。

弟弟忍不住说话了:“你不忙做这些,先喝口水!”他递给姐姐一瓶水,准确地说,是半瓶水,他喝了一半了,但却是唯一能喝的水。

姐姐接过水,喜笑颜开地喝了起来。对她来说,这半瓶水太难能可贵了。这是九年不愿见她的弟弟,亲手送给她的。她坐到沙发上,郑重地喝,舍不得一下喝完,喝一口,要停好一会,才喝下一口。

“你敲了我的门,为什么不进来?”弟弟说。

姐姐低了低头,看着手里转动的瓶子,说:“我在楼下望着你的屋子,大半天没有动静,又不见你出门,担心你生病,就只好跑上来,敲门。如果你不开门,我就叫医生。”

“我睡懒觉,”弟弟说,他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姐姐说:“我查的。我还知道你在哪里上班。”她看了看弟弟两室一厅约八十平米的房屋,“是买的吗?”

“租的。”弟弟说,“你从哪里来?”

“广西。”姐姐说。

“在广西多久了?”

“七年。”

弟弟不说话,只是看着姐姐,审视她。

“我在广西一所小学,当老师。一年前,还开始做这所小学的校长。”姐姐说,她强调校长的职务,是想让弟弟知道,她现在是个良民。

“你怎么当老师了?”弟弟说,他的意思,当老师是要具备资格的,像当医生一样。

姐姐也是这么理解弟弟的意思的,“我大学念的是师范,所以毕业就当了老师。”

弟弟惊讶看着姐姐,“什么大学?哪里的大学?”

“邕州师范学院,在广西南宁的大学。” 姐姐说,“你考上川大医学院第二年,我又参加了高考。但成绩不理想。从邕师毕业后,我就留在了广西工作,在中越边境一个叫那良的地方。”

“广西我没去过。”弟弟说,然后他就沉默了。

看着沉默的弟弟,姐姐说:“知道你没事,健康,那我就放心了。今后你要多保重,要按时吃饭,注意休息。我走了。”

“姐姐!”弟弟对站起的姐姐说。

姐姐没有动,她其实很希望听到弟弟这句话。

“你早就知道我住这?”弟弟说。

“是。”

“之前你也来过?”

“是。”

“来过几次?”

“我一有假,就来。”

“你每次来,我都不在吗?”

“在。”

“那你为什么不进来?”

“我以为你恨我,不认我。”姐姐说,话未说完,泪水就涌在眼睛里。“你读川大的时候,我也去川大看过你,偷偷看你。你宿舍在哪里,上课在哪里,你穿什么衣服,什么鞋,我都知道。”

“你回过家么?”弟弟说,他的眼睛也含着泪水。

“回过。”

“那妈妈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也像跟你一样,”姐姐说,“在街边,在人群中,偷偷地看妈妈。”

“姐!”弟弟情不自禁地喊叫,他跨步走到姐姐面前,泪如泉涌,哭出声来。

姐姐抱住了弟弟。这搂抱比九年隔得还要久,她只在弟弟三岁以前抱过他,天天抱她。

“姐,你今天不要走!”弟弟说。

“好,姐不走。”姐姐说,她的喜泪滴落,像久旱下的雨,像新鲜的花瓣,倾向亲爱的弟弟。

姐弟俩在四十分钟后走出屋子,全部焕然一新。他们打车,去弟弟认为最高档的餐厅。他们在餐厅里吃喝,聊天。

弟弟说:“姐,你结婚了吗?姐夫是谁?”

姐姐说:“没有。恋爱都还没谈呢,结什么婚。”

“为什么?”

“你呢?谈恋爱了吗?”姐姐反问。

弟弟说:“谈过一个,但是崩了。”

“为什么呀?”

“她没姐姐长得好看,没姐姐那么疼我,没姐姐……”

“我都九年不得疼你了,”姐姐说,“你九年不见我,我都快三十了,哪里还好看?”

弟弟盯着姐姐,“答应我,尽快给我找个姐夫。我们一起带姐夫回去,见妈妈。”

“尽快,这恐怕比较难。”姐姐说。

“广西没好男人?那我在这边帮你找,我来介绍!”弟弟说,他削尖了脑袋想,“我科室有个留德回来的博士,三十……四五岁,比我矮点,一米七五这样。品行还可以,烟酒不沾,我也没发现他拈花惹草。行不行?”

“你就不用为我费心了。你抓紧谈你的恋爱,”姐姐说,“我相信广西有好男人,只是还没被我遇上而已。”

“总之你不结婚,我就不结。”弟弟说。

“姐跟你不一样,姐的命贱,命苦,经历复杂,”姐姐说,她喝下一杯酒,“我以为考上大学,找了正当的工作,当了老师,当了校长,我的命运从此改变,我的生活可以平静。但是……”她摇了摇手,“不说了。”

弟弟盯着姐姐,“姐,你要跟我说。必须跟我说!”

姐姐说:“不。”

“你不说我就从窗口跳出去给你看!”弟弟忽然霍地站起来,指着敞开的窗户。

“不!”

弟弟坐下来,“姐,我求你。到底有什么事,又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帮你,说不定我能帮你!”

“不。没什么。姐很好。姐刚才是乱说。”

弟弟恼怒地摔了筷子,“不吃了!回去!”

当晚,姐姐住在弟弟的屋子里。两个人隔着一堵墙。两个房间都不关门,因为姐姐以为弟弟喝多了,弟弟又以为姐姐喝多了,他们都想留意对方,好照顾对方。

姐姐的哭声在半夜的时候呜呜啊啊,撕肝裂肺,像狂潮或海啸,扑打痛心疾首的弟弟,把弟弟卷到姐姐的房间。

弟弟在姐姐面前跪下。

“你起来。”

弟弟跪着,不起来。

“弟娃,你起来。姐跟你说。”

“你不说,我就跪着。”

姐姐看着长跪不起的弟弟,也挺了很久,终于还是挺不住了,“我说。我全部跟你说。”

姐姐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全部。

听了姐姐的诉说,弟弟说:“我要杀了这个王八蛋!”然后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姐,我这就跟你去广西,杀了他!”

姐姐摇摇头,“弟娃,我绝对绝对,不让你参与进来。你的命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命,谁也不能替代你,与你换。”

“假如我杀人不偿命呢?”弟弟说。

“这世上哪有杀人不偿命的?”姐姐说,“只有恶有恶报,善未必有善报,好人未必有福报。”

“我想办法,”弟弟说,“我测过我的智商,是160。我相信我会想出办法,做到杀人不见血,不留痕迹,神不知鬼不觉,更不用偿命。”

“不行,我……”

“我杀心已定,”弟弟打断说,“你不要拦我,也拦不了我!我杀林伟文这个王八蛋,只是时间问题,方式和方法的问题。”

姐姐瞪着弟弟,“那你说,你用什么办法,杀死他,又能保护你,保证你不出事?”

“我是个医生,心血管方面的专家,”弟弟说,“我肯定首先会从我擅长的专业方面,去选取、计划一个万全之策。我其实现在已经心中有数,只是还得进一步的具体的测算、实验和推敲。”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姐姐说,“都得经过我的同意。我不允许,你不能动。”

“当然,”弟弟说,“我到现在都不认识林伟文。他长什么样,肯定得通过你告诉我。”

“我说的不是简单告诉你林伟文长相的问题,”姐姐说,“是安全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我要确保你的安全,万无一失,才会允许你这样或那样做。”

“放心吧姐,我想出方案会告诉你。你不允许,我不动手。我暂时不去广西。”弟弟说,他看着因痛哭而憔悴、眼睛红肿的姐姐,“你睡一会。到时间我叫醒你,送你去机场。”

姐姐看着她心疼也心疼她的弟弟,“我睡不着。我想多看你一会,多和你说会话。”

弟弟出去了,不一会拿来一张毛巾,递给姐姐。

毛巾是湿的,更是热的。湿热的毛巾敷在姐姐的脸上,温暖的却是姐姐的心。


姐姐回去广西了。

一个月后,弟弟的方案追了过去。

弟弟在夜深人静的电话里简述他的方案,说:“我配合了一种药物,人喝了以后,会导致心律紊乱、心力衰竭等症状,一周之内死于心室颤动,也就是心源性猝死。这种药物融入饮料里,酒里最好,不觉得有异味。那么,那个人喝了融入这种药物的饮料,一周内就会死亡,会被认定为心源性猝死,是自然性的正常死亡,而非他杀。”

姐姐问:“是什么药物?”

“强心苷类药物,说具体了你也不懂,”弟弟说,“我在猴身上做过试验,成了。”

“那哪行,猴跟人不一样!”

弟弟说:“猴跟人一样在哪里,不一样在哪里,我比你懂。我配药的时候做了相应的调整。这方面肯定没问题。”

“那哪方面会有问题?”

“你和我配合好,就什么都没问题。”弟弟说。

“怎么配合?”

“你约那个人见面。然后我趁机在他喝的饮料里下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我可以装服务员送饮料进去。为了不让人生疑,饮料你也可以和他一同喝。但是过后你得马上服用我给你的解药。就是这样。”弟弟说。

姐姐迟疑,“我考虑考虑。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同意的。”

“姐,你现在都再度被逼良为娼了,还不是不到迫不得已?”弟弟强硬、露骨地说,“你要怎样才敢下这个决心?等全社会都知道你的过去?等你公开的身败名裂?或者等你的学生全部都变成毒贩、染上毒瘾?”

弟弟的强硬和露骨起了效果,姐姐说:“那,你等我通知吧。”

“我明天起请公休假,十五天。”弟弟说。

姐姐看了看日期,确定弟弟来电时间是6月11日凌晨。

从接到弟弟的电话以后的数天里,姐姐茶饭不思,昼夜难眠。她不和教工打招呼,像是失忆。该她上课,却让学生自习,像是得了病。她的脑子里除了谋杀,还是谋杀。谋杀的主体永远是三个人:她、弟弟和林伟文。林伟文是谋杀的对象,她和弟弟则是同谋。杀还是不杀,决定权却在她一个人。她在努力地下决心——弟弟露骨和强硬的那段话,像是狂风大浪,的确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勇往直前,要么沉船,要么抵达自由的彼岸。她惧怕沉船,但自由的彼岸无时不刻不在吸引着她。

林伟文6月18日凌晨的短信,促使她下了决心——

林伟文:睡了吗?(2015.6.18   00:23)

龙茗:没有       (2015.6.18  00:25)

林伟文:在干嘛?

龙茗:备课。

林伟文:大校长就不要亲自上课了,跟你说N次了

龙茗:不要再骚扰我,也跟你说N次了

林伟文:我想你呀

龙茗:你是在想我的学生

林伟文:都想。上次我跟你谈过的那个计划,近期就要实施了。你准备好了吗?

龙茗:放过我,放过我的学生,求你,也是警告你

林伟文:警告无效

林伟文的短信充满着挑逗、蔑视的意味,尤其他提到的近期要实施的那个计划,像是要执行的终审判决,让她绝望——靖林县委书记已经提拔,林伟文计划安排县长方正接任县委书记,需要她去陪能决定县委书记命运的某人睡觉——她要么去,要么杀了林伟文。

姐姐给弟弟打电话,说:“你来吧。”

6月19日下午,弟弟到达靖林,和姐姐见了面。他坐上姐姐的车,去了一趟那良,看一看姐姐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但是姐姐没让弟弟下车,只是在车上看了看。三个小时后他们又回到了县城。弟弟在车上把解药给姐姐,叮嘱她在不得不与林伟文共同饮下融入强心苷类药物后,务必把解药服了。

6月20日中午,姐姐给林伟文发短信——

龙茗:有空吗?(2015.6.20  12:31)

林伟文:那要看对谁。是你都有空 (2015.6.20  12:32)

龙茗:见个面吧。(2015.6.20  12:32)

林伟文:OK

当天傍晚七时左右,姐姐龙茗来到湄公河大酒店,如约与林伟文见面。他们在三楼V2用餐。点餐的时候,林伟文问龙茗喝什么酒?龙茗说红酒。红酒不一会被一个服务生送了进来,当场开启。这服务生便是龙茗的弟弟雷波。雷波是怎么混成服务生的?对智商160的他来说,这一点都不难。总之他是混成服务生将酒送进来了,并且将酒打开。雷波给林伟文和龙茗的杯子里倒酒。龙茗说我需要在酒里放冰块。雷波便往龙茗的杯子放冰块,然后,他又夹起冰块,顺便往林伟文的杯子放——

“我不要冰块!”。

林伟文话音未落,冰块已经放进杯子里了。

“对不起,我再给你换一杯。”雷波说。

林伟文看着杯子里的冰块,像是看着泳池中一位冰清玉洁的仙女,煞是养眼。“算了,也挺好的。”他说,对服务生挥挥手,“可以了,你走吧。”

林伟文要举杯。龙茗说等等吧。她看着杯子里未融化的冰块。酒不够冰,不好喝,她又说。

林伟文说行,等冰融化了我们再喝。他也看着杯子里的冰块,像是怜香惜玉。

冰块在消融。雪藏在冰块中的药物也随冰水,化入酒中。

龙茗主动举杯,邀林伟文干杯。

林伟文很意外,十分高兴地与龙茗干杯。

“看来,你是想开了。”林伟文酒后说。

“我不想开行吗?”龙茗说,“我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上,由你操控。”

林伟文瞄了瞄龙茗,说:“说话酸酸的,说明你还是有情绪。情绪你可以有,现在可以有。过几天就不行了。你不能带着情绪去陪领导睡觉,明白吗?”

“那等我情绪好了再去。”龙茗说。

“不行,我已经约好领导了,就在下个周末,”林伟文说,“下个周末,周六早上,你就跟我上南宁。县长方正也上去,本来就是为他的事去的。晚上在月亮100农庄。老地方。不过,你这次要陪的是新领导,不是方正。”

 “下个周末是几号?”龙茗明知故问。

林伟文却还得算了算,“今天是星期六,二十号,那么下个周末,”他扳着手指,“明天星期天二十一,星期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七!怎么啦?”

“我二十五号来例假,二十七号姨妈还不走。”龙茗借故说。

林伟文一听,急了,“那怎么办?都约好大领导了!”

“往后推。”龙茗说。

“推?你以为想推就推?你知道是多大的领导?有多难约吗?”林伟文说,“等你见了他,会吓你一跳。你在电视上一定见过他。”

龙茗说:“姨妈不走,那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带着姨妈去工作吧?”

林伟文看着讲究的龙茗,忽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不愿意,故意推托呀?”

龙茗努力使自己镇定,说:“好啊,你不相信。到时你和方县长,还有那位大领导,不觉得晦气,那我就去!”

龙茗懊丧得快哭了,“看来是真的。你今天这情绪就是姨妈要来的前奏。那怎么办呀?我的小燕子!”

龙茗说:“只有一个办法,另找人替我。”

林伟文说:“我去哪找像你这么好的人哪?弄不好效果适得其反!懂不懂?”

龙茗端起杯,“喝酒。”

“喝什么喝!”林伟文大声说,他拍着胸脯,“哎哟,我这人没有心脏病,都要急出心脏病来了!难受啊!”

龙茗看林伟文痛苦状,怕他现在就死,忙抚摸他的脊背,还安慰说:“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不愿,不愿也得愿。现在只能是期盼姨妈快点来,快点走。希望出现奇迹。以前我也有过姨妈提前来的时候,但愿这次奇迹还会出现。”

经龙茗这么一抚慰,林伟文缓和了些。“姨妈一来,立刻告诉我,”他说,“我每天还会烧香拜佛,祈求你姨妈快点来。我现在就拜!”他把佩挂的佛像从脖子上取下来,摆在桌面上,然后双手合十,向着金佛叩拜,口中念念有词……

看着为了肮脏的目的求神拜佛的林伟文,龙茗想吐,却不能吐。她必须继续忍耐,最多再忍耐一周。如果弟弟的测算无误,林伟文一周内就死了。他不死,那就她死。她决不能再出卖自己的肉体,决不!

与林伟文分开后,龙茗当晚就回了那良。她不再和弟弟会面,尽管她特别想。弟弟在电话里反复确认姐姐解药吃了没有?林伟文喝了有强心苷类药物的酒没有?姐姐不厌其烦地回答吃了,喝了。弟弟又强调姐姐这些天哪里都不要去,就呆在那良,一步也不能离开那良,尽可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她一直都在那良。姐姐说明白了。她当然明白,那是为了林伟文死时,万一被定性为他杀,万一怀疑上她,她有不在场的证明。弟弟智商高,她也不笨。今天她在与林伟文见面的时候,借故未来的几天姨妈随时到来,也是为了避免与林伟文再度见面,避免与林伟文见面的当天他凑巧死了,避免奇耻大辱的再度被迫出卖肉体——如果这一切举动行之有效,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从今天起就获救了,解放了?

但愿但愿但愿但愿……

在等待林伟文死亡的那几天里,龙茗天天都在祈祷。她的房间没摆有佛,就向着山祈祷。她把天等山当佛,每天三叩九拜,祈求万能的佛祖,使她脱离苦海,保佑她的弟弟分分钟平安。如果不过分,请求佛祖再多赐她一个幸福,那就是母亲原谅她,重新认她这个女儿,让她回家。

那良小学正在备战期考的师生,偶尔发现他们的校长在叩拜神灵,无不认为这是敬爱的校长在为他们获得优异的成绩祈福。感动的师生一传十十传百,像是传递正能量的火炬,所到之处欢欣鼓舞。

6月26日下午,龙茗得到消息——林伟文死了。

消息的确是教育局的人传过来的。基建科一个关心伟文教学楼建设进度的热心人,最早给龙茗发了一条短信:

林伟文死了,给教学楼准备披黑纱吧

龙茗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忽然就哭了。她当时在教室的走廊巡视,看到手机上的这条信息,来不及躲到没人的地方,也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当场就地就哭了起来,而且是嚎啕大哭。她的哭声如号角吹响,把平静的校园一阵喧腾。

过后人们不难理解,原来原因是林老板死了。是他出资三百万为学校兴建的教学楼,如今这位慈善家死了,作为得益于他捐助的学校的校长,在闻其死讯后第一时间难抑心中的悲痛,痛哭失声,这是应该和必须的。所有的师生还都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将考试进行到底。

7月5日,期考结束当天,那良小学忽然来了一部警车,在瓢泼大雨中,带走了龙茗校长。

但是仅仅隔了一天,人们又看见龙茗校长,出现在了学校的操场上,主持暑假休学暨六年级的毕业典礼。

然后学校空空荡荡,不知道还剩下谁。或许只剩下龙茗校长。

没有几个人知道暑假里发生了哪些事,除了龙茗和那个爱上了龙茗的警察。

雷波知道这名警察,是姐姐告诉他的。

姐姐在电话里陆陆续续或羞羞答答地告诉他——

这警察先抓了你的姐姐,然后又把你姐姐给放了。他一米八,和你一样高,年纪也和你一样大。是正宗的广西男人。他不在乎姐姐年纪比他大,但姐姐在乎。姐姐很矛盾,不仅仅因为年纪的原因。他又去调查你姐姐了。姐姐经历过的地方,邕师、东莞、福建,还有我们家乡邻水,他都去了。弟弟,这段时间你要特别特别的小心。我们不要再通话了。

姐姐和弟弟最后一次通话,是8月12日。

8月18日,雷波被捕。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天等山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