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岭村荒芜的玉米地里,鼓起一座新坟。对地上的蚂蚁看来,它就像一座大山。而对坟边披麻戴孝的亲人来说,却像是被切割掉的骨肉。疼呀,痛呀,眼在流泪,心在滴血,尤其是韦宝路。
这新坟里,安息着他九十二岁的母亲。她在四十六高龄的时候生下他,又在九十二岁高龄的时候离他而去。这中间的四十六年,至少有二十五年不和他生活在一起。而且,她永远都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了。她不等看小儿子最后一眼就走了,像是以为小儿子在外面忙,忙着恋爱和准备结婚,不能打扰他和拖他后腿。她是不是想,活了九十二岁,也该走了。小儿子用二十四年,证明了自己是清白的人,堂堂正正地出来了,正在好好做人呢。而她也用了二十四年,坚信自己小儿子的清白无辜,没白想瞎一双眼睛。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那就走吧,走吧。她真的走了。二儿子发现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安详,双眼闭合,看上去毫无痛苦。
追债的人也来到了坟边。他们看着悲痛欲绝的韦宝路,竟然不上去逼他,而是悄悄地走了。或许债主以为,之前韦宝路已经主动还了四十万了,剩下带息的二十来万,他也会还的,只是时机的问题。还得早还不好呢,无利可图,就像国家银行,客户要提前还贷,还得付违约金。那就放韦宝路长线吧,他上钩了就跑不了。这可真是一个聪明而又仁慈的债主呀,他的名字叫廖红一。他的随从或马仔的名字,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