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斗转……
深夜,刑部大牢。
“牢里最里间的那人不会死了吧?”有狱卒够着头朝里间眺望。
“不至于吧,不是说这人一直女扮男装,替兄从军吗?那这样说她还是真正的江华,这等人物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说话的那人虽说的肯定,但眼神却是有些虚浮,明显也带着怀疑。
果然在同僚又回复他,说那人已好几天未进食饮水,连声响也不曾发出过时他心中的怀疑声更大了。
“该不会真死了吧!”
“该不会真死了吧!”
两人异口同声。
“快快快,快去通报给大人,这人若真是死在我们两人手上可就麻烦了!!”
有消息从监狱中传出,紧接着府门大开,有人从刑部后门急匆匆离去。
打更声再次响起,月牙位置早已移了方位。
有马蹄声从街边而过,马车一路前行,最终在刑部大牢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此时正值丑时,正是最易困倦时刻,守门的狱卒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猛一听到脚步声,立即拔剑示警。
“站住,此乃刑部大牢,闲杂人等不……”
马车内有人执令牌而出,吓得狱卒一愣,连忙磕头认罪。
“卑职有眼无珠,不知……”
“主子今日到此之事不想别人知道。”马车旁的侍卫突然开口,阻了那狱卒脱口而出的尊称。
“……卑职今日没有见过任何人。”那狱卒也算是机灵,连忙叫了典狱长将所有狱卒屏退。
“主子,所有人都退下了。”那一直传话的侍卫躬着身回禀。
马车的帘帐被人掀开,那人穿着到是不华贵,但单凭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和裙摆处栩栩如生的针脚图案已然能判断出这人非富即贵。
有狱卒想抬头看看这位贵人究竟是何人,却不想刚有抬头的动作就被典狱长按头压下。
“大人,那不是相府的马车吗,莫非是王家的人?”等他们退至一边后,有狱卒偷偷开口。
“可那令牌不是宫里的吗,莫非是那位柳妃又来看她这位亲戚了?”有狱卒亦悄声反驳。
“闭嘴,皇家之事,岂容尔等妄言。不想死的话,就把嘴巴给我闭牢了。”典狱长厉声大喝,这句话既是在敲打下属,也是在对那贵人表明绝不会外传的态度。
那贵人瞟了他一眼,亦未发一言,让人摸不透那人的想法。
怎么是这人来这了?典狱长皱了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他下跪的时候,可是清楚地看见那人鞋面上的金丝四爪图案的。想必是来的太急只来得及换了衣袍,鞋袜却是忘了更换。
*
大牢里安静的诡异,那贵人一路前行,仅留身边一亲近侍卫掌灯带路。
越临近靠里的那间狱舍贵人的呼吸越发混乱,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朝身边侍卫挥了挥手。
却不想牢中本躺着的那团黑影突然从草席上窜了起来,其动作之迅速,手脚之敏捷哪像一个将死之人。
“怎么是你?”寤歌声音沙哑,眼中满是红血丝,这一突然起身吓得那贵人直直朝后倒去。
“大胆!!”身边侍卫立马拔刀防卫。
“怎么是你?太子。”寤歌再次出声,不理会那侍卫的恶意相向,只出声逼着太子回答。
“没事,你也下去吧!”太子声音并不雄厚,甚至可以说有些虚弱。
“太子!!”
“下去吧,她不会杀我的!!”太子招了招手,目光忍不住朝牢中那女人看去。
刚刚灯光昏暗,他又惊吓过度,此时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人状态其实并不好。全身上下全是或新或旧的血痕,手指皮肉外翻隐隐可见白骨。眼眶通红一片,只露出中间那黑色的眼仁。
仿佛恶鬼降临人间。
“江华……”
“我现在叫寤歌。”声音很平淡,看不出喜怒哀乐。
“好,寤歌。我吕家终究是对不起你!!”
“呵~”寤歌笑出了声,这一瞬间她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感觉胸中堵着一口闷气无处可发。
害的她家破人忙,一声轻飘飘的对不起又有何用?
“你觉得对不起有用吗?”
“没用,可孤觉得孤应该说。”太子竟是出人意料地坦诚,“孤想你助孤!”
“助你?开什么玩笑。您是千金之尊,一国太子,竟然要我这随时可能会被处死的阶下囚相助,太子今日是酒水喝多了吧?”寤歌这次是真笑出了声,此时她也站累了,干脆又重新找了个草堆坐了下来。
“孤没开玩笑。”哪想太子却是当了真,以为被拒绝了,连忙出声解释,“孤知道孤向来软弱无能,一直不受父皇待见。如果不是因为父皇膝下只有孤一子,孤也不会过继到母后的名下成为太子。可如今邹野皇子的身份父皇显然是没准备隐藏了,那……”
“你等会儿,你说谁是皇子?邹野?”这消息让寤歌大吃一惊,曾经所有想不通的环节这会儿全都有了解释。
难怪兴帝如此多疑的一个人,却对邹野百般信任;难怪容贵妃虽是邹野的姨母,关系却并不亲近;难怪邹家人对原文昌伯夫人的事情如此忌讳莫深;难怪文昌伯和邹野相处模式如此奇怪;难怪灵泉寺上邹野生母的往生牌是无字灵牌……
“你不知道?”太子对于她不知道这件事甚是大惊,据他收来的情报得知,这件事姬焱、吕嫣然可全知道啊!
这么想的他亦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都知道啊!!……”寤歌自嘲出声,笑得颇为凄凉。
这就是她身边的人,总是将所有事都瞒着她,她哥是,姬焱是,现在连邹野也是。
那天石柳儿来牢里看她,点破了她活过来的真相,那些被人为抹掉的记忆也因为大受刺激而想了起来。
她想起了是她哥替她赴了死,她想起了那天她哥是如何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暗牢。
“我之前活着那件事是不是有邹野的手笔。”
太子虽不知为何她会突然发问,但还是实诚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早就朝野皆知了。而这次邹野之所以能平安出狱,说到底还是得皇后庇护,众人都睁只眼闭只眼地观望着。
至于为何皇后会相助……
“皇后和王相离了心,你怕皇后倒向邹野那边所以才找我相助。”寤歌眼神犀利,直接将太子的心思言明。
太子没作声,但沉默已然是答案。
“你们皇室可真可笑,宁愿相信我这一个声名狼藉的囚徒,都不愿意相信将你一手养大的皇后!”
“我为何要冒这个险,如若不出我所料姬焱他们此刻应该正在找能将我救出去的办法吧,邹野之前既然能反抗皇命救我一次必然能救我第二次,此时说不定两人已然合作了。”
太子被面前这女人缜密的逻辑弄得思绪全乱,他今日或许就来错了,能成为大兴战神的骠骑大将军江华又岂是一般的女人?
面前之人手上一直拿着一绺稻草,本是随意地编织着,却突然手速加快,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突然她手上的稻草被用力捏紧,有稻须刺入了血肉翻飞的手指之中,让人看得心中一紧。
“武隆是不是撤出黎城回蛮族了?”
“……对。”
“他走前是不是和封青,就是之前那个黑云寨的青爷见过面?”
“……对。”
“你要我如何助你,帮你登上帝位?”寤歌突然抬头,态度转变得让太子摸不着头脑。
“先不说这个,这次你见我还有谁知道,你想如何帮我脱困?”
太子:“……”
“都……不知道,是悄悄来的。舅舅他……”太子说到这却不愿多说,显然是同一阵营意见也没能统一。
寤歌也不为难,只想知道太子有何办法能让她脱困。
“如今舅舅咬死着你不放,莫不是因为你与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缘故。说到底你往昔所立军功皆是实绩,姬相之事姬家自己已然不再追诉,父皇病重如今威压已非往昔……”
“你到底要说什么?”寤歌眉头皱起,总觉得接下来的提议有可能出乎她的意料。
太子眼睛一闭,将此次来的目的托盘而出,“……我想你嫁予我为妻,结两性同盟。”
这次,太子终于不再自称‘孤’,用‘我’这个称呼来商议此间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