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王刚一走,姚轻琰再也忍不住,上前拉住夫君的手臂:“江林,这可怎么办?浩宇被带到司理院还不得被关在临时的牢房里?我听说里面环境艰苦,他可怎么受得了?”
陈江林安慰道:“不必担心,刚才仪王审案的过程,我仔细分析,浩宇多半没做傻事,放心,很快会回来。”
姚轻琰对丈夫十分信任,点点头表示认可。
陈浩东装作关心的样子走过来:“大伯,大婶子,过会儿我去趟司理院给浩宇送些吃的用的,再给看管牢狱的人塞些银子,请他们别为难浩宇。”
姚轻琰感激道:“还是浩东想得周到,一切拜托你,记得给浩宇带上疗伤药。”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婶子放心,我屋里有好药,都给他带上。闲话不多说,这就去准备。”陈浩东拜别各位长辈,装作去忙碌的样子。
今日发生的事夏老太太自责不已,怪她平日太溺爱浩宇,才惹来麻烦事,她狠狠心,不想说一句担忧的话:“他长这么大没吃过几日苦,趁此机会也尝尝人生的苦头。都散了吧,各回各屋。”
姚轻琰去扶老太太,与两位妯娌一起送老太太回屋。
厅内剩下三位老爷,千里寻上前行礼:“公爹,二叔,三叔,淑真先行一步。”
千里寻行完礼刚要走,被陈江林叫住:“淑真。”
千里寻站住:“公爹有何吩咐?”
陈江林想替自己的儿子说几句,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张口,毕竟浩宇做下的事没几个大家闺秀能容忍,何况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嫁过来的江南女词人。
“没……没什么,你去吧。”
千里寻这才真正转身离开。
陈江林对两位兄弟说:“我们也散了吧。”
陈江木并不走,一脸着急地说:“大哥,容我说两句,此事交给官府出面解决甚为不妥,此乃家事,官府一出面会搞得人尽皆知。”
陈江林叹道:“唉,母亲如此安排,我也无法,只求浩宇根本没做那些事。”
陈江木继续说:“恐怕悬,我与二哥早在外听人议论,浩宇喜欢抢些黄花大姑娘,有些放在陈府外面的宅子里当丫鬟,有些则卖到青楼。”
陈江林质问道:“你们为何不早与我说?”
陈江树这才说道:“老太太与大嫂护着,浩宇又会哄人,说了只会让大哥为难。”
陈江林快要站立不住,陈江木赶紧扶他坐到椅子上。
陈江林又叹口气:“唉!如此看来,那姑娘多半儿是被浩宇糟蹋后卖到青楼,这该如何是好?”
陈江木说:“大哥需按照最坏的结果想个解决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浩宇纳那女子为妾,一切不就解决了?”陈江树为他的建议顺利提出感到高兴,浩宇娶的娘子名声不好,再纳个青楼女子为妾,更会拉低他的档次,想要竞争陈家产业继承人,便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陈江林一口回绝:“万万不可!陈家的男子从未有纳妾一说,何况她还是个青楼女子。”
陈江木愁道:“不如此解决,只怕司理院查出来真的是浩宇所为,恐怕得一个强奸的罪名,在我朝可是死罪。”
陈江林从没像现在这样为难过,他狠狠心:“浩宇是我的儿子,他再不济,我也要相信他。”
“哼!只怕到时浩宇真的没命,哭都来不及。浩宇若判了死罪,更是为我儿扫清障碍。呵呵,我才不相信这浪荡子什么都没做。”陈江树心中如此想,口中却说:“既然大哥相信浩宇,我也和大哥一样信他一回,浩宇毕竟是我陈家的儿郎,怎么可能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二哥都顺着大哥,陈江木也不再坚持:“既如此,我也相信浩宇。”
千里寻拜别三位长辈后,向墨香苑走去,天色已渐渐暗下,却没有她的心情暗淡,暗淡的心情使得脚步比往日缓慢许多。
老天总是喜欢跟她开玩笑。当她以为必然会嫁给文渊时,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现在她屈服现实想要跟陈浩宇培养感情,刚刚有些感觉,连续两日发生的事,又像是新的玩笑。
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做才符合老天的心意,也许老天根本不愿她的情感生活太过顺遂,总是制造些事端,给她来个措手不及。
“少夫人,我刚到大门口时,见公子被司理院的人带走,到底发生了什么?”
耳边传来青瓜的声音,千里寻抬起头,发现自己已到墨香苑门口:“哦,青瓜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夫人答非所问,一脸失落,看样子家中发生了大事:“少夫人,您放心,我这就去司理院,让他们把我和公子关在一处,也好有人伺候他。”
千里寻一边向里走,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随你。”
青瓜顾不上许多,小跑着出了陈府,又一路跑向司理院。
千里寻走进院子,一阵风送来小池中的气味,有池水的,还有荷叶的,清新中掺杂着淤泥的味道。
池塘里的荷叶已长得老大,许多花骨朵从水底正缓缓向上生长,每一朵都饱含着旺盛的生命力。千里寻根本没有力气去瞧,她懒懒地走向素心草堂,走进屋,直奔闺房,趴在床上。
她没有哭,她连痛苦都没有,又如何会哭?她只觉得累,想好好躺一躺,养精蓄锐。养足精神后,再与生活搏上一回。
趴了没多久,苦荞走进来。
“小姐想睡觉,我帮您宽了衣裳,舒舒服服躺下睡。”
小姐没有回应,趴在床上,纹丝未动。
“我去给小姐做盏茶。”
苦荞拐到外厅在茶桌前开始做茶……
一盏茶做好,小姐依然趴在床上,从姿态上判断,她根本未动。
“我已做好茶,小姐要不要品品?”
小姐依然未动。
苦荞端着茶盏有的没的聊起来:“您猜猜今日白风叫我出去见了谁?”
没有任何回应,苦荞自问自答:“是苦蕨,他现在帮仪王建竹屋,来城里向仪王汇报情况,顺便看看我。白风从今日起也跟着苦蕨去竹林忙活,能见到我爹娘他很开心。不过,白风很过分,现在就让苦蕨唤他姐夫。”
小姐依然没有回应,也对,老讲自己的事,小姐肯定不感兴趣,该说些什么她才会很快回应?苦荞搜刮肚肠,终于找到一个话题。
“小姐,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是白风今日告诉我的。”苦荞知道小姐不会理她,直接说道,“白风说仪王与仪王妃在汴梁成亲时并未圆房,回到临安后,乔公子拜访过一次仪王,悉心劝说,他才与仪王妃圆了房。”
小姐的身体果然动了一下,苦荞为自己找的话题触动小姐而高兴,否则她就这么趴着,令她担心不已。
只见小姐缓缓爬起来,坐在床边,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
苦荞将茶递到跟前:“温度刚刚合适。”
千里寻接过,懒懒地饮下,将盏杯递给苦荞:“刚才的话给我说说也就罢了,不要到处乱说,毕竟是贵人的私事。”
“小姐放心,我有分寸,刚才是担心您不得已说出。”
“我没事,只是心累,想多趴会儿。”
从外厅传来韦嬷嬷的声音:“姑娘可在里边?”
苦荞帮着向外说:“在!嬷嬷里边说话。”
韦嬷嬷只身一人走进里屋,见姑娘有气无力的样子,猜到是为今日之事。
苦荞端把椅子放在小姐对面,韦嬷嬷坐下后,笑道:“又没发生什么大事,姑娘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再难的事从韦嬷嬷口中说出总是让人感到轻松,千里寻已习惯,敏感的神经也变得麻木,还是努力回应:“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我就是觉得累。”
韦嬷嬷先向苦荞吩咐:“你去外面瞧着,别让他人进来,我与姑娘有话说。”
苦荞明白,韦嬷嬷要说的话不想让自己听去,便知趣地离开,守在外面。
“嬷嬷要与我说什么?怎么还把苦荞支走?”
韦嬷嬷小声说:“我前几日约朋友去永泰茶楼品茶,姑娘猜我在那里见到谁?”
“难道是陈浩宇?他去永泰茶楼学做茶,嬷嬷碰见他再正常不过。”
“是陈家大公子,还有今日来闹事的那位。”
韦嬷嬷的话果真管用,千里寻因不解变得精神一些:“什么意思?”
“若各自去永泰茶楼用茶倒也罢了,他们在同一个雅间用茶。”
“嬷嬷怎么知道?”
“我的朋友去二楼的雅间见她的一位朋友,亲眼瞧见一位姑娘进了大公子的雅间,还说那穿戴一看就是春香楼的姑娘。后来那姑娘从楼上下来,我有意多瞧几眼,果真姿态与春金巧不相上下。今日回府时,无意中瞧见司理院的人押的正是她。”
“她既和堂兄认识,为何要来陈家闹?”
“姑娘心善,不会往坏处想,依我看这女子来陈家闹与大公子息息相关,今日之事应该另有隐情。”
韦嬷嬷一番说辞令千里寻精神许多,她想了一会儿,仍旧不满:“即使与堂兄有关,也是陈浩宇有错在先,他若不干坏事,别人怎么可能找他的错处?我不会因此轻易原谅他。”
“姑爷以前的确荒唐,贵在知错能改,还是要给他机会。以前他干过的坏事报应现前,也是好事,就当是帮着姑爷弥补错误,等一桩桩一件件错事弥补后,姑娘定有好日子过。”
“都是他犯的错,凭什么我要帮他弥补?以前在林家嬷嬷从来站在我这边,为何到陈家竟站在陈浩宇那边替他讲话?”
“我一直站在姑娘这边,只会选择对姑娘好的。姑娘陪同姑爷一起弥补过错,才更像一家人,才能与姑爷白头偕老。”
千里寻第一次不认同韦嬷嬷所说:“世上那么多夫妻,我从未见过一方要帮另一方弥补过错才能白头偕老。就拿我婆婆来说,她可曾帮公爹弥补过错?他们还不是恩恩爱爱,自然会白头偕老?”
韦嬷嬷变得一脸郑重:“每个人走的路不同,姑娘走上的路决定你必须陪同姑爷一起弥补过错。”
千里寻被说得哑口无言。
这条路是她委屈自己勇敢踏上的,一路上遇到的沟沟坎坎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她千里寻也无法避免。既如此,还需勇敢面对令她讨厌的人和事。
“好吧,我听嬷嬷的,陪同他一起弥补过错。”
韦嬷嬷露出笑容:“其实姑娘正在帮姑爷弥补过错。听说昨日你帮着解决了六名丫鬟,此事处理得甚好。”
“奶奶和我公婆都不知,嬷嬷怎么知道?”
“姑娘一向聪明,怎么变得糊涂起来?那么多人在陈家门口闹事,长辈们会不知?只因姑娘解决得好,无需长辈出面,他们也乐得自在,既解决了何须再提此事?”
千里寻纳闷:“嫂嫂都叮嘱王管家和下人不要乱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陆爷可是当事人,被你怼得毫无还口之力,还不得在长辈面前编排你?顺带也把门口的事说了。”
千里寻更是疑惑:“那时嬷嬷不在陈府,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韦嬷嬷不愿瞒着姑娘,老实交代:“我跟着姑娘来陈府也有些时日,在陈府认识不少下人,跟王管家也混熟,连兴隆阁的方管事也跟我熟识。”
千里寻故意不怀好意地说:“王管家有娘子,不合适,方管事的娘子没了,单身一枚,嬷嬷要不要考虑一下?”
韦嬷嬷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姑娘能跟我开玩笑,说明你已无事,我也就放心了,该回去睡觉。”
千里寻对着韦嬷嬷的背影说:“说到重点您就跑,看来心里有鬼,等着吧,明日我还要当您的面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