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阴阳永隔

乔珩是云姚市本地人，他当然清楚，白杨路28号是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在市区西郊，每一个去哪里的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悼念和告别。

他几乎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汽车，没办法只好打了一辆车。

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看他，他看到男人一直在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又看到他一直在忍着自己的泪水。

“师傅，这人生吧，就和我们开车一样，终究是会达到终点的。到了终点的人下车，我们开车的还得继续，不是么？”司机师傅听到了乔珩在小声啜泣，就小心翼翼地拿自己开车做了比喻。

“我现在，天都塌了，我家孩子才十四岁啊，学校刚才通知我，说孩子没了。”乔珩终于发现了自己情绪的突破口，在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再也拦不住情绪的洪流，奔涌而来的眼泪就像是决堤一样。

司机师傅沉默了，十四岁的孩子啊，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养了这么些年了，所有的情感都给了他。

“您的孩子，肯定也会这么爱您的。”司机师傅看着泣不成声的乔珩，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小川，小川你在哪儿？”乔珩跑进了殡仪馆，眼下尽是惨淡的白，他看不到出路，看不到任何希望。

“你那是乔川的父亲吧？”这时候有穿着公安制服的民警上来迎他。

“我是，我孩子怎么了？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小时，你就告诉我孩子没了。”乔珩看到公安在场，几乎都站不住了。

“您先在这儿坐一下，我去找我的同事来。”小警察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赶快去找刑警队的同事去了。

“您好，我是负责这起案子的，我叫晏阳，也是目睹了乔川同学坠楼情景的人。”晏阳看到伤心欲绝的父亲，很是不忍心，如果自己当时听到楼顶的背书声就上去干预，这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你们有没有通知我的妻子？”乔珩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他没有在现场看到楚惜。

“还没有，我们考虑到你妻子能不能承受的了，所以先选择通知你。”

“那能不能麻烦你们去接她来这里，我现在开不了车，我生怕她来的路上出危险。”乔珩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多爱这个儿子。妻子身体本来孱弱，怀孕之后有了很严重的妊娠糖尿病，但她还是克服了重重困难，把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从孩子出生开始，妻子就义无反顾地辞去了工作，在家全心全意地陪伴着这个新降生的小生命。

孩子的每件事儿都是她亲力亲为，现在孩子不在了，让她怎么能承受得住。

“好，我马上派人去。”

“楚惜姐，外面有人找。”

楚惜已经盯着电脑屏幕很久了，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这时候同事小李喊她，把她吓了一跳。

“楚惜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要不和领导请个假，回家休息一下吧。”小李跟着楚惜有一年多了，第一次看到她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谁找我？”楚惜猛地站起身来。

“不知道，外面有一男一女，说有事儿找您。”小李示意楚惜去见人，工作她来做。

“好，我一会儿就回来。”楚惜站起来的时候，几乎有点腿软，她只希望从办公桌到大门口这段路，永远也不要走完。

“您好，我们是下关派出所的民警。”两位民警出示了证件。

“怎么了？”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听着自己的声音也模糊了许多。

“您的儿子乔川出了点事儿，我们现在带您过去。”女民警想了想，还是用委婉的方式表达。

“什么？什么事儿？”这两句话，几乎都是她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今天上午，乔川在学校坠楼了。”

楚惜听完这句话，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小姐，楚小姐。”

女民警吓坏了，赶忙去拉躺在地上的楚惜。

“小惜姐，这是怎么了？”办公室里的人都跑出来，大家都喊着她的名字。

“快，叫救护车。”

楚惜在救护车上醒来，她感觉到护士在给自己扎针。

“小川现在在哪儿？我要去看他。”她一把推开护士，却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你别冲动，现在你需要去医院做检查，不能再有过多激动的情绪了。”女民警一把按住她。

“我说了，我没事儿，我要去看我儿子。”楚惜一心只想着快点见到孩子，他现在需要自己，就连身强体壮的女民警一时之间都按不住她。

“您现在不能这么激动，我们怕您出危险，现在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护士也赶忙起身，一起按住在挣扎的楚惜。

“我现在不需要去医院，我只要见到我儿子。”楚惜觉得自己的心口像被人挖了一个坑。她此刻的预感非常不好，这些人越是试图掩盖，就说明小川的情况越不好。

“您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了，我们就带您去见儿子。您放心，孩子的爸爸已经去了。”女民警现在只能是这么安慰楚惜。

“我没有问题的，如果不让我知道我孩子的情况，我是不会安心的。”楚惜几乎都要发狂了。

“那就我们先带她走。”男民警见过不少这样状态不稳定的家属，如果不按照她的意愿去做，她也许会伤害自己的。

“乔先生，我是负责这件案子的法医，梁晓妮。”梁晓妮看着萎靡不振的男人，她心中也很难受。

“梁法医，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乔珩的双腿几乎都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的重量。

“我为乔川提取了心血和胃内容物，进行了化验，孩子没有服用任何带酒精的食物，也没有致幻剂和毒品。他坠落时，胸部肋骨骨折比较严重，多根肋骨骨折，插入了心脏和肺部。而且当时正好有我们的公安民警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乔川的坠落，所以初步认定他是自 杀。”梁晓妮觉得这段话说出来，像是对这位父亲的一次凌迟。

“不，我儿子不会自 杀的，他是个很阳光开朗的男孩儿，他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我和他妈妈从来没有逼迫过他，我们就是想让他开开心心地活着。”乔珩的眼泪喷涌而出。

“你们说什么？小川是自 杀的？”

这时候赶来的楚惜，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法医和丈夫的对话，她瞬间瘫倒在地。

“小惜，难道你也相信儿子是自 杀的？这一点征兆都没有。”乔珩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着已经坐在地上的妻子。

“我不信，我儿子是那么热爱生命，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也不会放弃我和他爸。他多爱我们，我是知道的。”楚惜觉得自己足够了解儿子，他对父母的感情，她是知道的。

“乔叔叔，楚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卓莹一直在忐忑，自己该如何面的疼爱自己的楚惜阿姨，当她真正面对了已经崩溃的乔家夫妇，她也哭成了泪人。

“不怪你，小莹，你告诉叔叔，今天小川在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乔珩拉着女孩儿，他顾不上许多了，他只想知道乔川今天上午在学校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就天人永隔了。

“我，我不知道，老师让乔川到外面背书，后来他就坠楼了，爸爸，我真的不知道。”卓莹这时候看到了卓远从外面跑了进来，她挣脱了乔珩对她的桎梏，然后奔向自己的爸爸，一下扑到爸爸怀里。

“乔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看到家长群里都炸锅了，才知道小川出了事儿，就赶紧赶过来。”卓远没想到，乔川竟然在学校出事儿了。

“学校老师呢？我们要找学校问个清楚。”乔珩安慰着自己的妻子，也安慰着自己，平静一下了，他突然想到，事情在学校出的，一定要找老师问个清楚。

“老师和学校负责人现在我们已经都带回局里了，我们也在等法医的尸检报告，然后就去询问校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晏阳看着两位情绪平静了一些，就讲清楚现在的办案流程。

“那我去，让我妻子回家休息，她身体不好。”乔珩揽着妻子，他现在得顶住，不能露出一丝软弱来，否则自己的妻子该怎么办。

“我也要去，我要看看李老师该怎么说，她平时对我家小川就够阴阳怪气了，如果小川真的是自 杀，她脱不了干系。”楚惜悲伤的情绪过去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我们理解你们的情绪，但是现在孩子毕竟还尸骨未寒地躺在里面。”晏阳叹了口气，如果孩子是自 杀，这事儿终究还得是这家人自己承担，没有人能为这件事负责，以后也只会是这夫妻俩永远的痛。

“不，我要告学校，李老师和我发的信息，我都有保存，她对我都如此不尊重，怎么会尊重我家孩子？她此刻应该为小川的死负责任。”楚惜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