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雪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鬼”这个字眼扯上关系。她从小就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相信科学,相信逻辑,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嗤之以鼻。然而,命运的捉弄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将她一步步推向了那个她曾经极力否认的世界。
这一切,要从那面古镜说起。
那面古镜是林暮雪的外婆留给她的遗物,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具体年代已经无从考证。外婆生前对这面镜子视若珍宝,临终前郑重地交给了林暮雪,并嘱咐她一定要好好保管。
镜子本身并不起眼,圆形,黄铜镜面,背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模糊不清。林暮雪原本对这些老物件并不感兴趣,只是碍于外婆的遗愿,才将它收了起来。
搬到新家的那天,林暮雪整理东西时,无意间翻出了这面古镜。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清秀,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只是脸色略显苍白,那是因为她最近正在为一份重要的设计稿熬夜赶工。
“真是的,都怪这张脸太普通了,一点辨识度都没有,难怪总被人说记不住。”林暮雪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
突然,镜面泛起一阵涟漪,林暮雪的倒影开始扭曲变形,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镜中。
那女人穿着一袭红衣,长发如瀑,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双丹凤眼狭长而妩媚,只是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怨和凄凉。
林暮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手中的镜子也随之掉落在地。她惊魂未定地盯着地上的镜子,镜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倒映出她惊慌失措的脸。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熬夜太累了,出现幻觉了。”林暮雪喃喃自语道,试图说服自己。
她捡起镜子,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镜面光滑如初,倒映出的影像也清晰无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林暮雪安慰自己,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精神状态不好,才会出现这种幻觉。她将镜子放回盒子里,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
然而,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注定无法停止。
当天晚上,林暮雪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置身于一片红色的花海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令人沉醉。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背对着她,站在花海深处,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背影婀娜,美得令人窒息。
林暮雪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看清女人的容貌。
“你是谁?”林暮雪轻声问道。
女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映入眼帘,竟是白天在镜中看到的那张脸!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林暮雪,眼神中充满了哀伤和祈求。
“你想要什么?”林暮雪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她感觉这个女人似乎想要告诉她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女人突然伸出手,指向远方,林暮雪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有一座古老的宅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还没等林暮雪看清楚,女人便化作一缕红烟,消失在她的眼前。
“等等!”林暮雪想要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啊!”
林暮雪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跳得厉害,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梦境太过真实,林暮雪无法将其抛之脑后。
那个红衣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她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个解不开的谜团,困扰着林暮雪。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林暮雪决定去查清楚那面古镜的来历。
她翻遍了外婆留下的所有书籍和笔记,终于在一本泛黄的日记本里找到了一些线索。
日记本是外婆年轻时写的,字迹娟秀,记录了她年轻时的一些生活琐事。
林暮雪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当她看到其中一页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页日记上,记录了外婆年轻时的一段感情经历。
外婆年轻时,爱上了一个名叫沈墨的戏子,沈墨长相俊美,唱腔动人,外婆对他一见倾心。
然而,这段感情却遭到了家族的强烈反对,因为在那个年代,戏子的地位十分低下,被视为下九流,外婆的家族自然不允许她嫁给一个戏子。
外婆为了和沈墨在一起,不惜与家族决裂,私奔到了一起。
然而,好景不长,沈墨在一次演出中意外身亡,外婆伤心欲绝,最终回到了家族。
日记的最后,外婆写道:“墨郎,我对不起你,没能信守承诺,陪你走到最后。这面镜子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会好好保管,直到我们来生再见。”
日记本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外形登对的男女,男人穿着戏服,脸上画着浓重的妆容,女人依偎在他的身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民国二十年,与墨郎于戏园合影。”
林暮雪的心头猛地一震,她终于知道梦中的那个红衣女人是谁了,她就是外婆日记里提到的沈墨!
可是,沈墨不是男人吗?为什么会在梦中以女人的形象出现?
林暮雪百思不得其解,她决定去一趟外婆的老家,或许在那里能找到答案。
外婆的老家位于偏远的山区,交通不便,林暮雪几经周折才找到那里。
外婆的老家是一栋古老的宅院,年代久远,已经破败不堪,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显得格外荒凉。
林暮雪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乌鸦在树枝上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更添几分诡异的气氛。
林暮雪走进屋内,里面的陈设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林暮雪在一间房间里找到了一本日记,这本日记是沈墨写的,记录了他和外婆相识相恋的经过。
日记里,沈墨写道:“我本是男儿身,却因天生一副好嗓子,被卖进了戏班子,学习唱戏。我扮演的角色大多是旦角,时间久了,竟也习惯了女子的装扮。”
“我遇见了她,一个如花般美丽的女子,她爱上了我的戏,也爱上了我。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想要拥有她。”
“我们私奔了,过了一段虽然短暂却无比幸福的时光。然而,好景不长,我的身份终究还是暴露了,她的家人逼迫我们分开,我为了不连累她,选择了离开。”
“我知道,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希望她能够忘记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日记的最后,沈墨写道:“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如果来生有缘,我愿化作厉鬼,也要守护在她身边。”
林暮雪看完日记,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感动,她终于明白,沈墨并非有意欺骗外婆,他只是太爱她,所以才会选择隐瞒自己的身份。
林暮雪走出房间,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起风了,树枝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
林暮雪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站在院子里,背对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舞,显得格外诡异。
“沈墨?”林暮雪试探性地问道。
红衣女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正是沈墨!
“你终于来了。”沈墨的声音空灵而哀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你为什么要扮成女人?”林暮雪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我并非有意欺骗她,只是,我怕,怕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会嫌弃我,会离开我。”沈墨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和无奈,“我只能以女子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只希望,能够永远守护在她身边。”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林暮雪问道。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沈墨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死后,灵魂被困在了这面古镜之中,无法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了别人,看着她生儿育女,却无法与她相认。”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林暮雪问道。
“因为,你是她唯一的亲人,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一个心愿。”沈墨说道。
“什么心愿?”林暮雪问道。
“帮我,找到我的尸骨,让我和她葬在一起。”沈墨的声音充满了哀求,“我生前无法和她在一起,死后,我只想和她葬在一起,永不分离。”
林暮雪沉默了,她看着眼前的沈墨,心中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好,我答应你。”林暮雪最终还是答应了沈墨的请求。
沈墨的尸骨被埋在一棵老槐树下,林暮雪费尽周折才找到那里。
当林暮雪挖出沈墨的尸骨时,发现他的尸骨上缠绕着一根红色的绸带,绸带上绣着一朵盛开的红莲,妖艳而凄美。
林暮雪将沈墨的尸骨和外婆的骨灰合葬在一起,并在墓碑上刻下了“沈墨之墓”五个字。
做完这一切,林暮雪感觉如释重负,她知道,沈墨终于可以安息了。
当天晚上,林暮雪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片红色的花海之中,沈墨站在花海深处,对着她微笑。
“谢谢你,让我和她葬在一起。”沈墨的声音充满了感激。
“这是我应该做的。”林暮雪说道。
“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你可以帮我把镜子毁掉吗?”沈墨问道。
“毁掉镜子?”林暮雪有些犹豫。
“这面镜子,是我灵魂的枷锁,只有毁掉它,我的灵魂才能得到解脱。”沈墨说道,“我不想再被困在这个地方了,我想去投胎转世,希望来生,能够堂堂正正地和她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林暮雪点点头,答应了沈墨的请求。
林暮雪醒来后,将那面古镜扔进了火堆里。
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空,古镜在火焰中逐渐融化,最终化为灰烬。
林暮雪看着燃烧的火焰,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沈墨已经离开了,去了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悲伤的地方。
而她,也会带着沈墨和外婆的祝福,继续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