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琪,小猫儿,小琪,你醒醒,好吗?你睁开眼睛,好不好?”我大声地哭起来。
“你不能走啊,阿爸上次还说要把如何鉴赏古诗古画的技巧教你呢,你怎么舍得阿爸和阿妈?”
“大雁还想让你教她摄影技术呢?”
“还有小凌,你们还没好好地聊过一回呢?你没话对她说了吗?”
“小猫儿,夏琪......”
“你说你做了个梦,你压抑得想从阳台上跳下去,一了百了,我说我过来陪你聊聊,你看,咱们还没好好地聊聊呢,还没好好地说说心里话呢,你怎么可以不理我呢?”
“你醒醒,好吗?你睁开眼睛,好吗?你看看我,你看看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你如何放得下?你怎么舍得?”
此时此刻,任凭我如何嘶喊,如何叫唤,夏琪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血流了一地,她的身体越来越冷,我哭得稀里哗啦,心痛得无法呼吸。
那一年,父亲生病了,我还没感觉到心痛到这种程度。
还有得知陈晓东去世后,也是他去世之后,很久才得到的消息,所以还没真正体会到一个人在你面前,死去的那种痛苦,那种措手无策,那种很想抓住,却再也抓不住的孤寂恐怖又无奈的感觉。
“夏琪,小猫儿,阿琪......”
我哭尽眼泪,喊到声破,而夏琪终归还是离去了。我除了紧紧地抱住她以外,似乎再也不能为她做一下其他的事情了。
接着四周围开始有人声响起,我不知道是不是谢冬霖他们来了或者是警察先来了,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意识也渐渐变得混沌。
“阿姐,阿姐......”突然,在迷迷糊糊中 我似乎又听到夏琪的声音。
我抬起头,用泪水浸泡的双眼望着前方,循声望去,朦胧中似乎看到了,夏琪挽着康斌的手,笑得很开心,而康斌的阿妈站在康斌的左边,那的确是一位很温善的女人,和康斌很像。在夏琪的右边是夏琪一直念念不忘的老头,白发苍苍,戴着一副黑色眼眶的眼镜,很慈祥,文化很高的一个知识分子。
“阿姐,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带着我那份希望,那份幸福,和姐夫好好活着,好人始终有好报,别总想着不开心的事,别压抑自己,凡事看开些。”夏琪温柔地说,接着又笑了,然后左手挽康斌的手,右手挽着老头的手,和康斌的母亲,一起转身离去。
“不要啊......”我大声叫着,喊着,泪水又从眼角处落下。
“菲儿,菲儿......”这时,谢冬霖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睁开眼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手上的点滴悠悠滴下,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蓝相间的病服,这是医院的特色代表。
我瞬间明白,我得救了。可惜故人来已乘黄鹤去,一去不复返,此生再也不可能再见了。
“菲儿......”又是一声在耳边响起。
我循声望过去,看着谢冬霖,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像洪水猛兽,像刚刚打开的水闸之门,汹涌澎湃地倾倒而出。
“她,她死了......呜呜......”我情绪失控般,哭得稀里哗啦,哭得昏天暗地,哭得让人看到就心碎。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谢冬霖紧紧抱着我,安慰我。
“我再也见不到她,她那么善良,秉性那么好,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连一份活着的希望都不给她。”
“是,上天真的太不公了。”此时此刻,谢冬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除了把怨恨撒向老天,他也默默地流着泪似的。
“那个黑衣人太恐怖了,他手里的匕首转得比转盘还要快,你知道那把匕首在他的手上有多久了吗?夏琪不知道被他刺了多少刀,她的血都流干了,整个身体就像从冰里捞出来一样,很冷,很冷......”我想起那一切,现在仍然瑟瑟发抖,歇斯底里地说着,喊着。
“我知道,是我来迟了,是我来迟了......”谢冬霖再次抱紧我,生怕我再次被拐似的。
可是,我宁愿失去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人生凄苦,好不容易想重新开始又遭遇爱情的滑铁卢,最后为了友情而牺牲自己的夏琪。
谢冬霖知道我重情重义,夏琪的死,对我来说,打击太大了。
可是,谁能够想得到,为了拐走我,为了伤害谢冬霖,为了给谢氏集团制造麻烦,连我的随身保镖都被杀了呢?
若是早知道,我一定在康斌死后,就把夏琪接到身边,就像当初的大雁那样,给她转校转学,同样地给夏琪换一份工作,换一个环境。
可惜,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的机会了。
“让你受怕了。”谢冬霖安慰我,憔悴的面孔,一眼就看出来,他已经很久没休息了。接着他继续说:“别担心,没事了,不要害怕,你还有我,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人算不如天算,飞来的横祸,谁能够想得到?谢冬霖肯定也没想过有保镖跟随左右的我还能被拐吧,可怕的是连保镖都被杀了。
保镖也无生还的这件事,是事后,谢冬霖告诉我的,当时,我被黑衣人拐走,根本来不及叫唤他人,只记得那位保镖倒在血泊中,虽然没有夏琪全身被刺了几个窟窿那么恐怖,但那位保镖被刺中要害,一击致命,并且没有及时送往医院,而等被人发现时,他的躯体也凉了好久,早已无生还的可能了。
可怜的人,保镖也是人呐,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呐,保镖也是他人的父母,他人的孩子,他人的爱人啊。
这些恐怖的棋子,三观早已扭曲,人命于他如同草芥,恐怖至极,此番遭遇,留在我心中的阴影,只怕要很久很久也未能消除干净。
这时,孙雯雯,潘思晴,大雁还有阿爹一起过来探望我。
“菲儿大姨......”大雁看到我醒来了,一进门,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从谢冬霖的面前抢过我,抱着我,躲在我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一起流。
谢冬霖见状,把纸巾递给大雁,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大雁的哭声响贯了整个病房,我不知不觉也眼泪盈眶,此刻虽然没有哭出声,但心里的痛苦并不比其他人少。
等大雁哭够了,抬起头时,我发现她的双眼早已肿得像熊猫眼一样,小小年纪的她,要承受的东西并不比大人少。
当初我深陷过去的情感深渊不能自拔,极少关注她的内心世界,大部分都是小小年纪的她反过来安慰我,给予我生存的希望,她在我的心中如同她亲娘一样强大得无所不能似的。
直到夏琪的出现,她的内心才有了归宿一般,开始明朗,开始有了目标,开始柔弱,开始小鸟依人。我才发现原来她也有柔软的一面。其实人之所以强,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可以让你柔软的人罢了。
而夏琪于她,就是那个可以让她柔软的人,也是她内心充实的源泉,更是她的人生目标的引路人。所以大雁比任何人都要珍惜夏琪,关心她。
自从康斌死后,大雁一天十几个电话,无时无刻不在与夏琪通电话,开导她,分散她注意力,只是要夏琪真正放下,估计还需要时间的洗礼。
可,后来谁能想到,夏琪为了我,永远地离开了所有人。这份恩情,我再也没有机会回报,若是早知道今日会这样失去夏琪,我宁愿从来不曾捡到她。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再也没有机会和她一起吵架拌嘴了......呜呜......”大雁仍然不休不止地哭着。
“唉!”阿爹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是谁,却谁都不能将他绳之以法。
潘思晴也恨得咬牙切齿,狠狠地踢了一下墙壁。
孙雯雯自然更恨,但她还能保持着平静,并不是她不想把情绪发泄出来,而是多年的隐藏心性,使得她临危不惧,即使面对死亡,她肯定也会和康斌一样,慷慨赴死。
只是孙雯雯也非圣贤,也有七情六欲,她也想拥有爱情友情亲情,她手臂上的伤疤是最好的证明,如果她不渴望,她为什么不去做植皮手术?她只想留着,怀念曾经那段最单纯友情罢了。
后来失而复得的友情,她也想靠近,只是更多的是害怕被要挟,被伤害,所以她宁愿恶意相对,也不愿这份友情陷入危险。可惜即使她最后决定抱团取暖,重新站队,但也保护不了曾经那份留在心底最真诚最纯洁最深刻的友情。
她愤怒,她不满,她痛苦,我何尝不是?或许正是这种相似的情感,我才能感受到表面平静之下的她的那种痛苦与愤怒。
“......呜呜......”我很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忍着不去哭泣,可是在大雁的带领下,我再也不管不顾和大雁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这震撼的场面,没人能够阻止,但我知道孙雯雯悄悄地走出病房了。潘思晴手握紧拳状,随时爆发的可怕情绪。谢冬霖无奈地给我和大雁两人递纸巾,而阿爹只好让潘思晴推着他离开了。
导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最后会怎样?相信谢冬霖和阿爹都有自己的决策,至于会如何做,我暂时无法管理,也无法分担,而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让夏琪入土为安了。
夏琪尸检,她小小的身躯为了保护我,为了救回我,被刺了八刀,八个窟窿,鲜血流满地,最后失血过多,死在我怀里。而我没有再去太平间看她,但听了这正确的八刀,心痛不已。
夏琪火化后,安葬在永久公墓,就在康斌的隔壁。
这天,夏琪安葬的这一天,来了很多人,天下第一焖的员工以及高层管理者,甚至连老板都来了。
还有别姬茶庄的老板,她何时与夏琪成了莫逆之交,只怕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茶庄老板安慰开导了她不少。所以别姬茶庄老板也要来送她最后一程。
还有很多陌生面孔,或许是她在吴州市帮助过的一些人,只是我未曾认识。
瞧,多么善良可爱的夏琪,正是她真心真诚对待每一个人,所以每一个人都舍不得她,都来送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程。可惜老天不垂怜,偏偏要让她离开这个世间。偏偏要让这世间的善良可爱又少一个。
可是,我又能怎样?世人又能怎样?
无奈,可恨,伤心,痛苦,舍不得,又不得不放开。
“......呜呜......”众人的啜泣声,声声入耳,动天地,泣鬼神。
孙雯雯姗姗来迟,手里带了一束栀子花,她把花放在夏琪墓前,这花的花语:一生的守候。上次康斌安葬的时候,我便已得知。现在这两个相爱的人都死了,在世时无法为对方守候,但愿死后他们能够守候彼此。
看着夏琪入土,大雁几乎是从头哭到尾,其实这几天,她几乎不停歇地哭,睡着也哭,醒来也哭,谢冬霖真怕她把眼睛都哭瞎了,安慰了她一整天,她就停歇了一天,但到安葬夏琪的这一天,她又忍不住了,稀里哗啦,像倾盆大雨,没完没了。
我的父亲母亲也来了。
当年,母亲因各种原因,没有多要一个孩子,只要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后来听说了夏琪的身世后,她便提出了收夏琪为干女儿,既是圆了她一直想要多个孩子的心愿,也满足了夏琪从此有父母亲的念想。可惜这份母女情谊再也无法继续了。
还有父亲,一直想找个人来继承他的心血,就像武侠小说里的绝世高手想找一位徒弟来继承他的绝世武功一样,可惜我无心继承他的意愿,何况我不是这方面的料。恰好夏琪的出现,弥补了他的遗憾。以夏琪的聪明伶俐,继承他的意愿,是非常幸福又令人满意的结果。可惜到头来,父亲仍然找不到可以继承他意愿的人。父亲遗憾地站在夏琪面前,无语凝噎,是他的干女儿救了他的亲生女儿,多么讽刺的世道啊。
母亲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流,手里的手帕早已被泪水浸湿了。
人生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白发送青丝了。
我扶着母亲,同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眼泪哗啦哗啦流不停,身心疲惫,手脚酸软,似乎这世间的痛苦已无法代表失去夏琪的这种感觉了。
“夏琪,小猫儿......”我歇斯底里地喊着,谢冬霖怕我身心受不了,赶紧扶着我。而大雁已是连滚带爬地趴在夏琪碑前,给我一种要随夏琪而去的错觉。
还有一部分没有哭出来的人,心里同样的不好受,非常凝重的表情。
夏琪,多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啊,所有人都为她的死不值。
“猫儿,你等着,我一定要做一位警察,我要抓遍这些坏人。一定要将这些坏人绳之以法。”这时,大雁稍微回神了,在夏琪的墓前再次宣誓自己的人生志向。
最后大雁在潘思晴的搀扶下,站起来,擦干脸上的泪水,竟反常地笑了笑,说:“你一路走好,卿必定不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