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世,难得圆满,魁手这一生,有两个遗憾哪!”
这句话是潘老村长临终前含着眼泪说的,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咽气了,他这一走,村里对于魁手先生生平事迹了解的人,就彻底没有了。
魁手先生的年龄比我爷爷大一辈,跟我太爷爷是一辈人。
只有几个年纪很大的老人零星的能讲一些关于魁手先生的故事,但那都是魁手来到我们村里以后的事情,在他没来金井村定居以前,几乎是没有人知道些什么了。
神秘的魁手先生是个祝由郎中,我对这些玄幻灵异的事情一向好奇,听了潘老村长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更是存了一肚子疑问。
这天我碰着了阿旺,他是我小时后的玩伴。我们家在我六岁那年全都搬进了省城,我也去了外地上学,除非放假,一般是不回老家的。和他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他一把拉住我,“诶,椽庭,回来了,怎么着?女朋友呢?是不是吹了?”
我随口骂道:“滚滚滚,没工夫跟你扯淡!”。
阿旺嘿嘿一笑,蹬着三轮车直接去了苞米地里,这家伙就有这毛病,每次见面总得找个理由损我两句。
我一个人悄悄摸摸来到了阿旺家,阿旺奶奶耳朵背,我也不是啥外人,直接推门就进去了,只见他老人家一个人背对着我,坐着个小马扎,拿着锥子剥玉米。
我轻声上前打着招呼。“奶奶好,忙着呢?”
阿旺奶奶阿旺奶奶没听见,依旧坐在那里剥玉米,敢情好,我整整在他家转悠了半个钟头,她老人家压根就没感觉到我的存在,我就跟个鬼一样在她老人家身后晃悠。
鉴于这老人家耳背,我也不敢贸然拍她的肩膀,万一老人家吓到了,那我可担不起责任。
阿旺奶奶突然间猛地回头:“哎呀我勒个妈!你小子跟个鬼一样!进来咋不打招呼呢?”
我一脸尴尬的挠着头说:“我打过招呼了,您没听见啊!”
阿旺奶奶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你说啥热乎的?啊?”
我心里嘀咕着,这敢情好,说了半天,这阿旺奶奶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索性我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阿旺奶奶,魁手先生的事儿,您知道吗?”
阿旺奶奶像看傻子一样的盯着我。“啊,你是比以前丑了,没小时候好看,嗯。”
我当时脸都绿了,扯着嗓子喊道:“奶奶,我不是说美丑,我是问你魁手!魁手!咱村里原来那个老郎中,魁手先生!!哎吗呀,累死我了!”
阿旺奶奶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回应道:“你现在也没多丑啊,男人嘛,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嫌男人丑!”
我急了:“我说魁手!魁手!”
“哦,魁手啊,那都死了多少年了,问他干什么啊?”阿旺奶奶端着簸箕径直走开,一脸的不以为意。
我竭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把问题询问了她老人家一遍,说的我满头汗,阿旺奶奶这才算是听明白了。
阿旺奶奶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惊恐,看这样子,她半天不说话,把我所有的期待全都消磨殆尽了,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阿旺奶奶突然在身后冒出了一句话,那句话,听的我浑身汗毛直立。
“魁手本来好好的,可听了一出戏,他好像认识那个唱戏的女人,听完那个女人的戏,当天晚上回去魁手先生....他就死了!”阿旺奶奶吃力的回忆着。
“那女人是谁?”我扯着嗓子喊道。
阿旺奶奶一个劲的摇头,随后一把扯住我的胳膊。“那个女戏子,我见过,我当时去后台送东西,那女戏子对着镜子化妆,我见过她!”
[音乐闪回,铿锵的鼓点,咿呀的唱腔]
“奴家名红儿芳龄整二八,镇日里修仙在花间林下,忽一日陷囹圄正自心慌,遇郎君伸援手笑靥如花,自此后心心念念只愿嫁与他,生生世世一双人相伴在天涯!”
我紧张的问道:“她长什么样子,她叫什么?”
“她.....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戏袍....她....脸上画着油彩....”老太太越想越紧张,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您快说啊!她是谁啊?她跟魁手有什么关系?”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阿旺奶奶一脸惊恐的摇着头说:“我只记得......我在镜子里,看到.....那个女人,长了双猫的眼睛!金灿灿的,瞳孔又细又长!”
突然房梁上喵呜一声猫叫,一只大花猫扑到了屋顶的麻雀身上,奋力撕咬着,吓得我猛然打了个激灵。
喵呜.....喵呜.....急促的猫叫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音乐闪回,二胡,凄婉]
“在天愿作那比翼鸟儿,在地愿为这连理枝儿,愿与相公你续旧好,韶华白首也不相离”
“好!”
“角儿就是角儿嘿”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怎奈红颜多薄命,一路追思难忘情,啊呀!”
‘阿红!......对不起’
“。。。黄泉青丘冷,弱水深潭漆黑,渡船孤魂匆匆过,敢问相公几时归。。。”
阿红!等我!’
【音渐消】
剩下的事情,年迈的阿旺的奶奶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也曾问过我爷爷他和魁手先生的往事,从他那里得知当年他去部队当兵,因为患有肺结核,第一次验兵没能通过,无奈之下他找到了魁手先生求助。
在过去那个年代,肺结核基本上是很难的,可是魁手先生就用他的祝由术帮我爷爷治好了肺结核,仅仅是三个月,第二次验兵的时候,我爷爷就通过了。
这让我非常好奇,就问:“爷爷,魁手先生当年是怎么治好你的肺结核的?”
爷爷凭借记忆说,“当时魁手先生用一个小刀子,在我两只手的手指缝下面割开了几个小口子,然后用小刀子把里面的一些白色的腻子般的絮状物刮了出来,然后给我开了几服药,喝了一个月,肺结核就好了。”
“爷爷,那是什么药?”
“好像叫什么,什么丸子来着?对了,铁破汤丸!”爷爷回忆着继而肯定的说道。
虽然我有些不信,可是这是真的,是我爷爷亲口告诉我的,并没有任何杜撰的成分。
后来不信邪的我,还真在一些中医药的馆子里找到了这一味即将失传的药,铁破汤丸。
从这件事之后,我就对魁手先生的事情着了魔,到处打听,直到有一天,我一个人回到了村里,也真是机缘巧合。
我大一暑假那年,回了趟老家,之前听说过魁手先生的一些传闻,让我更加好奇,想要多了解了解他,但是魁手爷爷也没有后人,他的故事,村里似乎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不过我隐约记得,我小时候妈妈抱着我去找魁手爷爷瞧过病,我印象里他的身边是站着一个女人的,不过那时候我太小了,记忆已经非常模糊,只是觉得当时站在魁手爷爷身后的那个女人穿着打扮很特殊,和村里的那些人很是不一样,不过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光是觉得那女人很好看。
魁手爷爷的家,在他死后,充做了村委会的办公室,老旧的房屋早已被拆掉。新楼屹立,昔日的环境早已不复存在。
多方打听下,我才得知,魁手爷爷临终时,将自己一生撰写的行医心得,也就是脉案,积攒了两大箱,全部寄放在祠堂的供桌底下。由于没人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因此一直在那里存放了好多年。
那次我回到老家,路过祠堂门口,看着祠堂那两扇老旧的木门,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链子,我这心中突然间就燃起了一股好奇的欲望。
我推开祠堂的门,斑驳的墙面挂满了蜘蛛网,满是灰尘的供桌上只剩下破旧不堪的香炉,供奉的祖先牌位早已不见,也许已经被各自请回了家去,空荡的祠堂早已废弃,几乎没人再来这里。
我掀开供桌上满是灰尘的红色台布,那沾满灰尘的台布上还隐约可见当时的花纹,只是时过境迁,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华美。
供桌的底下果然有两口大箱子,尘封已久的木箱上早已面目全非,锁扣的铜片上也已经生出了绿色的斑迹。
我伸手拽了拽铜锁,那铜锁依旧牢固。
我环视着四周,想要找东西撬开铜锁,忽然看见东南角有一个大水缸,当地人称之为瓮,瓮上有半片木盖,虽说有可能已经朽掉了,但是我当时也找不到其他能用的东西了。
我揭开瓮盖,无意间发现瓮中有一卷画轴,用红绳系着,出于好奇,我将它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我猜想,也许是过去祠堂里挂着的对联,又或许是村里的教书先生题写的墨宝,被人随意丢弃在这里。
我将那画轴放在桌上,抡起瓮盖径自钻到供桌底下,想要砸开铜锁。
“喂,你可以用钥匙。”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