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万婉都还会在梦里听到那个瓶子砸下来祁五夫人的惨叫声,她每次都会惊醒。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对豪门内斗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也对那位妖娆得不像正常人的前祁五夫人忌惮不已。
听说王如茵坠楼抢救无效死了,祁蔓只是拍拍怔愣的父亲,随意道:“既然是意外,就体面办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种冷漠的语调还是刺到了祁云仲,他抬头看着长女,“你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呢?那也是我三个孩子的母亲。”
祁蔓讥讽一笑,“只怕您那三个孩子也不觉得这是件值得宣扬的事。行了,去吃饭吧,我母亲走的时候也没见您有多伤感。”
祁云仲心头刚冒出点火,又被长女这不阴不阳的话给挤兑得没了踪迹,他僵着脸往饭桌上走,坐下了才似解释般说:“那时候你小,很多事你也不知道。”
祁蔓只是笑笑,不冷不热道:“我能知道什么。”
她拿起勺子给盛了一碗汤,递给父亲,“排骨山药汤,补气养血,没什么事就多保养自己,人这辈子能为谁活着?不都可着自个儿开心。”
万婉看婆婆神色平静,心里很是佩服,一条人命刚没了,她居然还能没事似的喝汤?
祁云仲也喝不下去,但大女儿态度摆在这儿,他也不好太刺激她。
他端着碗浅尝一口,又去使唤女婿:“念念爸爸,这事你岳母不想出面,你要”
肖珩根本不等说完,直接开口:“我也忙,刚接了一桩婚礼策划的事,红白不好相撞,也不是没儿子,外人跟着掺合什么?怪讨人嫌的。”
祁蔓笑了笑,说:“秦三家干儿子结婚,叔叔早就预定他去帮忙了,这阵子有空就跟着开会呢,更何况,您现在有家有室,我们还去越俎代庖,未免也太没眼色了。”
祁云仲吃了顿饭,什么实际的事都没干成,还挨了二百五女婿两千奠仪的挤兑,他都不明白了,这两千是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的?
肖珩觉得两千都多,送完黑着脸走的岳父,他一回房间就跟祁蔓嘀咕:“还挺不高兴的,我跟她什么关系啊?还得真金白银贴上再痛哭一场?我这岳父,真没法沟通。”
祁蔓给他捏肩膀,“到底是见证过他最随心所欲的那些年,养只猫狗到了还舍不得呢,更何况那还是个容色未衰的心爱之物。”
肖珩回头:“老婆,你好像都不怎么在意?不想妈妈吗?”
祁蔓笑了笑,又一脸轻蔑:“你这意思我还得开瓶香槟庆祝?那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也配这么大张旗鼓。其实我父母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外人不过是腐肉上的苍蝇,”
说起往事,祁蔓微微皱眉,“但谁家的肉招了苍蝇,也得拍不是?”
肖珩觉得这时候祁蔓应该挺伤感,可她一本正经的话里又都是笑点,他压平嘴角问:“你真的不介意了?”
祁蔓勾住他嘴角,往外拉了拉,肖珩就一下子笑了,他赶紧解释:“哎,我不是想笑,是你这样子,我看着很难沉淀情绪啊。”
祁蔓鄙视:“你就肤浅,我介意什么?其实这夫妻间的事哪是一个人能左右的?我母亲就像悬在我父亲头顶的一把剑,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老爷子可会给我献殷勤了,就为他老婆给他个好脸儿。小时候不懂,就觉得他烦,从来不肯给他一点儿好脸色,大概是脾气上来了吧,就去贴那些肯哄着他的去了。”
肖珩转身,把祁蔓抱进怀里,“孩子都渴望无私的爱,我们蔓蔓又这么骄傲,那时候很失落吧?难怪总黑着张脸好像谁都欠你,原来是父母该给的都没给。”
祁蔓靠在肖珩怀里,又笑起来,“谁黑着脸了?就你总讨人嫌,我那是礼貌回绝,愣是没眼色往上贴。老公,我以前真的很爱较劲,幸得你宽容大度,不跟我计较。”
肖珩一阵笑,说:“那是,这点涵养都没有,我能让祁大小姐一见倾心?是不是一见倾心?我从第一面就知道你对我态度跟别人不一样。是不是?”
祁蔓转身往里走,“你像个怪胎一样,当然不能拿对正常人的态度对你,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小遇就像你,你看他,跟哪个圈子都不贴。”
肖珩跟上去,“你说他就说他,捎带我干嘛?我怎么不贴了?我交游广阔好吗?半个娱乐圈我都认识,”
祁蔓侧头问:“哪些是你朋友啊?”
肖珩一滞,“朋友不在多,够用就好。”
看祁蔓似笑非笑,他又搂过去:“我一天就二十四个小时,能活到八十也就几万来天,扣掉工作,我陪你都嫌不够,更何况咱们还有孩子,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经营那么多朋友,就这几个已经够我忙的了。”
祁蔓问:“余楚那婚礼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他整天都忙什么呢?”
说起这个,肖珩就想叹气:“这不是婚礼马上就要到了嘛,阿姨那边的亲戚,还有三哥生意上的朋友,反正人挺多的,他又闲在家,就折腾呗,天天琢磨得可积极了。”
祁蔓又问:“琢磨什么?”
肖珩又叹气:“唉,就是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今天说菜单还得改,明天又说现场得改布置,我现在可算体会到俩小的当初那无力感了,就完全看不到头的那种无用功。我跟你说啊,我耐心差不多了,真跟他磨下去,我得少一朋友了。”
余楚压根不把肖珩这种抱怨放在眼里,晚上他依然在不停的写写划划,他总觉得菜单不够完美,尤其是最近秦吾还给了一堆客户名单过来,这些客户太多喜好禁忌,他得一样样协调好,不然会很不吉利的。
秦吾忙完又洗了澡出来,看床上还是一堆本子、笔,不由得皱眉:“你这白天不停转,怎么晚上也在琢磨呢?”
余楚专心盯着本子琢磨,“我得把这些关系理顺啊,不能让他们扫兴啊,我不做,珩哥也不肯做,到时候婚礼不顺利怎么办?那多不吉利啊。”
秦吾走过来收起本子和笔,拍拍不敢吱声的小弟:“他们也不是傻子,谁能在这种场合给主家添堵,我问过呼呼了,他也没始乱终弃过,应该不会有难堪的场面。”
余楚也不敢去拿,最近他是有点不知道感恩图报了,看秦吾坐到床上,他赶紧跪起来给捶背,“哥,这么大场婚礼,得花不少钱吧?不会得几十亿吧?”
秦吾闭着眼睛享受殷勤服务,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成天在那儿算嘛,连这都没算明白,这脑子怎么转的?”
余楚撇嘴,又笑嘻嘻说:“我这脑子不管用嘛,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哥,花这么多钱,是不是太破费了?”
秦吾笑了笑,说:“您还知道破费这词呢?本来都安排好的事,你非得来回折腾,现在浪费的都不止一个亿了吧?你说你活这么大,除了会糟践爷的钱,你还长什么本事了?”
余楚把脸贴过去,“我还长眼色了啊,你看,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顶着来了,多乖巧听话?”
秦吾嘴角一撇,“是把你那仅有的几个朋友折腾得快绝交了,怕再跟爷闹翻了你得大半夜去马路上吃冷风吧?”
余楚手停了停,又继续殷勤:“你就高看我,我就闹翻也不能跑到比大门口还远的地方啊,你还不拆了我,三爷,您破费了,我无以为报,就”
秦吾往后一躺,“没心思,再捶捶腿。”
余楚翻了个白眼,又往后挪去帮着捶腿,“哥,我就是想吧,呼呼这孩子挺招人嫌的,他找个老婆不容易,咱一次给他办顺了,不然以后离了,他一直打光棍也是连累我们啊,你说是吧?”
秦吾笑了笑,“我不嫌烦,你要嫌烦就给踢出去,反正你是亲爸,刻薄点也没人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