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大学校内停车场，黑色轿车精准入库。
熄火后驾驶座上的年轻男子解开安全带，转向后排闭眼小寐的沈彣，轻声唤道：“先生，我们到了。”
“唔~唔！”就像渴睡的应届考生被中断了来之不易的睡眠，他不耐烦地哼哼几声，却又无可奈何地睁开双眼，满满都是疲态。
应酬，又是应酬......真想休假啊！只是近来的忙碌并非工作所致，其实也算得上是工作所致，不过不是他的，而是沈繇的。
聂钊华的斩乱麻的刀虽说不上快，但纠结过后，还是决定向叶晖示好求和。当然，这与友情、曾经、体面无关，本质上还是为了未来的战略布局。事关利益，要谈的东西就多了，解决官司只是第一步，却也是重新建立起联系的重要一步。
就这样，沈繇在签完房屋买卖合同后便把余下的事务全丢给了他，去忙工作去了。
正当、合理，却让沈彣十分不得劲。明明是想讨个便利清闲，结果自己一天天地，跑完银行跑房管局，跑完房管局跑文物局，跑完文物局跑土建......请假？哪有假给他休？只会有数不清的事务等他处理、敲定和监督！还不如按部就班地慢慢来，等沈繇忙完了工作再将没办的事儿丢还给他处理。
算盘打得虽响，但此刻太阳穴发胀确实实打实的，沈彣心累地揉了揉，勉强用疼痛转移了注意力，随即从椅背袋摸出一瓶香水，往肩头喷了几下，又将之递给前座的助理。
微甜的木调香很快便在车厢内蔓延，沐浴其间，人也跟着清爽起来。
Switch on.
“小默，出发吧。”
闻言助理覃默生利落下车为上司开门，之后便一直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跟在后面，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他虽不比沈彣的俊美，但身段、样貌、处事谈吐皆是一流。当然也不只他一个，沈彣带出来交际应酬的助理就没有不亮眼夺目——聂氏“男模团”早就成为这个城市工商业界的都市传说一枚。
可就像每一个令人津津乐道的都市传说一样，沈彣和他的男助理们也有细细想来令人后背发凉的黑暗。一个能满足大多数女性幻想，风华正茂的男青年身边偏偏没有女人，这正常吗？即便他们这行的从业者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可秘书，带出来交际的秘书，不就是盘亮条顺会来事吗？虽说他的男助理也担得上盘亮条顺会来事......他不正常！哦，欧洲回来的？难怪了，民风奔放嘛！一句话总结：爱男和厌女，他至少占一个！
事实上，沈彣既不爱男，也不厌女，真要厌点什么也是让事实失真的舌头和笔头。
不可否认他在挑选随行助理时有将形象气质纳为考量标准，并且此后还对他们的衣着、礼仪进行了培训，因为在外应酬，职工的形象气质关乎了企业留给外人的印象。制造业竞争惨烈，非头部产业可替代性极高，很大程度就是吃人情，吃关系，吃利益交换。就是在这样一个由男性主导的行业，某一个环节女性的参与度、存在感激增会是什么好事？
诚然好看的男人也会遭遇同种冒犯，关键是美色，而非性别，但男人至少有生理优势，能用暴力输出最原始的反抗和威吓。所以一早沈彣便给随行助理发过定心丸——先礼后兵，打过了或者没打够，他会兜底。
所幸冒犯的事虽有，但不至于上升到暴力阶段，毕竟一百多年来社会风气不太容得下同性之好，对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来说曝光足以令他社会性死亡，别说无赖耍狠，只敢暗示诱惑。
对此覃默生他们有时也会恶趣味地想，沈彣会把底兜成什么样子呢？当然，这不是在怀疑他画饼，而是隐隐期待被维护，要知道他们这位年轻的上司看似清茶，实则烈酒，要么被他放倒，要么因他上头......他们现在就有点上头。
潜规则除了滋生污垢和恶臭，不作他想。
沈彣不是不明白当中的运行内核，但他生理性反感将女性的美色视作资源，明明她们同样蕴藏着极大的能量。就像他这次趁秋招季来理工大学，并不是走常规途径“招兵买马”来的，这一部分夏泫在负责，而是来应气动专家王教授的邀约。
在半个月前的某次展会上，对方很热情地邀请他抽空来学校坐坐，有爱徒想介绍给他认识。从热切且暧昧的神态动作，沈彣基本能断定那是一位女学生，起的也是撮合之意，但这一次他还真不排斥。
工科向来男多女少，女性或许是能得到一些优待，但优待从来不是重视，优待是规则范围内给弱者的贴目，重视却是对优秀的偏爱。而一个不具有生理优势的女学生能得到桃李天下的王教授“爱徒”的称谓，被特别关照，她得多优秀啊？
甭管什么渠道，招徕人才才是王道。
至于相亲，正好用校园招聘季来抵消！
出于这一目的，沈彣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先去了校招会会场与夏泫一行人会合。
校招会会场设在体育馆，自然不会太开阔，只是雨季不定时淅沥淅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为了满足互有交集的企业们保障私密的需求，校方还用挡板将之隔成了弯弯绕绕的“迷宫”。
可惜这完全没能调动起沈彣的玩心，除却夏泫打的预防针——嘈杂、空气不好，集中在门口的泥水花脚印已经让他这个洁癖患者下不去脚。覃默生适时上前领路，早前他与夏泫的助理沟通得知聂氏的摊位背靠看台，他们可以直接上去。
除了统筹全局的校方工作人员，看台上也有不少各家企业轮休或交换信息的职员，还有......记者小姐？见她在护栏边举着相机踮脚往场内够，沈彣不禁感叹工作真积极，同时又很好奇，这种蚂蚱腿新闻也有油水可榨？大约是出于解惑，他让覃默生先去与公司的人汇合，自己则径直走向唐幽芙。
“工作很认真嘛，小唐小姐！”
听到招呼声时，唐幽芙的后脚跟刚刚平稳落地，转头见到来人是沈彣，不禁有些惊讶和慌乱，“小......小沈先生，你怎么......噢~可你这种级别的......也管招聘的事？”
沈彣好笑地下到她跟前，“什么叫我这种级别的？我们公司负责校招的人可比我的级别高！我是赴王省三教授......你当时也在呀，的邀，来看看他想介绍给我认识的爱徒。”
人家明明是想做他的月老！不过她并不觉得是他会错了意，更可能是故意曲解吧！
“你呢？这种小新闻也跑？”
“一般来说确实不会跑，但......”说到这个，她瑟缩了一下，眼里透着躲闪，“之前我和王省三教授约了个访谈，他答应空出时间的条件便是我要来帮拍一组校招会照片用于夏季的招生宣传。”
“是了，他们有招生压力！”
唐幽芙点点头正欲附和，便见话题的主人翁正朝二人走来。她当即向对方挤了个笑，端起相机点头示意，扔下一句“去忙了”就一溜烟跑开。
沈彣被这一连串操作搞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说王教授性子刚直，很多时候不免显得有点“凶”，但不至于吧？再且说几句话而已，也不存在偷懒不认真啊！
而王教授也给出了怪异反应，看着落荒而逃的方向，他有些促狭地向沈彣道：“哟，这是避嫌，还是害羞呢？”
嗯？对自己搞不清楚的情况，沈彣一贯的做法是笑笑，不做正面回答，“我听她说，之前和您约了个访谈，今天是来还债的！”
潜台词是，可能被债主吓跑了。
但王教授显然没有这个意识，“那可不？老头子固然没了青春，但时间还是有些价值的，占用了可不得帮忙干活？”
“该是该，可钱先放出去了，您就不担心坏账？”
“淘气！”王教授愣了两秒，嗔怪地拍了使坏的人一下，“你呀，就是嘴上厉害，这不还是担心小女朋友被刁难，陪着来了嘛？”
小女朋友？难怪记者小姐今天奇奇怪怪、毛毛躁躁的，有意思了！虽听懂了大致剧情，沈彣却不置可否，只照实道：“我其实是为了见您想介绍我认识的爱徒来的。”
“有对象的人还见什么我的爱徒？”
“我们公司正在发展，渴慕人才！”
“下一届的，明年才毕业。”
“我们提供得有优质实习岗位。”
“这个还真可以聊。”
“那请容我向您引见我们公司的夏泫夏经理，这方面他有绝对话语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