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大漠硬汉遭危难
赤魔旋风般向前飞驰。
它知道现在上哪儿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驮着主人赶快离开这血腥的战场,离得愈远愈好。
“文珠抓紧点!”马龙觉得朱文珠抓住他衣襟的手在放松,于是扭脸向身后大声吩咐。
赤魔奔跑的速度如此之快,若是从马背上摔下去,不死即伤!
“嗯。”朱文珠轻嗯了一声,手紧了紧,但旋即又放松了。马龙觉得有些不对,抖手轻勒缰绳:“呶——”,赤魔敛住蹄势,速度骤然放慢,最后停在了一片竹叶林边。
朱文珠的身子软软地靠在马龙背上,抓住马龙衣襟的双手垂了下来。
“你怎么啦?”马龙反手扶住她问。
朱文珠没有回答。
马龙弹身跃下马背,将朱文珠扶下马来,霎时,他怔住了。
朱文珠右背上部赫然插着一支利箭,鲜血已濡湿了半边衣襟。
原来她中箭了!
马龙急忙将朱文珠抱进竹林。
脱下上衣平摊在地上,然后将朱文珠俯伏在衣上,检查伤势。
箭入肉两寸,幸喜所中部位不是要害之处,但箭镞不知削断了哪一条血管,血流得很多,此时还在汩汩地往外冒。必须立即动手术,否则失血过多就会有性命危险!
马龙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救人要紧,顾不得男女有别。他当机立断,“嗤”地一下撕开了她的衣襟。
尽管他心无杂念,当他的眼光触到她那娇嫩白皙泛着玉石般光泽的皮肤时,心头仍禁不住怦然一跳。
这是男人对异性的自然的反应,他是个铁铮铮的硬汉,但也是个真正的男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住心神,从腰囊里取出止血粉、创伤膏、镇痛水等救应之物。这些治刀剑之伤的药物,是每一个江湖人必须随身携带的,他也不例外。
先将镇痛水洒在箭杆周围的皮肤上,然后右手二指掐住箭杆贴肉的部位,他深沉地看了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朱文珠一眼,猛地右手往上一提,将箭拔了出来。
“啊!”朱文珠身子猛然一抖,发出一声尖叫,随即又昏死过去。
马龙将带血的箭往地上一扔,赶紧掐住伤口,往伤口上洒止血粉。马家的创伤药是祖传秘方所制,虽不能起死回生,止血疗伤却是极为灵效,鲜血沾上止血粉,立即开始发稠、凝固,片刻,血已不再往外流淌。
马龙将创伤膏贴住伤口,始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挥手抹去头额的汗水。
幸喜这是一支普通的箭,箭镞上没有喂毒,否则文珠恐怕早就没命了。
想起毒箭,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朱文珠替他吸毒解毒的事,心中不觉充斥一种感激之情。
足下很软,用力踏踏,泥土很松、很潮湿,看看摊在地上的衣角都已湿了,文珠躺在湿衣上会弄潮身子的。
创伤膏的药力还未发挥,她还未苏醒过来,因此她只能躺着不动,否则裂开了伤口,要止血就麻烦了。
他思忖了片刻,毅然地坐下,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他手肘托着她的颈脖,轻轻地搂着她,挺直着腰背坐着纹丝不动。
他觉得她的身子很软,颈脖很烫,心不觉一阵狂跳。
他一生中从未和女人亲近过,更没有这样抱过一个女人。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香气,幽幽地钻入他的鼻中,他心跳更促,更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这股香气是来自文珠的身上,那是少女特有的芬香。他感觉到一种未曾有过的躁动,幻起一股撩人的旖旎。
孩提时和文珠戏耍、追逐,玩夫妻拜堂游戏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旋转。
茫茫大漠和张绿敏纵马奔驰,练功对剑,夜观星象的一场场情景,在眼前交换重叠。
各种场景,各种心绪,纠结、壅塞在胸中翻滚。
这种种感情的变化,是时空还是人的变化?
“嗯。”朱文珠一声嘤咛,悠悠苏醒。
“珠……妹。”他刚从遐思中回到现实,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对她的苏醒似乎有些吃惊。
她也似乎有些惊讶。看着他赤裸的上身上凸起得像小山包一样的肌内,两眼闪射出惊诧、困惑的光。
她目光斜瞟,触到地上带血的利箭,摊开着的已被浸湿了的上衣,凌乱散搁着的腰囊中的创伤药物。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龙哥!”她发出一声轻呼,头一歪,将脸贴在了他坚实的胸脯上。
她的神情就像是一只被暴风雨击打得精疲力竭的小鸟,找到了躲避暴风雨的栖身之处。
弱的女人总是需要坚强的男人,作为自己的保护者。马龙觉得她的脸很烫,烫的怕人。
“你怎么啦?”他问。
“别……说话,我愿意永……远都是这个样……”她闭上了双眼,沉湎在眼前的绮梦之中。
她刚才还有些苍白的脸变得红彤彤的,那优美的耳朵和裸露的粉颈,就像三月里红透了的樱桃。
他伸出左手,手掌压住她的前额,糟!她病了,正在发高烧!
他对治伤解毒还有一定的知识和经验,对医道却是一窍不通。
他立即站起身,拎起腰囊,抱着她走出了小竹叶林,必须尽快地带她去看医生。
太阳当顶,正是正午时分。
他抿嘴一声长哨。
赤魔从附近的林中奔出,飞驰而来。
马龙抱着朱文珠跨上马鞍,光着上身催马奔向前面的房县县城。
马龙骑着赤魔奔入县城,立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赤魔浑身如火的纯毛和那傲然不羁的气质不说,马背上那副玉鞍金镫令人眼花缭乱,而这样华丽高贵的马鞍上居然坐着一个光着上身的野汉子,而那野汉子怀中居然又抱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然而,马龙此刻却顾不得这许多了。他拨马奔入一家客栈,直闯入后院马厩。
“哎!臭叫化子!你也不瞧瞧……”两个伙计飞也似地追来,叫骂声刚出口,后半截子话便顿在了口边没吐出来。
有这玉鞍金镫的马鞍,有这神骏的坐骑,主人难道还会是臭叫化子?
两个伙计凶脸顿时变成了笑脸:“这位大公子爷儿,您是…...”
马龙抱着朱文珠跃下马鞍,打断伙计的话:“给我准备上房一间,马鞍抬到房里去,马要用最好的精饲料。”说着,左手从腰囊里摸出一大锭银子扔了过去,“不用找啦。”
“是,是。”两伙计应迭连声,一人去牵马,一人引马龙去店客房。
上房在后院东首的小花园里,房间宽敞明亮,摆设颇为讲究,环境也十分优雅。想不到小小房县,居然也有如此上等客房。
马龙无心计较这些,将朱文珠放置到床上,此时朱文珠脸色仍是泛红,呼吸急促,人已昏迷不醒。
马龙又摸出一锭银子塞给引路的伙计:“请替我去请一位郎中先生来,要最好的郎中。”
“是夫人病了么:”伙计捏着银子笑脸问。看来这伙计是个饶舌的家伙。
马龙瞪起眼:“少啰嗦!快去!”
“是。”伙计被马龙吓了一跳,赶紧就往外跑。
马龙在床沿旁坐下,焦急地等待着郎中先生的到来。
他知道朱文珠不仅病得很厉害,由于箭伤的缘故,她随时都会有性命的危险。
等待也是一种最难忍受的痛苦。他静静地望着她,心里却又在想:爹爹和杜逢春、张绿敏他们可曾突围到了武镇菜瓜园?
他的心像有虫子在啃咬似的发痛、发悸。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他弹身而起:“郎中先生来了么?”
“来啦,来啦!”请郎中的伙计气喘吁吁地闯进房中,“您的运气好极了,今日碰巧欧阳老先生在馆中,小的就将他老人家请来了。”
马龙不知欧阳老先生的名声:“欧阳老先生是谁?”
“哎呀,”伙计鼓眼道,“您怎么连神医欧阳晋璞也没听说过?他和赛华佗皇甫兆和是天下有名的两位医道神人,别说是区区一个病人,就是死人也能治活。当年皇上判了一个犯人的死罪,当犯人行刑时,皇上发觉那犯人是冤枉的,于是就下旨赦免那犯人,当赦令送到刑场时,刽子手的刀已砍了下去,当时欧阳晋璞先生正在刑场,于是,立即当场施展手法,将那犯人斩下的头,又给接上脖子,三个月后那犯人伤愈,复好如初。你说这神也不神?还有一次,一个孕妇…....”
“哈哈哈哈!”门外传来一阵笑声,一位胸前三绺长须的老者飘然而入,“言过其实,言过其实,这位公子切莫听这伙计胡吹瞎捧。”
马龙立即拱手施礼道:“欧阳先生,在下马龙向您老人家问候。”
“马公子不必客套。病人在哪里?”欧阳晋璞人虽老,性格却十分爽快。
“这位便是。”马龙指了指床上的朱文珠。
欧阳晋璞何尝不知,只是病人不能乱指,以免犯忌,所以才有此一问。
欧阳晋璞走到床边,将手中拎着的小药箱放下,伸指搭上朱文珠腕脉,然后闭上眼,静神细察。
马龙挥挥手示意伙计退出房外。
半晌,欧阳晋璞缓缓睁开眼睛,脸色颇为凝重。
马龙心一紧,问道:“怎么样?”
欧阳晋璞缓缓道:“夫人所患之病乃肺火焚心,此疾多在小孩身上可见,夫人发此病自比小孩要厉害数倍,况且……”说到此,话音顿了顿,目光盯着马龙问道:“夫人身上还可曾带伤,大量失血?”
马龙心一怔,欧阳晋璞把脉便测出文珠病状,而且还知文珠受伤失血,果不愧这神医的称号。
欧阳晋璞又道:“老夫看病只问病情,不管病由,马公子只管实话实说。”
马龙也不向他解释,说道:“她受的是箭伤,箭已拔出,伤口敷有创伤膏,欧阳先生是否要看过?”
“不用了。”欧阳晋璞走到桌旁,打开小药箱,立即提笔开方。
马龙取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这是一点小意思,聊表心意。”
欧阳晋璞没吭声,迅快地开好了药方,往马龙面前一推道:“这方子中有几味药一般药铺里很难找到,恐怕要劳马公子另外去配,但这药方少一味药都不成。”
马龙担心地问:“在药方配齐之前,她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老夫就没有绝对的把握了。”欧阳晋璞道,“不过,老夫临走时可替她扎几根银针,稳住一下病情。”
“谢欧阳先生。”马龙拱手致谢。
欧阳晋璞从小药箱中取出一包银针,走到床边。
马龙正在为难,要用银针替朱文珠扎穴,是否要解开衣襟呢?若解开,怎能让文珠赤身对人,哪怕面对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郎中,若不解开,又怎能对穴下针?
他正在思想之际,欧阳晋璞银针已经出手,针全部插在她胸部的穴位之上,共有七针之多。
隔衣下针,觑穴道之准,手法之精巧,实是天下少有!马龙顿时看的目瞪口呆。
片刻,欧阳晋璞收起银针,装入箱中,嘱咐马龙道:“记住,夫人在高烧未退之前,切不可离开房间,更不能吹风淋雨。”
“知道了。”马龙点头答应。
“如果不出意外,尊夫人七日之后定会痊愈。老夫告辞。”
欧阳晋璞提起药箱就往外走。
“欧阳先生留步。”
“马公子还有何吩咐?”
“这银子,欧阳先生莫不是嫌少?”马龙指着桌上的两锭银子道。
“哦,公子不知老夫行医的规矩,老夫若要收病人的银子,在出医前定会讲个价钱,这一般都是好价钱,老夫若不问价便出医,便是分文不取。”欧阳晋璞道出了自己的行医规矩。
“这……叫马某如何能安心?”马龙道。
欧阳晋璞道:“难道马公子想要老夫为你破了数十年行医的规矩?”
马龙无言以对。
欧阳晋璞拎着药箱走了。
马龙望着欧阳晋璞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心中感叹万分。世上之事,无奇不有,世上之人,无所不有。欧阳晋璞神医真是个怪人!
马龙唤来伙计,吩咐小心伺候好朱文珠,然后拿着药方出去买药。
果不出欧阳晋璞的预料,县城几家药铺都少几味药。
马龙回店牵出赤魔,又塞了一锭银子给伙计,套上马鞍,飞驰出县城买药去了。
马龙一路飞驰,遇店下马,一路询问,直奔至百里外的武镇,才买齐了这几味药。
人不喘气,马不停蹄,立即拨马回程,奔回房县。
往返两百里,赤魔用了不到三个时辰,“千里神驹”四字果是当之无愧。
马龙跳下汗水淋淋的赤魔马背,连马鞍也来不及下,就奔向客房。
不知朱文珠病情怎样了?
伙计正侍立在房门前,见到马龙立即迎了上来:“马公子爷……”
马龙将手中的一大串药包往伙计手中一塞:“快去吩咐煎药,要快!”
伙计捧着药包,哭丧着脸,似要说话却又未出声。
马龙推开房门,跨步入房,霎时,马龙脸色倏变,呼吸也几乎停止。
床上空空如也,已不见了朱文珠!
“伙计!病人呢?”马龙厉声喝问。
“病人……这病人……”伙计捧着药包在门外支吾着。
马龙扭转身伸手抓住伙计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拎起:“人在哪里?”
“哗啦!”伙计手中的药包散落到地上,药包中的药洒得满地都是:“人被……人抢走了。”由于惊吓,口齿伶俐的饶舌伙计说话也乱了套。
“谁?是谁?”马龙情急之下,五指紧了紧。
“哎唷!”伙计杀猪似的叫了起来,“公子大爷饶命!”
马龙手指松了松:“讲!”
伙计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是京城来的侍卫,他们说这位病人是什么公主……”
糟!这事可有些麻烦。马龙心中一震。
伙计眨巴了一下眼睛,又道:“哦,一位领头的侍卫给公子大爷留下了一字条,要小的交给您。”
“快拿来。”马龙松开了手。
伙计从怀中摸出一张字条,颤巍巍地交给马龙:“请公子大爷过目。”
马龙急急展开字条,一行工整的字迹跃入眼帘:“奉圣命接文珠公主入宫,请不要自找麻烦,勿谓言之不预也。”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不知留此条的究竟是何人。
是大内侍卫,还是冒称侍卫的强人?
马龙再次抓住伙计的衣领:“他们往哪儿去了?”
伙计对这个问题倒是早有准备:“小的知道公子大爷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因此那些侍卫带着病人出店后,小的便悄悄溜出去跟了一小程路……”
马龙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少啰嗦!他们上了哪条道?”
伙计赶紧道:“出城口往东的官道,一辆彩篷马车,四人四骑。”
马龙手一摔:“将地上的药赶紧给我包好。”说着便进了房间。
伙计被马龙这一摔,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于是便趴在地上把散落的药包扒拢,然后脱下上衣包了起来。
马龙背着革囊从房里走出,抓过伙计递上的药包,直奔马厩。
伙计哼哼着从地上爬起,嘴里不知在骂着什么,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到房内马龙留在桌上的一锭银子时,哭丧的脸上立即绽开了笑容。
马龙从马厩里牵出还尚未干汗的赤魔,拍拍它的脖子,给它套上马鞍,嘴凑到它的耳畔:“没法子,还要辛苦你了。”
“咴——”赤魔扬起前蹄,一声长嘶,神情大有为主人万死不辞之态。
马龙狠狠心,将包着药的衣包挂在马鞍上,弹身跃上了马背。
赤魔四蹄一蹬,窜出院坪,似一道红色的流光逝出店栈。驰出城门口,折向东面的官道,行不到三十里,马龙便已见到伙计所说的彩篷马车和四骑侍卫。
马车的速度很慢,四骑侍卫护在马车旁缓慢地行进。
赤魔毫不费力地追上马车,越过车头,然后回头横身拦在官道中央。
马车霍然停住。四骑侍卫策马向前,隔在马车前。
马龙立身在赤魔背上,目光扫过马车。
这是一辆宫廷用的三驾马车,车厢十分宽大、华丽,装饰也很讲究,三匹马都是良种骏马。
目光落在四骑侍卫脸上,四张神情肃穆的脸,两颊凸出的青筋,说明四人都是内功修为极高的高手。
马龙皱了皱眉头,随即沉声问:“人呢?”
四骑侍卫当然知道马龙问的谁,可谁也没回答。
马龙指了指挂在马鞍旁的衣裹道:“她病了,病得很厉害,这是神医欧阳晋璞给她开的药,请将她留下来。”
左首第一骑上的侍卫阴沉着脸举起了右手,三骑侍卫勒马稍稍向左右退了几步。
这是干什么?难道这些侍卫就同意留下朱文珠?
马龙猜想之际,马车门打开了,窗户也打开了。
马龙的目光透入了马车车厢里。宽敞的车厢里,朱文珠静躺在厢床上,床前的两个软垫上坐着欧阳晋璞和另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
第一骑上的侍卫道:“文珠公主已服过药了,到前面十里亭,我会给她服第二剂药。这一位是给她开药方的神医欧阳晋璞,那一位白发老头是赛华佗皇甫兆和,有他们二位服侍文珠公主,马少堡主应该是可以放心了。”
马龙的心陡地一震,对方显然已知道自己的底细!
他定住心神,深吸口气道:“你是谁?”
“在下大内侍卫统领凌啸风。”第一骑上的侍卫沉声回答。马龙的心又是一震,即问道:“阁下就是中原第一剑客闪电手凌啸风?”
凌啸风脸色凝重:“那是在下过去的绰号,马少堡主还提它作甚?”
马龙又问道:“阁下什么时候投靠朝廷,为皇上效命了?”
凌啸风厉声道:“这不干马少堡主的事。”
马龙目芒一闪:“请凌统领留下文珠姑娘如何?”
凌啸风正色道:“这恐怕办不到,在下是奉皇上之命特来接文珠公主的。”
马龙道:“在下是受安王爷之托,护送文珠姑娘回府的,凌统领要接人,可到京城安王府去接,如何?”
凌啸风声音变冷:“圣命难违,请马少堡主不要强人所难。”
“这么说,我只有动手了?”马龙说话间,手已搭上了肩背上的刀柄。
这是个明显的表态,也是个威胁,以表示他救人的决心。凌啸风想了想道:“我有话要对你说。”说罢也不待马龙回答,便拍马跃到路边的田野里。
马龙也拨转赤魔,冲进田野中。
剩下的三个侍卫将马车厢门关上,护守在车门两侧。凌啸风和马龙同时跃下马背,撒开缰绳,对面而立。
马龙挺胸直背,双手抱肩,神色倨傲:“凌统领有何指教?”
凌啸风凝视着马龙,缓声道:“给你一个忠告: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马龙微微一笑:“搭救朋友,义无反顾。”
凌啸风脸面罩上一层杀气:“你若出手,必将大难临头。”
马龙凛然道:“除死无大难,马某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还惧什么大难?”
“实言相告。马少堡主,你已是上了圣上缉杀名册上的人物,在下念你父亲马天翔与家父一份交情上放你一马,你走吧,我不为难于你。”凌啸风说话的口气十分认真。
马龙嘴角一丝冷笑:“要我走容易,请让文珠姑娘与我一起走。”
凌啸风脸色变阴,“我说过,马少堡主不要强人所难。”
当!马龙的雁翎宝刀跃出刀鞘;空中闪过一道炫目的金光。
话既已说僵,除了动手已别无选择。
凌啸风目光盯着马龙,手徐徐按住剑柄:“在下的剑若出鞘,就定要擒住你,与文珠公主一同押往京城,你好好考虑。”
他那口气,若是出剑便有必胜的把握。
马龙的心一阵抽搐,几乎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倒。随即,好胜心顿起,傲性大发。
中原第一剑客闪电剑以快剑名扬天下,大漠沙风堡断魂刀以快刀誉享武林,两强相遇,刀剑相逢,究竟是刀快,还是剑快?
心念至此,厉声喝道:“少啰嗦!拔剑吧。”
凌啸风手腕子一抖,宝剑出鞘三寸,寒芒映日耀目:“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走吧。”
“看刀!”马龙喝喊声中,刀身合一,射向凌啸风。
两人擦身而过,没有刀剑撞击声,只有衣襟被划破的轻微的嗤响,空中绽开一小线雾一样的血珠。
凌啸风背向马龙,剑身贴住手肘,脸色冷峻,巍然挺立。
马龙左胸衣襟被剑划开,胸脯上已见殷红,手中的刀斜扬在空中。
显然,剑比刀要快。
马龙遇到强敌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的剑比自己的刀要快,而且快了许多,不觉惊的呆了。
爹没有说错。天外有天,山外有山,马家的断魂快刀,不见得是天下最快的刀法。
但,瞬息之后,他转回身,沉声道:“好剑法,现在我要出第二刀了。
凌啸风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回身。
“看刀!”马龙第二次扑向凌啸风。虽然是对着凌啸风背部出刀,但因已预先告警,所以并不算是偷袭。
刀刺到凌啸风背部,凌啸风仍未动弹,马龙心中一怔,刀锋倏地往回一带,怎么能刺一个不还手的对手?
就在这一瞬之间,凌啸风霍然转身,“当!”剑刃格住了刀锋,左手五指一扬,一团白粉撒在马龙脸上,一阵异味扑鼻,马龙往后便倒。
“卑鄙无耻之徒!”马龙倒在地上,瞪眼恨声怒骂。
凌啸风镇静地道:“在下缉拿钦犯,从来就不择手段。”
“咴——”赤魔飞奔而至,腾空扬蹄踢向凌啸风。它仍像在药王庙坪一样,想救走主人。
凌啸风弹身跃起,如钩的五指抓向赤魔。
“不要伤它!”马龙发出一声惶急的呼喊。
凌啸风眼疾手快,侧身避开赤魔踢来的前蹄,五指扣住了马笼头。
赤魔身子坠地,仍拚命往前奔跃,四蹄在地上蹬起一簇火星和碎石。
凌啸风左手扣住马头,身子稳如泰山,屹然不动,硬生生地将赤魔拉住。
好神力!马龙暗自吃惊,凌啸风的功力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赤魔往返奔驰已经乏力,此刻见挣脱不了凌啸风的手,便停止挣扎,凝然不动。
凌啸风不觉一声称赞:“好马!”
此刻,官道上一队十余人的客商队伍停在了路边,客商中有一人大步向田野里走来。
马龙先是一喜,当他看清此人是安阳天威武馆的王世魁时,心中的喜悦顿时消失,他知道凭王世魁和他的馆丁决救不了他和朱文珠。
“唷!凌统领好!”王世魁拱手向凌啸风问好。
凌啸风点点头,亦拱手还礼:“王馆长好。”
马龙心中闪过一线希望,原来王世魁和凌啸风是熟人,是熟人则情况有所不同。
王世魁是个直人,快人快语,开门见山:“凌统领,这一位是王某的侄儿马龙,不知他什么地方得罪了大人?”
凌啸风沉声道:“他是朝廷严命缉拿的叛贼要犯。”
王世魁微微一怔,想了想道:“这事归御林军管,凌统领可否看在老夫的面上,网开一面?”
“可以。”凌啸风回答得十分爽快,说话间已放开了赤魔。“真的?”王世魁似乎觉得有些顺利得意外。
“在下从不打诓语。”凌啸风话音顿了顿,“不过在下必须要得到一个保证,这个马龙放走之后,保证不来再找在下的麻烦。”
“行,行。”王世魁立即点头道。
凌啸风淡淡一笑:“在下要听到马少堡主的亲口保证。”
马龙躺在地上道:“我一定要救文珠姑娘。”他是个铁铮铮的硬汉,自不会作骗人的保证。
凌啸风沉声道:“王馆长,不是在下不买你的面子,实是爱莫能助。”说罢,一扬手,一名侍卫离开马车走了过来。
侍卫走到马龙身旁,赶开赤魔,扶起马龙,又伸手点住了他九大穴位。
“带走。”凌啸风发出命令。
王世魁往前一站,路边的商队脚夫都呼地从地上站起。凌啸风冷厉的目芒盯着王世魁:“想动手吗?”
王世魁顿了顿,道:“凌统领打算如何处置马少堡主?”
凌啸风道:“带他进京城,待送文珠公主入宫完圣命后,就放了他。”
“谢凌统领。”王世魁急忙道谢。
“你别忙谢我。”凌啸风声音冷沉地说道,“如果一路上或到京城遇到御林军向在下要人,在下就只能秉公办事了。”
侍卫押着马龙开始向官道上走。
赤魔发出一声厉啸。
马龙目光一闪,突然道:“我要和王馆长说一句话。”
凌啸风没有犹豫,向侍卫挥挥手,立即闪到十丈开外的田野地里。
马龙嘴凑到王世魁耳畔,轻声道:“请王馆长带着赤魔去武镇菜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