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蔓满以为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姜导的创作态度应该会端正起来了，没想到他更加放飞了。
肖珩每天在片场他都提心吊胆，不是担心老艺术家们因为剧本争来吵去，就担心剧本突然大改导致前期准备又付诸东流。
早知道姜导放飞起来比余楚还没谱，他肯定不来当这制片。明明就是一部三十集的电视剧，现在他都怀疑会没有杀青的时候。
七月、八月一闪而过，到了九月，姜导突然正经起来。他拿出似乎早就写好的剧本，又推倒之前所有的剧情，从头再来。
中午宣布全部重拍的时候，肖珩都觉得自己是被太阳晒狠了，他头晕。
余楚伸手扶了把打晃的肖珩，这两个月他被一路骂到今天，万没想到，就拍了那么点能用的镜头，还得全部作废。
自从那天下雨，祁蔓跟姜骏几乎争吵收场，她就再没来过片场。以至于出现这么大变故，肖珩跟余楚都相互支撑了，还是觉得非常渺小无助。
“对不住啊，辛苦大家了，是我一直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么拍合适，所以耽误了大家很多时间。但放心，之后不会有任何意外了，我们都抓紧时间，冬天之前杀青。”
晚上剧组聚餐，姜骏端着酒杯一连喝了三杯，诚恳地表达他对之前任性的歉意。
肖珩第一个表态，“之前也是在磨合嘛，虽然剧情没用了，但进度不会被拖慢很多。预算这块还行，还在可控范围。”
众人看制片都说有钱了，心里都松了口气。
“是是，在一块交流业务也不错嘛，平时可没这些宝贵机会。”
“一切听凭姜导吩咐，咱来都来了，就客随主便。”
“制片都放话了，指定没什么问题，咱就踏实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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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表达着理解，姜骏突兀地一倒，愣是连离最近的余楚都没反应过来扶。
深夜的医院走廊上，肖珩心情凝重，他看着病房的门，心里充斥的都是内疚。他怎么会没去想一个人为什么要那么没来由的任性呢？
祁蔓从走廊另一边走来，她步伐很平稳，竟让人觉得姜骏的病情可能只是普通的小感冒。
她走到肖珩身旁，低声问：“怎么样了？”
肖珩看了眼病房，小声说：“刚检查完，说已经是中期，如果没合适的肝，大概就半年左右。”
祁蔓点头，“那也够他拍完了。”
肖珩侧头：“这部剧到底重要在哪儿？只是传记不用这么重视吧？”
祁蔓握住肖珩的手，看向对面的病房：“人都是死后才立碑，活着就要立的碑，怎么书写都需要勇气。”
到深夜，姜骏才从昏沉中醒来，看床边坐着祁蔓，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笑着说：“对不起，我不该喝酒的，又任性了。”
祁蔓怔了怔，她微笑开口：“您任性可不只这一桩，还为老不尊，恶意给晚辈扣恶毒的帽子。”
姜骏缓缓笑开，“这丫头，病在自己身上，别人知道也不能分担。再说，都快七十了，人活到这岁数，算有福气了。”
他慢慢坐起来，“我没事，就是酒有点刺激，医生那些话不用搭理，说什么得癌，我一样不影响，谁能看出来我病了？走了，回去了。”
祁蔓也没拦，她只静静递过衣服，又叫肖珩：“老公，进来，扶大福叔回去吧。我去办手续。”
因为她的态度太过平常，几个在医院等着的主创都莫名放松下来，刘道之看祁蔓走远，他走进病房：“老姜，你这是误诊吧？哪有什么病，你就不能喝，走吧。”
姜骏也说：“说是那么严重，我就没感觉出来，走吧，明天照常拍啊，肖珩，你可不能掉链子，接下来我谁的面子也不给。”
余楚跟在后面走，他刚才跟着肖珩一起去的医生办公室，对姜骏的身体情况再清楚不过，他默默看着精神饱满的事业标杆，这个人承载了一个时代的影视圈荣光，为什么会突然就要陨落呢？
接着，他又想起秦吾，这不靠谱的大哥最近又把酒给捡起来了，他可是得过胃癌的人，万一，
余楚狠狠摇头，“什么万一，呸呸呸！”
姜骏回头：“小余你嘀咕什么呢？这段时间你状态挺好，好好演，我这辈子能成什么样，就看你表现了。”
余楚谦卑道：“我一切听姜导安排，一定尽全力。姜导，我很荣幸能出演这个角色，对于我也是一辈子的荣耀。”
姜骏笑了笑，面色十分淡然，“算不上，我这辈子，算不上。”他看向不知所措的余楚，忽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余楚愣愣问：“为什么？”
姜骏目光复杂，里面有懊悔，也有向往。
片刻后，他爽朗地笑开：“你很有勇气，小众的婚姻，美满的家庭，身上有很多我渴望却从未实现的，单身汉的向往。年轻人，你很富有。”
余楚没想明白，他一路回到家都没想明白，躺在床上，他问：“所以，他觉得我跟一个男人，他同性恋啊？哥！他原来喜欢男人啊！不对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秦吾被咋呼的一巴掌甩过去，“你大晚上的逗鬼呢！他喜欢什么男人？他，你一小孩少打听，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赶早吗？”
余楚揉揉头，小声嘀咕：“什么美满，我这种也就是表面还行，私下里受的什么罪，谁知道啊。”
秦吾气得都笑，“你受罪？你这张嘴到现在还能说话，那都是爷大发慈悲了，照你这么说，这部剧播的时候，指定人就不在了？”
余楚点头：“嗯，能不能拍完都说不定呢，哥，明天我收工应该早，咱去医院做个体检吧？”
秦吾问：“检查什么？最近剧组混久了？得什么不干净的病了？”
余楚一拳怼过去，笑道：“你少没个正经，是你不靠谱总偷偷喝酒，别以为我不知道。咱去检查一下，有病治病，没病安心。去吧？”
秦吾道：“嗯，去，有事就赶紧把遗嘱给立了，省得你天天惦记没金主的日子该怎么过。”
余楚跟着笑，“是啊，我都跟到送你走了，不该给我啊？你又没儿子，就该给我。哥，拍完这戏，我就退休了。”
秦吾又笑：“你才多大就退休？退休干嘛呀？”
余楚一脸谄媚：“看在三爷您以后把遗产都给小弟的份上，小弟得效犬马之劳啊，以后我什么也不干，就给您当狗腿子，有酒我挡，有架我打，保证您这出来进去要多有面子就多有面子。”
秦吾嘴角漫出浓浓的笑意，嘴上还是挑剔：“一个狗腿子能有多大面子？你就别往脸上贴金了。”
余楚气得深呼吸，头顶上又说：“还挡酒，就你那酒量，是打算伺候爷呢，还是爷伺候你呢？狗腿子当成你这样，也就配做顿狗肉，”
余楚缓缓磨牙，他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您是花钱的，您说了算，您高兴就好。我是谁呀，狗腿子。您随意，您开心就好。”
秦吾忍笑到肚子疼，面上还一本正经在质疑：“我怎么听着像要咬我一口呢？怎么着，你还打算恶犬袭主？打断你的狗腿！”
余楚火再也忍不住，张口就吼：“秦吾你大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