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诗江苑外鼓起号响,周国皇帝季元武乘半步龙辇入苑,并在禁军的护卫下步入贤竹楼安坐。
整个过程,帝号长响。
苑内众人皆拜迎皇驾,无一人敢起身,更无一人敢喧哗。
皇威之下,几名传旨校尉齐声共宣平身令,苑内众人方才缓缓起身,接着才渐起杂声。
此次春宴虽得皇家青睐亲临,但终归还是凤家主办。除了该有的尊卑礼仪不可避改外,其他的皆由凤家安排做主,皇家不多做干预。
眼见重要人物已全部来齐,凤家家主凤齐山鸣号登台,开始主持此次春宴。
工部尚书凤齐山今春虽逢五十年岁,但却难得的不见白发,不见苍容。一副瘦相颇显古朴,周体匀称不显病态。
凤齐山眼见苑内众人的目光已纷纷投向了自己,心中便暗暗打定了主意,转身向贤竹楼跪拜行礼后,再次面向众人开口道:“诸家王公。诸爵同僚。诸位才子佳人。感谢各位赐情于我凤家,于我凤齐山。今日春宴,既是为了庆春迎新,也是为了我凤家小女择婿一事。”
花正雨斜卧在江心亭内,耳朵听着凤齐山的客套话,眼睛却在四处寻找自己的弟弟——花正锐的身影。
而此时的花正锐,正端坐在花贺国的身旁,静静地看着正台上的凤齐山,脸上的阴冷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花家之后,就该是凤家了。
此次凤家一反常态的开办春宴,嫁女招婿,确也和花正锐有关。
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迎娶凤家的女儿,逼凤家在往后的日子里,站到自己这边。
能逼的四大家族之一的凤家高调嫁女,这绝非是一个花正锐可以做到的事情。
加上一个禁军统领陆玄也不行。
甚至可以说,凤家女儿嫁给花正锐已是定局,此时无非是走个过场而已。
幕后推手的地位权势,可见一斑。
正台上的凤齐山轻轻顿了一下,接着开口道:“当然,如果各位青年男女能在此次春宴上喜结良缘,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还望各位尽展才气,皆搏文曲!”
在众人的礼喝声中,凤齐山缓缓下台,这也意味着此次春宴正式开始了。
江心亭内,苗家二公子苗永俊率先将自己所做的诗句誊抄完毕,交予了一旁静候的宣读使。
宣读使接过文章,一番检查无误后,在纸上加盖了红印,接着便带着苗永俊向正台走去。
“他什么时候来的?”唐有剑伸了个懒腰,挥手指了指站在台边的苗永俊和苗永俊身后的董明。
“来挺久了,跟咱们前后脚到的。”杨石虎随口回了一句,眼睛却死死盯着苗永俊身旁的护卫——汪山银。
花正雨坐正了身子,也将目光投向了汪山银,开口道:“汪山银是吧?五流境界,说打也便打了。”
宣读使持文上台,鸣锣鸣号拢了拢苑内众人的耳音,接着便高声朗读起苗永俊的诗词:“苗家公子苗永俊有词——恰此间春宴,拙笔摹百花,九十九朵才已殆,不成双,不成双。”
不知是早做准备还是才思灵巧,台下的才子佳人闻听后,确有不少人为其鼓掌叫好。
苗永俊站在侧台,面带得意的享受着众人的支持。
唯是花家华亭内,传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第一个上台。词里谦虚。还把自己想找女人的想法说的如此含蓄。有点厉害。”花正锐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一旁的花渐雅轻笑一声,推了花正锐一把道:“干嘛呀!苗家公子跟你有仇啊?”
花贺国也微微一笑,拿起案上的酒杯,向隔江对亭的苗家家主苗道堂举杯示意。
苗道堂举杯回礼,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眼神余光却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子苗永俊,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搏了个彩头,不算差。
苗永俊的词文上台后,江心亭内的一众才子奋起直追,快思疾书,江心亭两岸无数的佳人淑女也颇为期待江心亭的文章出亭。
“大才子,写一个比苗二公子好一百倍的。”江心亭内,花正雨一边折着手中的纸活,一边拍了拍身边的唐有剑说道。
突然,花正雨停下了手中的纸活,转头看向一道刚刚进亭的人影,脸上竟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唐有剑倒是未注意身旁他人,仍是懒散作态,缓缓起身,扶案站定。接着伸出左手从案台上抽过一张宣纸,抬起右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片镜。正欲提笔作诗时,却被花正雨一把拽到了亭边。
“你这说打就打,说拽就拽的毛病都是跟谁学的?”唐有剑扶了扶险些掉下的墨片镜,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跟疯老头学的!”花正雨嬉皮笑脸的搪塞了一下后,连忙开口道:“你看见那边那个人了没有?那就是我弟弟,花正锐。”
在苗永俊的词文登台后,花正锐便起身来到了江心亭。有花渐雅提前为他准备的词文,他必可才压群郎。
就算是走个过场,也要走的好看。
唐有剑看着案边那个面若冰霜,眉眼带寒的男子,不置可否地反问了花正雨一句:“然后呢?”
“然后,我得亲自写。”花正雨一笑,将唐有剑手中的纸笔接过,铺在案上寥寥几笔,便交给了一旁的宣读使。
“公子,您还没提名!”宣读检查一番后提醒道,接着便伸手将手中写满词句的宣纸递还给了花正雨。
花正雨没有接过宣纸,反而弯腰从江水里拾起一片落花,轻摁在宣纸的纸角上。
“这样,便是提名了。”花正雨说着,甩了甩手上的水。
宣读使一脸疑惑的看着花正雨,不解其意。
花正雨笑着解释道:“我乃是京城才子,若落了名号,唯恐众人惧我家世,胡乱吹捧。留花一朵,可代我名。”
宣读使闻言夸赞道:“公子此举,又正又雅!只是不知,公子可否留一雅号?这样既隐了名讳,也有所代指!”
花正雨略一思索,语气里带着三分故意道:“京城,雨花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