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桥在罗江镇的西街。这里有很多楼房大院。门前招摇着酒楼、歌楼和旅店的各式旌幡,很是夺眼。条石铺就的大街上,一辆辆马车在人流中穿行,很挤,也很热闹。
海月桥是镇上最有名的歌楼。楼上的歌台,总是满客。除了咿咿呀呀的歌女外,便是野鸡和男人,男人和野鸡。野鸡们的头上散发出刨花油的味道,令男人们痴痴迷迷。
一群野鸡拥着一个人过来。野鸡叽叽喳喳地向被遮没在她们中间的那个人抱怨。“你为什么偏要她?”“你老人家总把钱花在一个人身上。不公平。”“哎哟,她最迷人,我也不比她差吧?”“你老人家要我,我准包你明天就走不了路。咯咯。”
一个长得小巧玲珑的女孩迎面过来。她满是媚笑的脸庞也很小巧,谁也不知她究竟有多大年纪。那群野鸡一下散开,嚷道:“小乖来了,我们走了,老爷快上吧。”
那老爷待周围的妓女走开了,才看见了那名叫小乖的女孩。
他喀笑着正要拥上去,忽然又象看见了鬼怪,怪叫一声,转身就往门外飞去。
“老爷,不能走,小乖还等着你呢。”
他的身子刚扑到门边,耳边就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他身形一挫,便落在地上。
他满脸沮丧,道:“陆小凤,你又来坏老爷的生意啦。”
老爷就是驼背神龟。
他刚才看见自己的小乖身后跟着一个漂亮男人。仔细一看,那男人长着四条眉毛。于是他连小乖也顾不上,转身便飞走。
但他遇到的是陆小凤。
他身子还没出门,陆小凤就已在门边候着他了。
此时,陆小凤笑道:“老爷是指跟那小乖的生意呢,还是别的生意?”
驼背神龟道:“你找过老爷无数次,可是从来都不是请老爷去发财。你一来,财神爷都害怕,准是逃得远远的,老爷有八万条腿都追不上,只有自认倒霉了事。”
陆小凤眨眨眼,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只要老爷肯去,保准横财大发,老爷一辈子都用不完,可以包享好几十个小乖。”
驼背神龟使劲抬着头,他那小孩脸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地方?老爷真要财运亨通得一发而不可收?”
陆小凤道:“你要做的事很简单,你去到那地方,站在那里,对人说,不。是对人吼上几声,别人就会付给一笔大得你做梦都未想到的钱。”
驼背神龟道:“那真是个好地方,它在哪儿?”
陆小凤道:“四方钱庄。”
驼背神龟那紧张着的脸,一下就松驰了,变得皱皱巴巴的。他长叹一声,道:“我说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吼两声那钱就长着腿一样自己跑进我的钱袋。原来你是叫我去抢钱庄,而且是抢四方钱庄。亏你想得出,那等于是抢老爷自己的钱。”
四方钱庄是罗江镇最大的钱庄,驼背神龟是其中的股东。
陆小凤见他一副痛心模样,笑道:“你只是四方钱庄的一个股东,那里还有其它股东的本钱、你去将它们全部装进自己的钱袋,不就足够自己开一个钱庄当钱老板了?”
驼背神龟道:“真要那样,老爷肯定会到另外的地方当钱老板了。”
陆小凤道:“老爷不傻,事后仍然会隐姓埋名到另外的地方做有钱人了。”
驼背神龟道:“不过,那另外的地方再有钱老爷也不会去,除非死了。”
陆小凤道:“老爷是说什么地方?”
驼背神龟耸耸肩:“阴间。”
陆小凤一笑:“死人爱纸钱,钱堆得象山,老爷自然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老爷在阳世跟小乖她们风花雪月得还不够哩,如何肯去?”
驼背神龟叹道:‘知我者,陆小凤矣。”
陆小凤觉得这老怪物很有意思。
他身上穿的是做工很考究的上等质料的丝绸衫,住的是镇上最好的歌楼,而且包享着很好的女人。当是最后这一条,就会是一大笔花费。而对驼背神龟这样的丑男人来说,要让很好的女人肯跟他上床,没有挥金如土的气派,自然只是做做春梦而已。
这老怪物看重钱,可更看重的是享受。
他拚命赚钱,是为了能拼命享受。
他的生活,是用钱堆砌起来的。
有人赚钱,拚命地积累财富,却从不讲究奢侈,从不肯乱花半个铜子,吝啬得象个铁鸡公。这种人只相信赚钱就是生活的全部,钱就是目的,却并不在意钱能带来的享受。
有人同样拼命赚钱,却仅仅是为能有足够的钱来花天酒地,购建阔绰山庄,享用玉馔美酒,享受美貌女子在他面前展露的万种风情。后一种人信奉赚钱就是为了活得舒服的想法。
这种人更聪明。
驼背神龟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所以,当陆小凤邀他去楼上最上等的酒间仙人阁时,驼背神龟眯缝着小眼,锐利地打量了陆小凤一眼,微笑着道:“陆小凤是美男子,但他跟很丑的老爷却是一类人。就凭这一点,老爷一定去。”
虽然陆小凤并不给他带来财源,但驼背神龟却觉得跟陆小凤这样的人去仙人阁喝酒,是一种用钱也买不到的快乐。
并不是任何一个熟人陆小凤都愿意与他在一起喝酒。
因为朋友并不一定就是酒友。
酒友就如情人,两人在一起时,相互间就会感到一种安慰,一种轻松,一种快乐。否则,即使最好的酒喝到嘴里,都会变成苦水。
陆小凤的确很喜欢驼背神龟这个怪物。
这并不是因为驼背神龟长得丑,跟他在一起可以使自已显得更俊美。
陆小凤只是觉得,这老怪物长得如此丑陋,却活得如此潇洒,一点不让人尤其不让女人讨厌,让他心生敬意。
仙人间很大,很宽,但酒桌却很小,很窄。
淡紫的小桌全都临窗摆放,一张张很精巧,很沉。它们是用檀木做成的。小桌仅供两三人坐饮,酒间的中叫空着,只竖了三两座流水环绕的淡蓝石山。
因为仙人间是一处饮酒的地方。很少的人,安静地喝酒。
摆着一张张大桌,一群群酒客又吃又唱,吵吵嚷嚷,这种地方是无法跟仙人阁的品位相比的。.陆小凤和驼背神龟喝着酒楼最贵的竹叶青。
临窗望得很远。
远处的山影淡淡的,如几抹云烟飘横在天空下边。
驼背神龟眯着眼,望着远天边发呆。
陆小凤轻轻笑了笑,道:“老爷经常在这里消磨时光?”
驼背神龟仍望着远处:“老爷得空就来这里坐坐。”
陆小凤道:“小乖坐在身边?”
驼背神龟摇摇头:“就老爷独自一人。”他回过头来,“老爷每次事情做完,便先到这里来安静,然后再去找那些娘们儿。”
陆小凤道:“想心事?”
驼背神龟道:“也想,也不想。有时反正就想一个人呆着,不想旁边有人,女人也不行。”
驼背神龟停住,向静立在酒间一角的女招待招招手,其中两个女招待走过来,一个轻轻收走桌上的六个被喝空的白瓷坛,另一个又摆上几坛竹叶青。
陆小凤道:“老爷最近发大财了?”
驼背神龟道:“不多,三十两金子。”
陆小凤道:“雇你的人出手还算阔绰。”
驼背神龟道:“那还不是钱。”
陆小凤道;“怎么不算是钱。”
驼背神龟道:“没到手的金子,再多也不能算是钱。”他停了停,又道,“老爷还得去拿钱,原来说定的是这个下午。”
陆小凤道:“老爷肯定是不会说出雇主是谁了?”
驼背神龟道:“这是老爷做事的规矩。规矩不能坏。坏了规矩,老爷以后就甭想吃饭了。”
陆小凤道:“老爷一定不说?”
驼背神龟道:“一定。”
陆小凤道:“那好。”他将酒杯中的酒喝干,向驼背神龟眨眨眼,道:“其实那人是谁,我知道。”
驼背神龟没有一点反应,只望着窗外。
陆小凤继续道:“是两个人。一个是年轻人,一个是中年人。”
驼背神龟回头看了陆小凤一眼,没吭声,又扭过头去望着窗外。
陆小凤道:“年轻人是个高个,左耳有个缺囗,那中年人长得很壮实,左脸颊有块刀疤。”
驼背神龟终于叹了囗气,道:“没有陆小凤不知道的人,没有陆小凤不知道的事。但是,这些都是你陆小凤说的,老爷可一个字未说。我下午还得去拿钱。”
陆小凤笑了,向驼背神龟举举酒杯,道:“老爷的确们什么也没说,这都是我陆小凤说的。”
驼背神龟正色道:“老爷的确没说。但别人的嘴,长在别人的脸上,别人要说什么,老爷管不着,老爷只管自己的嘴。”说完,便笑了一下,象个老小孩似地笑了一下,接着又道:“待会儿老爷得去找小乖乖,然后去拿那三十两金子。”
陆小凤道:“好,老爷再跟陆小凤喝几坛,尽管走,这里的帐陆小凤来付。”
驼背神龟道:“你的钱很多,用不完了?
,”
陆小凤一怔,道:“我钱不多,只够花销,但也不缺。”
驼背神龟道:“那你就用不着摆阔,给人双倍的酒钱了。”
陆小凤道:“怎么会是双倍?”
驼背神龟道:“在海月桥,只要是跟老爷在一起,一切花费都只记在老爷的帐上,从来不记在别人的帐上,这是老爷的规矩。”
陆小凤道:“难道不是陆小凤请老爷吗?
”
驼背神龟道:“请是一回事,老爷领情了。付钱又是一回事,老爷也付了。你要请老爷,以后在别的地方请吧,在海月桥永远是老爷请客,而不是客请老爷,除非老爷不再住这里。”
陆小凤道:“老爷这份悄,陆小凤也领了。真是个痛快的老怪物。”
驼背神龟道:“怪物是怪物,可并不一定就痛快。”
他说的是实话。
驼背神龟在海月桥也并不是随便请客的。只有他想见的人,才会在海月桥找到他,象陆小凤这样能轻易堵住他的人,在江湖中是屈指可数的。
酒桌上的白瓷坛空了,又换上几坛新的。新换上的。几坛又空了。
两人喝了四十坛,竹叶青。
一个女招待上来收拾那些空酒坛,她长得很白,很好看。
驼背神龟举手伸伸懒腰,嘴里喃喃道:“老爷该走了,该走了。”
那女招待突然俯首向驼背神龟轻轻地嘀咕了一阵,驼背神龟的脸刷地变成纸白色,猛地从座位上跳起,大叫一声:“不行,老爷的动作得快。”
周围喝酒的客人被这一叫吓了一大跳,转头来看时,驼背神龟已消失在门外。
陆小凤正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女招待,脸上露出微笑。
那女招待见他盯着自己,漂亮的脸庞不由得红了红。
陆小凤看了好一阵子,才道:“你长得太白了。”
女招待不说话,只微笑着瞥了他一眼。陆小凤道:“我又在拍女人的马屁了。”
女招待愣了愣,转身便走。
她还来走出半步,陆小凤便已飘落在她面前,板着脸问道:“原来你在海月桥收酒坛。你每天要收拾多少空酒坛?”
女招待忍不住笑了,跟珠一转,道:“收一万个。”
陆小凤道:“那你不得累死?”
女招待道:“没关系,假如是这样,早就有人先喝死了。我看着死人就高兴,一万个空酒坛算什么?”
这个很白的女招待,就是那站在桃树下的黑衣女了。
陆小凤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花招,吓得驼背神电变色而遁。
陆小凤道:“你跟老爷说了什么,吓得老爷那副模样?”
她道:“没说什么,我只是对老爷说,他的三十两金子就要化成水了。”
陆小凤道:“为什么?”
她道:“因为雇他的那两个人,已经等于是死人了。”
陆小凤道:“是谁干的?”
她道:“一个女人。”
陆小凤道:“女人?”
她道:“对。”
陆小凤道:“那女人是谁?”
她道:“那女人很白,先是站在桃树下,最后又在海月桥收空酒坛。”
陆小凤心里一惊,但未表露于脸,只是慢慢道:“原来是你。”
她道:“当然是我,而不会是你,因为你不是女人,而我也不是男人。”
陆小凤哭笑不得,只问道:“你能打过那两人?”
她淡淡道:“我怎么能打得过他们。我只不过轻轻弹弹了指甲,然后只向他们说了一句话,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好象就受不了了,立刻就逃走了。”
陆小凤一听,耸然动容:“你姓什么?”
她嫣然一笑,脸红红的,嗔道:“你打听人家姓名干什么?你是不是要娶人家?”
陆小凤不理她的讥谑,道:“你是不是姓罗?”
她马上止住了笑,道:“你真聪明。”
陆小凤道:“幻影毒后施若榔是你的什么人?”
她淡淡道:“是家母。”
陆小凤道:“你娘叫施若柳,你一定叫罗若丝什么的了?”
她瞪着他,恨恨道:“我叫罗若丝,你爹一定叫陆小龙,不然你怎么会叫陆小凤?”
陆小凤道:“既然你不肯说出你的名字,别人就只好叫你螺丝了?”
她又一瞪眼,把手一举:“你敢?”
一一那是双修长好看的手,柔长的手指上的指甲修剪得很圆,很漂亮。
她道:“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父母赐名仙仙,你陆小凤敢乱叫人名字?”她见陆小凤一脸苦涩,便放下手,娇笑道:“这下陆大侠算是明白了吧?”
陆小凤当然明白,明白极了,明白得差一点晕过去。
这小妖精居然是可怕的幻影毒后的女儿。幸亏陆小凤没有得罪她,不然他早就变成了一块翡翠。
——具惨碧色的尸体。
江湖上的人,谁不知道幻影毒后的大名,谁不是一谈毒后就色变?
幻影毒后长得很漂亮,是当时江湖上最有名的美人。
幻影毒后的手也长得很漂亮,手指柔长如嫩笋,如新剥葱头。
假如那双手去绣花,绣出的花一定是世上最好看的花。
假如那双手去弹琴,弹出的曲子一定会令听者忘了昨世今生。
那双手偏偏既不绣花,也不弹琴,只是要夺人的命。
只要幻影毒后要杀人,就只要弹弹那好看的指甲。一个人活人立刻就变成了一具惨碧的尸体。
那尸体在活着的时候。是没有看见幻影毒后弹指甲的。
直到她被人杀死时,别的人也没有谁见过幻影毒后是如何弹指甲的。
但的的确确又有那么多人就这样被毒死了
幻影毒后有可怕的功夫。
但更可怕的是她的指甲。
她的指甲上藏着一种无比奇特的毒药。
那奇毒,无色、无臭、有形,但却是肉眼难以看见的形体。
中毒的人永远无法知道他已中毒。
因为当他知道自己中毒时,已经是死人。
有多少冒犯幻影毒后的人,在不知不觉之间死去?
不知道。
反正是只要她要杀的人,不知不觉就死了。
没有例外。
少林寺的第三大高手海空法师也未例外。海空觉得幻影毒后杀孽太重,便只身进入江湖,想将幻影毒后的那双好看的手变成真正好看的手。一双不能再只能看看的手。
海空没有对任何人讲他这个念头。
他知道自己身上功夫可能比幻影毒后高,却无法与她那指甲下的东西相比。
人最怕的东西,是那种人的五官无法发挥效力的东西。
譬如前生,譬如来世。
人永远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因而在内心深处怀有最大的恐惧。
幻影毒后酌毒药,也是那东西中的一种。所以海空法师只是在找到幻影毒后后,才向她本人讲了自己独出山门的意图。
幻影毒后迷人地笑了。
她与海空相约次日傍晚在山中一处野店见面。
从这时开始,海空便不吃不喝不睡,只随处以打坐度时候日。
因为他不想在吃饭饮水或睡觉之时,不知不觉变成一个被超度的死高僧。
但海空还是被超度了。
他在野店前面的空地上,只看了一眼远山和夕阳,还有幻影毒后那迷人的笑容。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惨碧地僵硬在地上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在脑中闪出动手这个念头,就已经成了死人。
他实在低估了幻影毒后毒技的威力。
唯一的例外,就只有那桃花杀手。
他没有犯诲空的错误。
他找到幻影毒后,什么都没说。
他的眼睛一看见她,就动了手。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幻影毒后尚未有任何反应,便被他手中的桃树枝点中额间。
那奇妙而可怕的弹指,也就在那一刻,变得再也不奇妙而可怕了。
一双很好看的女人的手消失了,江湖上也因此少了一些惨碧的死人。多了一些肌肤红白滋润的活人。
但是,陆小凤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双好看的手又长在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身上。
这双手不仅抚摸过他,而且还揪过他那象眉毛一样的胡子。
假如陆小凤是她的仇人,或者是谁让她来杀了陆小凤,他陆小凤就真成绿小风了。
陆小凤心中不由感到一阵颤栗。
罗仙仙当然没有杀他。
因为眼下为止,她还没有要杀他的理由。她举起手,也就是装样子吓唬人。
她真要杀人的时候,是谁也看不见她的手是如何动的,虽然她实在是动了手指。
但是,陆小凤依然后怕。
你从桃树下招惹上一个美人,跟她上床,跟她缠绵悱恻,为得到她而暗自得意。但有一天,你却发现,这个跟你同床共枕的尤物,却是一个可怕的使毒高手。只要一旦她想杀你,就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将你变成死人,而你却一直蒙在鼓里,连做了死鬼都不知道。
——投有人不会对此感到后怕。
——不会后怕的人也有:那些已经死了的人。死人永远也无后怕可言。
新手永远是可畏的。尤其是那些功夫已经顶了尖却尚未成名的新手。
对已经成名的高手来说,新手的功夫也许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总在暗处,难以提防的暗处。
来自暗处的致命威胁,是最可怕的。
陆小凤在这一刻又深深感到了江湖的险恶,江湖的诡谲。
那种厌倦的心绪又爬上心头。
但他明白,自己永远不会也无法脱身于江湖。
江湖的确血腥。
血腥的明争暗斗,血腥的尔虞我诈,血腥的情爱,血腥的归宿。
但是,江湖人恰恰就是在这血腥中感到了意义,感到了快乐。
平静的人生意味着平庸。
平庸是人世中最不能忍受的东西。
只要人活着,总是在争,在斗。
那些在仕途上的人在争斗。那些在钱眼中的人在争斗。那些在名利场上的人在争斗。那些淡泊的隐士高人也在争斗。
——他们不过是在用内家真力而不是外家硬功与人争斗罢了。
陆小凤的心在这一刻,翻起了万般思绪。罗仙仙见他神情恍惚,好象面前根本没有她这么个人,不由满腹孤疑地问道;“你在动什么心思?”
陆小凤平静地一笑,道:“我在想,幸亏你不是一个大蟠桃。”
罗仙仙道:”你是在恨我吧?恨不得吃了我?”
陆小凤道:“你要是大蟠桃,我肯定要吃了你,不过,没等我张开嘴,你这大蟠桃早就把我给吃了。陆小凤连死了都还不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出色的苯驴。”
罗仙仙咯咯笑得直晃头。她知道陆小凤寻自己感到很恼火,因此觉得有趣极了。
陆小凤道:“你笑得真象个小母鸡。”
罗仙仙立刻又变成微笑,道:“小母鸡要给小公鸡说一件事。”
陆小凤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小公鸡是陆小凤?”
罗仙仙道:“对。”
陆小凤道:“小母鸡想说什么?”
罗仙仙道:“小母鸡不会把小公鸡变成小碧鸡,”她脸色变得很诚恳,“任何时候都不会,即使你成了我的仇人。”
陆小凤道:“为什么?因为你跟我上过床?”
罗仙仙白嫩的脸立刻飞上红晕。
陆小凤的话一点没说错。
罗仙仙在心里承认,但脸上却又挂满冰霜,冷冷道:“因为小母鸡不屑杀驴,尤其是很笨的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