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真假宋玉
书名:玉璧龙珠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417字 发布时间:2024-08-10

杭州城内,有一个豪放不羁少年姓穆名义,承袭父兄余荫,富甲一方。
他家世代经商,分支行号,遍布江南各大名城,究竞有多少财富,连他自己也弄不清。
也许是干一行怨一行,到了他父亲这一代,便希望儿子改行习文,博得一官半职,也好荣宗耀祖。
他胞兄穆仁,倒还能善体亲心,锐意攻读,力求上进,不幸天不假年,却患知夭折而亡。
穆义从小便象一匹脱缰的野马,野性难驯,专爱舞拳弄棒,也难得在书房里,好好的耽一天。
他父亲穆善人屡诫不悛,索性听从方外之交,天竺寺主持宏法大师之劝,索性教他拜在一个游方尚名下习武。这个游方和尚,正是三仙之首的无名禅师,因而,穆义奇缘凑巧,独得无名禅师衣钵,十年淬练,身手确也不是凡俗。
父兄死后,没了管头,而这时无名禅师,也早于他武功根基扎好后,又到别处游方挂单去了。
于是穆义便开始交游,凡是武林朋友找到他的,无不竭诚交结,当真是意气飞扬,挥金如土。
在他二十三岁这年,便已赢得一个小孟尝雅号。
在许多宾朋之间,他与铁掌银环娄雄飞,摩云手程志超,最是投契,结拜了金兰,又听从朋友纵恿,开设了一家三义镖局。
铁掌银环娄雄飞,那时已有三十二岁,江湖经验甚丰,镖局的事务,便由他主持。
由于穆义所结交的朋友,黑白两道上的人都有,故镖旗所至,一向平安无事,不到三年,便被他们闯下来极为响亮的名号。
三年前,娄雄飞亲自押了一批红货,解往燕京,却是一去不返,随行镖师趟子手,也全部失踪,没有一个生还。
红货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
劫镖的人又是谁。
全都没有一点线索可寻。
程志超与穆义,全都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三义镖局的开设,原不是为了赚钱,招牌砸了,却比要他们的命还要可恨。
两个人曾亲自沿路探查,也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托人拜友,帮同找寻,也没有一丝音讯。
在镖局留下了信。在一切希望俱告落空之后,回到镖局,贼人却大胆的
信中词义极为简明,只要穆义肯予入伙,人与镖都可以安全璧还,镖路仍可通行无阻。
试想,穆义既是清白世家,又得高人传授衣钵,怎能屈身从贼!
穆义一怒之下,赔了红货,照常接镖,并和程志超,亲自押解上路,希望贼人再来劫镖,然后再从武功上,寻求问题的解决。
他不但动员了镖局里所有的高手,并且,还有许多热心的朋友,愿意暗中帮忙,实力不可谓不厚。
连押了三次镖,镖是照丢不误,却连一个贼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如此一来,不但穆义程志超,气得要死,所有的镖师和朋友,也都动了真怒。
终于,在第三次失镖之后,夜静无人,程志超悄悄的到了穆义房中,神色凝重的说道:“三弟,再这么做,不是为办法,我得得改弦易辙。”
穆义这时已经快三十岁了,依然倔强好胜,不服的道:“我就不信贼有通天遁地的本领,连个人影子也会看不到,就算我们饭桶,难道这许多镖师和朋友,也全是饭桶不成?”
“三弟,话不能这么说。”
“那么二哥已经想到好办法了?”
“我不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只是觉得再这样蛮干下去,可能要出事。”
“还能出什么事?丢了镖,照赔就是了。”
“如果仅仅赔上几个钱,问题还不严重。”
“二哥顾虑的是什么?”
“你先平静一下激动的情绪,听我分析一下三次事件的经过,以及我所担心的事情。”
“好,你说吧!”
“第一,三次保的都是整的货物,但是,三次却全出了事,这说明贼人的武功,远在你我与几位镖师朋友之上。”
“这一点,我承认。”
“第二,只劫镖,不伤人!”
“这是为什么呢?”
“自然还想笼络我们,不愿伤和气。”
“我就不懂,我们有什么长处,值得贼人笼络呢?”
“三弟,切不可因一时失意,而就灰心丧志,须知你的人望,你的财力,尤其是人望,却是别人所羡慕而欲加以利用的呀!”
“我还是不大懂。”
“开设镖局,在你来说,不过是一时兴至,是玩票,严格的说,你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江湖人,在许多事,你恐怕还真不透澈,譬如这次贼的劫镖,目的也不在于财货。”
“不在财货,为什么还要劫镖?”
“这就是你还不了解江湖的险恶处,如我推断不错,贼人的目的,在收服你,利用你小孟尝的关系,笼络一批江湖草莽,供他驱策。”
“那么,我们应当怎么办呢?”
“这也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问题。”
“二哥想必已有万全之策了?”
“办法我倒没想到,只是觉得不能再蛮干下去。”
“难道真要照着贼人的吩咐,在镖局里挂上白旗?”
“当然,也不能这么做,我的意思,是怕再蛮干下去,弄得贼人对你完全失望之后,大哥的性命,恐怕再难保全,我们的朋友,也必跟着受累,一经流血,以贼人武功之高,伤亡一定极重,真要到了这一步,我们对得起谁?”
“依二哥之见?”
程志超附耳密语数句,只见穆义,先是摇头,最后,终于府首答允了。
第二天,镖局里传出来消息,三镖头小孟尝穆义,吐血晕厥,镖局暂时关门歇业。
这个消息一径传出,黑白两道,前来探病的,络绎不绝,也忙坏了杭州城里的名医,群雄亦摇头叹息不止。随着岁月的消逝,穆义病势,一拖两年,有增无减。三义镖局,整个被愁云笼罩。
那知正在群雄焦愁无计之时,一别三年,苦寻不获的娄雄飞,忽然赤手空拳,狼狈的脱险归来。
荆晓峰出去一整天,得到的,就是这个消息。
他滔滔不绝的一口气说完,白凤怒道:“老东西,叫你出去打听张剑南的下落,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有什么用?”
“谁说没用,你可知道娄雄飞,是被什么人救出来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荆晓峰笑意盎然,又端起面前的酒杯。
“叭”的一声,被白凤一长拍掉,酒也洒了一些。
“几辈子没有喝过酒,再不说,提防我把酒缸子全砸掉。”
“那可使不得。”
“怕砸酒坛子就快说!”
荆晓峰不理老妻的威胁,笑问二女道:“你们猜,谁有这大的本领?一下子从机关密布的地牢里,救出五十八人出来!”
“老前辈真会呕人,到底是谁?快说嘛!”
“你们心坎中,最最关切的是谁?”
风娟已猜到,但因荆晓峰问的俏皮,不好意思出口。宋飞琼立场不同,却脱口答道:“难道是我哥哥?”
“除了他还有谁?”
“真的是这个孩子?”
连白凤也感到惊讶了。
三义镖局动员了一两百名高手,在严密的监视下,还屡次失事,并且连人影都没有看到,贼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在这种厉害的贼窝,还有密布的机关,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能一举救出五十八人来,实在玄又玄,无怪白凤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宋飞琼根本就没有和胞兄见过面,听了只有高兴。
只有风娟的感觉不同,她和宋玉,曾在一处相处过,宋玉的武功,她最清楚不过,深觉这人消息不可靠,遂道:“老前辈,您是听谁说的?”
“说的人和逃出来的人,明天都到家里来,经过看真象,到时候就清楚了,怎么样,酒坛子还砸不砸?”
白凤笑了。
风娟与飞琼,也全笑了。
这一夜,两个女孩子,辗转反侧,一时总是无法入睡。
飞琼的脑子里,尽是慕拟哥哥的形象。
当她和胞妹被大娘抱走的时候,还正在襁褓之中,不要说哥哥的形象,根本没有见过面,就是父亲,也无丝毫印象可言,只有慕拟大娘的面貌轮廓,加以塑造。
大娘很美,哥哥也必定很是俊秀,只不知他救出群雄之后,如今现在何处,什么时候才能与他会晤?
如果传言属实,哥哥的武功,真是那么高,泄雪父仇,重建家园,当已不难。
至于风娟,则是推测宋玉武功的来源。
自己险死还生,终于因祸得福,有了奇遇,宋玉又何尝不能,只不知他的武功,又是经过什么艰危和险难,而后才能获得的。
两个女孩子,同榻而眠,各自沉缅在各自思维里,虽然,彼此全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却是谁也没有打扰谁。天交三鼓,方自朦胧入睡,忽又被一阵噪杂声惊醒。风娟推被而起,忙着在穿衣裳。
宋飞琼也跟着起来了,讶然问道:“姊姊,这是什么声音?”
风娟急道:“快起来,琼妹,是打斗声,三义镖局可能出了事!”
“不错,正是三义镖局出了事,我们先去接应,你们随着来吧!”
接话的是荆晓峰,话罢,风声飕然,想已走了。
二女装束齐整,跃出房来,早已失去了荆氏夫妇身影。
夜阑人静,声音听得极远,二女循声赶去,越过两道横街,已经接近了斗场。
钩月残星下,但见人影幢幢,往来扑击,打得十分炽烈。
镖局内外和附近的民房顶上,都有人在作着生死的拼搏。
风娟与宋飞琼,虽已赶到现场,却感无从插手,原因是,无论镖局或者是来袭的贼二人,二女一个也不认识,深怕帮错了忙,反而坏了事。
略一踌躇,风娟道:“琼妹,跟我来,先闯进镖局再说。”
倩影划处,连越过几处混战场所,二女已掠落镖局院墙之上。
院心内,荆老夫妇,各接战一个高龄老人,竟然相持不下,足见匪徒不但来的人多,其中且不乏高手。
张剑南与昨夜同到荆府闹事的那个青年,也都在院中,各被四五个人围困着,兀自猛恶非凡,尤其是那个青年人,四个人合斗他一个,似乎还招架不住。
还有一场,是一个老人,以一对三,也占了上风。
与这个老人对敌的三个人中,一个是手执双环的虬髯大汉,另两个都三十左右的青年人,一个使剑,一个用掌。
这里显然是主战场。
风娟凤目含威,纤手指着场中说道:“琼妹,那个不错,就是张谦,我非亲手杀他不可,二老堪可与两个老贼打成平手,先不用去管他们,小贼张剑南那一方面,也暂可无事,你去接应那四个人去吧!”
说完,不待宋飞琼作答,即已飞身向场中扑去,人未到,娇喝声已经传了出去,叱道:“钱塘三义请退,老贼交给我打发!”
随着喝声,一股凌厉无俦的掌风,已朝着张谦盖压下了下去。
老贼正在稳站上风,逼得钱塘三义,手忙脚乱,陡闻喝声,不觉一震,还没有容他想清来人是谁?已感劲风压顶,不及再想,疾翻右掌迎上。
砰然震响中,老贼踉跄跟出三步,方拿桩站稳,展眼打量,来人只是一个俊美少年,似在那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
风娟落地之后,并未乘势进击,只与老贼相隔丈远站定,凤目之中,射出逼人的煞气。
钱塘三义收势立在一旁,亦极为诧异。
来人素不相识,何以忽然赶来帮忙?穆义双手一拱,问道:“兄台是那方高人?”
风娟道:“此时无暇多叙,等打发了群贼,在下还有事须向贤昆仲请教,老贼与我有仇,请交给我吧!”
“是。”
穆义虽然答应一声“是”,脚下可是寸步未移。
自己兄弟以三对一,尚且不是老贼对手,来人看样子不满二十,这么年轻,能不能敌得过老贼呢?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飞快一转,立时决定,还不能离开,必要的时候,仍需上场。
娄雄飞与程志超,也是同一心意,都没有动。
经过片刻思考,张谦还未想起来人是谁,不由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与老夫有何仇怨?”
往事浮上心头,风娟恨声道:“张谦,事隔不久,你倒是善忘,我正苦找不到你,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索性叫你死个明白,我是谁?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话声一落,随后取下头上的文生巾,秀发披散两肩,露出本来面目。
老贼如遇蛇蝎,吓得退了一步,呐呐说道:“是你,你没有死?”
“想不到吧,这叫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贼,拿命来吧!”
话落招发,欺身如电,骈指如戟,点咽喉,一招三
式,几于霎眼间施出,劲、疾、狠、辣,带出“嘶!嘶!”
风声。
“丫头,前次侥幸未死,今天老夫就再成全你!”
老贼张谦,见是风娟,胆气立壮,喝骂声中,亦亮掌还击。
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天的风娟,已非一年前可比,无论招式功力,俱有长足进步。
她怕老贼奸狡阴险,立誓亲歼老贼,一雪当日身受掳劫胁迫之辱,故一放开手,即将海底所学,源源施也。
两只玉也似的纤掌,就象蝴蝶般的,上下翻飞,紧密而急骤,劲风到处,尤具开山裂石之威。
老贼亦将成名绝学迷影掌展开,相与对拆抢攻。
钱塘三义也算闯出江湖来的人了,也看不出两个人的招式身法,只觉得面前,尽是一片模糊的人飘忽滚动,那样子,就象有几十个人在交手一般,两个人击出来的掌风,愈打愈见凌厉,迫得他们,在原地已无法立足,退……退……退……一直退出五个大步,方觉情形好些。就这片刻工夫,风娟张谦,已经交换了三四十招。
老贼的迷形掌,以灵活快捷见长,惟有在灵活快捷之中,方易投暇抵隙,使对方无从揣测他的下一招,该是如何变化,而后,才可以克奏肤功,予敌人以致命的打击。但是,今天他遇到了风娟,可就遇上了生平第一号劲敌。
他的身法,灵活轻巧,但风娟绝不比他逊色。
他的掌法,快捷狠辣,可是风娟的两只纤纤玉手,交叉挥舞,诡奇得更难以捉摸。
风娟的身法灵活,掌招诡异,老贼认为这是女人学武,应具备的特点,并不感到惊奇。
最使老贼心弦震撼的,是风娟掌上的潜力,如海潮怒卷,层层波涛,连绵不绝,而又大得出奇。
自己的掌风,一与对方掌力接触,不是被震弹回来,便是被滑过一边,这种怪异功力,出于一个少女手中,实在超越常情,不可思议。
只三四十招,他便觉得,双臂隐威酸麻,掌心腕骨,感觉尤甚。
他懔骇至极,也十分不服,不相信自己五十年淬练之功,会敌不过一个乳嗅未干的女孩子。
他感到羞辱,也感到气恼,恼羞之下,更已提聚毕生功力,放手拼搏。
风娟的感觉,又何尝不一样。
她试出老贼一身武功,确不平凡,展尽海底所学,似乎只和老贼,打成平手,在一阵急打快攻之后,便逐渐稳重下来。
由于吃过老贼一次大亏,余悸犹存,又不知海底所学,究属如何?不免把老贼估计过高。
.她这一改采稳扎稳打的办法,倒给老贼造成了喘息机会。
老贼何等狡猾,又是何等经验,他揣摸出风娟的心意,愈发故作出一副凶猛狠辣的样子,以掩饰内心的恐惧。
其实,他已了解,今天这一仗,是有败无赢,唯一的希望,便是“拖”。
拖到同行之人获救,才可以解除自己这种尴尬的场面。
两个人这一改变战法,出招换式,虽然还是很快,却已不象初时,那么难于分辨人影。
钱塘三义,一旁掠阵,看得既是心惊,又极惭愧,这才知道,十年来所得浮名,全是出于朋友的指爱,真实武功,还低不上一个女孩子。
他们看出风娟,已可稳住战局,纵不能胜,亦神不会落败,六只眼睛,不由转向别处。
首先映入眼帘的,也是一个美绝人寰的少女,一支剑,已使得出神入化,正和一个小贼,打得炽烈异常。这时小贼,已被迫出习用兵刃。
他用的是一柄钢骨摺扇,时张倏合,兼具剑镢两种招式,精奇诡辣,出手恶毒,威势绝伦。
少女剑法,亦绝不稍让,剑路似也非一家传,时而南海绝学,佛门正宗,剑式开合,正大光明,时而降魔七十二式,威力亦极强大,在两种佛门剑学之外,更有一套诡奥辛辣的招法,专走险径,每于意想不到的方位,倏然刺出一剑,端的惊险万分,防不胜防,三种剑法,间杂施展,尤力无上妙用。
少女是何来历?
从剑法上,无法窥出端倪。
小贼扇法,虽然尽诡奥狠辣之能事,却无法赢得一招半式。
这一场,似乎也是僵持局面,一时难定上下。
两对老人,功力俱是高不可测,全是赤手空拳,硬拼狠攻。
四个人,无论是谁,每出一掌,俱是风声雷吼,劲力万钧,扫得院中尘沙卷扬,碎砖激射如雨。
地面上,原被贼人初来时,打杀的十几具尸首,也被四人掌风,扫得骸骨不全,血肉狼藉。
另外一个小贼,已被七八个镖师好友,逼得展不开手脚。
不过,小贼功力,远在众人之上,手脚虽显慌乱,也还不致束手落败。
三人看罢院中情况,娄雄飞道:“三弟,你就在这里,照顾现场,务必把两位前辈和两位姑娘留住,以便请求教益,我和二弟,须到外面接应其他各处朋友。”
“大哥二哥多加小心!”
应声中,娄程二人腾身上房,一左一右,驰援镖局人去了。
穆义虽知风娟已可敌住张谦,自己所学,实在帮不了忙,却仍凝立当地,不敢放心走开。
欧阳异于获悉囚庐出事,所有被困人质,俱已被人救走,立即遣派心腹死党,分头截杀,以免这些人,联合起来,极仍惹厌。
但这些人,武功虽非登峰造极,经验却极丰富,实定囚庐主人,绝不会就此干休,因之,逃离终南,行踪均极隐秘,甚至宁绕远路,也不直线行进,是以奉派截杀的人,多半扑空。
于是,一不作,二不休,遂又生出了这种恶毒的主意,先发制人,斩尽杀绝,从根本上求得问题的解决。
突袭三义镖局,动用的人力,便是匿居滨临东海的那干匪徒,以陆景元为首,与荆晓峰对搏的,便是陆贼本人。
无肠公子谢南溪,重伤初愈,欧阳异溺爱异常,特给假三月,令基消散胸中郁闷,恰巧赶上了这场事,因而也参加了行列,那个与宋飞琼对博的,就是这个小贼。
这个小贼,除却功力尚差,已尽得老贼真传,一身武功,端的不可小觑。
那个与白凤交手的老贼,也不陌生,他是魏峻,是奉命而至,特为助阵而来。
张剑南负气离开陷空岛,即被陆景元引进欧阳异门下,一年多来,成就已不在乃父之下。
即令就是这五个人,三义镖局也非土崩瓦解不可,何况陆景无一向持重,又带来了一批手下妖魔魍魉,三义镖局之覆灭,殆成已定之局。
幸而老侠荆晓峰夫妇,闻警即至,刚好救下了钱塘三义,镖师仪友及逗留未走的群雄,已经有不少人,遭遇了毒手。
激战在赓持进行中。
两方面的人,都已杀红了眼。
陆景元与荆老侠硬对一掌这之后,借机已瞥及院中景况。
他见张谦父子,已落入下风,以谢南溪的修为,也仅能在对方一个少女剑下,保持平手,无力取胜,自己与老友魏峻,情形也都差不多,外边的战况如何?还不知道。荆老夫妇极少在江湖上露面,陌生之极,仅从武功上,他看出白凤是南海门下,宋飞琼剑略,也有南海的招式,在无相掌下,乌风毒掌,绝难奏功,弄不好,还要自食恶果,骤然施展,冒险太大。
匆促一瞥,便知今夜的事,已不易得手,何况杭州乃通都大邑,如果拖延过久,招来官兵,更是麻烦,如就此退走,又怕贻虎头蛇尾之讥。
正在他举棋不定,犹豫难决之际。
远处已传来铁蹄翻动,声声密如骤雨,果不出他所料,官兵已被惊动赶来!
外面也连续传来惨号呼叫声。
紧接着,墙头上掠落一个高大僧人,蓦宣一声佛号,喝道:“官兵即至,还不住手!”
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俱皆清晰传入众人耳鼓,不由攻出一招,立即撤手后退。
穆义急跃上前,口称“恩师”,纳头便拜。
来人正是三仙之首无名禅师,答了一声“罢了”便着爱徒起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弄得死伤了这么多人?”
陆景元即时接声说道:“大师来得正好,老夫陆景元,如欲知今日之事,老夫在平顶山恭候大驾,我们走!”
风声飕!飕!不待无名大师作答,陆景元已率领群匪撤走。
平顶山在何处?
当真是狡猾如狐!
在天竺寺,无名禅师与荆老侠客,俱都碰过面,这才飘落院中,向老侠致谢。
荆晓峰以一一为老妻以及二女引荐,亦即告辞走了。官兵赶到时,群贼早已走得不知去向,现场也已草草收拾干净,经钱塘三义厚谢遣走。
在宽阔的客厅里,无名禅师听过爱徒一番陈述后,叹道:“你有身家,何苦卷入这血腥江湖之中,连累为师欲置身事外,已不可能,真是在劫难逃!”
群雄中有认识无名禅师的,即席言道:“老前辈在武林中,如泰山北斗,这件事有您老人家作主,还怕匪徒不灭!”
“老僧这点修为,能算什么,你们可知道,陆景元究是何许人物?”
“晚辈等孤陋寡闻,陆景元这个名字,还真陌生得很。”
“不要说你们了,就是老偌大年纪,也没有赶上,陆景元是八十年前搞得江湖血雨腥风恶魔之一,你们以为是好惹的么?”
群雄中爆出了一片惊“哦”。
无名大师一扫群雄惊惧面容,温言慰道:“这件事老僧既已出面,自然要为你们作主,如我推测不错,所有自囚庐逃出来的人,必也和这里遭遇一样,如能设法联合起来,便是一个宠大的力量,你们先把死伤的人,好好料理一下,要厚恤遗孤。”
穆义忍不住问道:“安抚死者家属,徒儿自当尽力,师父,今天凑巧赶来的两个老人,究竟是何来历?”
“就连两个女孩子,来历都大得很呢!”
“能不能请他们帮忙?”
“不请他们,他们也不会袖手的。”
“为什么?”
“与开放囚庐的人,同是一路。”
“真的么?那太好了!他们住在那里?”
“就在本城。”
“师父,您真是,本城里住着这等高人,您怎不早给徒儿们引荐引荐呢?”
“荆老辈份,犹在为师之上,退隐多年,怎好无端打扰,荆老临去,还约为师,明日过府一叙呢!”
“徒儿也去。”
“你自然应该前却叩谢才对。”
既由于名禅师作主,又有这一大后援,群雄胆气立壮,靡拳擦掌的,准备着扫荡妖氛。
第二天,无名禅师带着钱塘三义,备了一份厚礼,亲来荆府拜谢。
在接待室里,宾主寒暄落坐,无名大师表达了谢意后,钱塘三义,便欲以大礼上前叩谢。
荆老夫妇当然不会接受,然后,话入正题,便追问当日囚庐脱险真象,及施救这人的年龄相貌身材等等,问得极是详尽。
娄雄飞不厌其烦的,一一作答。
荆老夫妻及宋飞琼,听了之后,甚是高兴。
风娟却神色凝重的道:“娄大侠,照你所说,那个救助你们脱险的人,可能不是宋玉这真是语惊四座。
数雄飞一怔之后,问道:“这是宋大侠亲口说出,在下绝没听错,姑娘未见其人,何以有此怀疑?”
当然,怀有此问,还不止娄雄飞,屋子里所有的人,全以讶然的目光,望着他。
风娟已经把握住问题要点,不慌不忙的说道:“娄大侠,你所见到的那个自称宋玉的人,嗖我这个妹妹,可有几分相象?”
“姑娘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风娟一笑,道:“我这个妹妹,叫宋飞琼,就是宋玉的胞妹啊!”
娄雄飞打量飞琼一眼,闭目回想片刻,肯定的答道:“相貌绝无相似之处,只是身材,约略相仿。”
“这么一说,我更可确定,他不是宋玉。”
“依姑娘推测,他可能是谁?冒充宋玉,又为了什么?”
“他虽不是宋玉,必与宋玉有密切关系,娄大侠,我昨夜初到贵局之后,大侠可曾看出我的化装?”
“没有,姑娘是说,那个冒充宋玉的人,也是……”
略略一顿,象是忽有所悟似的,又道:“在下实在粗鲁,不是姑娘提起,在下恐怕永远也想不到,那个自称宋玉的少年,面貌极美,身也非常纤细,经过之时,身上也散发着浓重的脂粉香气,不错,也是一个姑娘所乔装的。”
“她究竟是谁?”
风娟的话,呢喃不清,既象问人,又象问自己,脸上神色,也在不停的变幻。
飞琼茫然的问道:“娟姊,我哥哥还认识那个女子?”
风娟如梦初醒,不自然的答道:“自昆仑下山,一直金陵失散,只有我和他在一起,他比我都要高半个头,大侠描述的身材也不象,所以我才起了疑,现经类大侠一补充,就更可断定,这个人是少女化装,至于她是什么人?我也无从知道。”
“真是无独有偶,你在江南冒充我哥哥,西北也有人学,我哥哥究竟又去了何去,江湖纷扰,仇踪遍地,真教急死了!”
程志超适时接话道:“姑娘不必担心,令兄事迹,已传遍江湖,前此不久,曾与一乘鹫少女,在苏州一现侠踪,其后,即伴同令堂,随着几个出家人,朔江西上了,在叙府,还大败过峨媚呢!”
“但愿传闻是实才好。”
“不会错的,七省名捕褚良,可以证实这件事。”
荆晓峰听到这里,一抚白髯,道:“令兄令堂既已去了西南,必有投奔之处,我们再慢慢设法找寻,这件事,先放在一边,倒是目前的问题,须得有个结局。”
接着,几个便低声密议起来。
在荆府吃过午饭,无名大师等人,作别回到镖局,即派出儿批熟于江湖门槛的人,分头出去踩探贼人巢穴所在。
平顶山,根本就没有听说,有过这个地方!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难坏了这批江湖老手。
不过,在渺茫之中,这些老江湖,却把握住一个向,那便是昨夜群贼撤走时,奔逃的方向。
此外,还有两件事实,可作参考。
第一,张谦父子,系水上称雄的人,陷空岛远有在海外,沿海一带,可能有他的分支桩卡。
第二,平顶山虽不出名,但总归是一座山。
于是,这群老江湖,全都指向东北,指向沿海,指向山区。
一个月,匆匆的过去。
在这段日子里,荆老夫妇,曾经带着风娟飞琼,去了一次陷空岛。
岛上,往日辉煌建筑,已经成了一片瓦砾废墟。
往来途中,也没有再水上行宫那种两色特制船只。
踩探匪窟的人,大部份是失望归来,只有一批是一去不返。
所有出动的人,路线虽不相同,所得的结果,却是一样的空虚,甚至,逾期没有回来的人,更可能已经遭遇了毒手。
综合这许多不理想的结果,却出来一个理想的答案。
贼人的巢们,必定就在出事的这批人,所踩探的路线上了。
于是,范围缩小到一点,力量便也集中到一点上了。所谓平顶山,不过是一座平岩,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
贼窝是找到了,惊心怵目的景象,也呈露在众人的面前。
失踪的五个人,全被人倒剪双臂,沿着他们的进路,捆在树上,破腹开膛,挖出双目,死状极惨。
每一个尸首胸前,都挂着一条白布,即用死者的血,写着不同的字迹,连贯起来,竟是:
“算定你们该来了。
顺我者昌。
逆我者亡。
这就是答案。
也就是你们的榜样!”
辞句中,充满了张狂与狠毒,老少群侠,无不震怒,就连一代高僧无名禅师,也不由动了嗔念。
平岩下那片房舍,已经筑起了围墙,高大的庄门上,横题着:“陆上行宫”。
庄门严密的关闭着,庄门内,听不到一丝人声。
群侠到达庄门之前,无名大师宏声喝道:“陆施主,无名僧应约而来,请移驾出庄一叙。”
无名禅师以内力发话,四山都起了回声,陆上行宫之内,却夫理睬。
老视野师气得白髯抖颤,终于自恃身份,强忍了下来。群雄中一个粗豪的汉子,气愤不过,陡的扬声骂道:“陆景元,你这个狗娘养的,有种就滚出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尽缩在龟窝里,算那门子狗熊?”
弓弦响处,一支强弩,自庄内射出,直取莽汉,半途却被白凤一指弹飞。
莽汉愈发有气,骂得更凶更难听。
庄门依然没有人作答,仅仅飘出来一个不带一丝人味的冷哼,紧跟着,飞出来的是一张白纸,上面写道:“有本领,自己滚进来。”
群侠又是一阵鼓噪。
风娟飞琼年轻气盛,耸身便待向里闯去,却被白凤一手一个给拉住了,慈爱而严重的警告道:“孩子,忍耐点,老贼正怕我们不进庄呢!”
“为什么?”
“庄中显有恶毒的布置,不明内情,贸然进去,岂不上当!”
“我们总不能在这里耗下去呀!”
“禅师自有主张。”
二女这才转头向无名禅师望去,恰见禅师正与荆晓峰在传音密语。
俄顷,邓听无名禅师又再扬声说道:“陆施主,无名僧已经应约来过了,施主既不肯现身,无名僧只有告退了,以后的事,那里遇上那里算。”
庄内又传出一声冷哼。
是讥讽?抑是承诺了?
令人无从臆测。
今天的事,显得大悖常情。
无名禅师既显得虎头蛇尾。
陆景凶似乎更觉示弱。
同行的许多老江湖,也都感莫测高深。
但无名禅师与荆晓峰,已转身向来路,徐步走去。
群侠俱以二老马首是瞻,二老一走,他们也只好跟在后面退走,私底下,却不禁生起非议。
离开陆上行宫约有十几里路,二老忽又停下步来,无名禅师左右扫瞥了一眼,方才面向不以为然的群雄说道:“各位施主,以为老僧是伯事了么?”
“晚辈们不敢,只是无从了解您老人家的真意所在?”
“如果老僧判断不错,陆上行宫正面临生死关头,有比我们更强的敌人,就要找上门来,陆景元现时无暇分身,对付我们。”
“更强的敌人,会不会是宋玉宋大侠?”
“此时还很难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饱了肚子,候到夜里再来,便知分晓了。”
群雄既知不是真的退走,夜里又可能有好戏上演,立又一扫愤容,自告奋通找寻歇息的地方去了。
无名禅师判断,是不是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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