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机2
书名:红泪萧琴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9747字 发布时间:2024-08-01

向间天、绿竹翁、上官云和田伯光正在屋里投骰子赌博,每人旁边都放着一个大酒碗,但向间天等三人的碗都是空的,只有田伯光的酒似未动过一滴。令狐冲进门时,向问天正给自己斟酒,哈哈大笑道:“空门戒赌,田老弟身入空门,果然是赌运不济,快掷呀快掷呀!”田伯光苦着脸,握着两粒骰子犹豫不决。四人见令狐冲进来,都是大喜,田伯光眉头一展,抢先道:“令狐兄,来来来,咱们喝酒,这钱嘛,不赌也罢。”向问天连忙道:“令狐兄弟到来,酒自然是要喝的,但却是稍候不迟。
田兄坐庄,咱们让你最后掷,已是破例优待了,这一把嘛,你无论如何是要掷的。”令狐冲见状心头暗笑,知先前屋内四人中,若论内力,自数田伯光最差,投骰子赌博,自是内力强的易做手脚,田伯光定是被向问天强抓来参赌的。当下笑道:“田兄输了多少银子啦?”田伯光苦笑道:“大约总有三十两啦,再赌下去,只怕连回恒山的盘缠都没有了”。向问天大笑道:“你做和尚的,自可一路化缘回去,何必苦着脸,就象咱三人联手坑你一般。”令狐冲也笑道:“不知向大哥你们是如何赌法?”向问天道:“咱们只比点大,谁点大谁赢,若是四人掷得一般,坐庄的通吃。”令狐冲道:“庄自然是轮流坐了?”向问天道:“正是,莫非令狐兄弟也好此道么?来来来,咱们起赌上两圈。”令狐冲笑道:“喝酒赌博嘛,我自是不会放
过机会的。只是今日有事要和向大哥商量……”向问天道:“再重大的事,也得等不可不戒掷了这一把再说,咱们边喝酒边商量。”令狐冲笑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向大哥定是掷了十二点?”向问天笑道:“不知是何原因,你向大哥今日的赌运特别好,每回都是十二点。”绿竹翁见令狐冲笑看着自已,也笑道:“我的手气比向教主稍差些,只掷了十一点,上官右使又比我的手气略差一点,每回只掷得十点,倒是不可不戒手气最差,总是不超过八点。”言罢一齐大笑令狐冲道:“如此说来,上官右使保持个不输不赢之局,输的只是田兄一人了?”向间天道:“谁让他身入空门,总也怨咱们不得。”令狐冲道:“赌博嘛,总是有赢有输的,不知你们每次赌多少银子?”向问天道:“那自然是随坐庄的押了,只是今日大家带的银子都不多,若我知道今日手气这般好,一定带它个三五百两在身上。”令狐冲笑道:“听向大哥如此说,兄弟的手也痒起来啦,田兄,我来替你坐这回庄如何?”田伯光大喜,笑咪咪地将骰子递给令狐冲,令狐冲道:“若是赢了,自然算是田兄的,若是输了,田兄可怪我不得。”田伯光连忙道:“不怪不怪。”令狐冲又道:“这回咱们坐庄,就押它三十两如何?”田伯光笑道:“如此甚好。”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接着道:“若是令狐兄仍是掷不过十点,这一百两银子便让向教主和两位光明使平分罢了。”向问天笑骂道:“好个花和尚,身上竟藏着银票呀,他妈的,早知如此,方才老子坐庄时一押便是一百两!”田伯光大笑道:“若是在下不装穷,身上的这三千两银票,只怕早被向教主赢得一干二净了。”
“三千两?”向问天大惊道:“你被你太师父一刀“点化’,干不成那采花勾当了,却装这许多银票作甚?”田伯光道:“一夜千金嘛,在下身入空门,倒是不可不戒了,但总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天下奇真异味多的是,在下专找那些豪门大户而又为富不仁的家伙化缘,总要尝遍天下美食方甘心。哈哈!”众人听他说得有理,都是哈哈大笑,向问天边笑边骂:“他妈的,今日倒被这小花和尚给骗了一场。”令狐冲道:“各位若无异议,我可要掷骰子啦。”向问天伸出一支手按在桌上,道:“好。”令狐冲将骰子随手掷在钵内,也按了支手在桌上。但见二粒骰子中有一粒一落入钵便是六点,另一粒却顺着钵沿旋转起来。向问天双眼紧盯着那粒飞速旋转的骰子,连声笑道古怪,古怪。”言语中将另一支手也按在桌上。那骰子滞得一滞。令狐冲跟着笑道:果然古怪。”也将另一支手按在桌上,那骰子便又飞速旋转起来。绿竹翁、上官云、田伯光都是武学行家,哪有不知令狐冲和向问天正在借骰子较量内力,当下三人便笑眯眯地看着令狐冲和向问天二人。但见令狐冲始终面目含笑,向问天却渐渐面色红润起来。过得一忽儿,二人一齐将双手从桌上撤回,向问天大笑道:“佩服,佩服,看起来令狐兄弟的手气是要比老哥哥好一点。”令狐冲也笑道:“这骰子当真古怪,若再滚动下去,只怕要滚出个一点来了,那田兄可要通赔啦。”钵中的二粒骰子,都是六点朝上。
他二人均是当世绝顶高手,如此隔物传功之术,绿竹翁等三人自也会的,只是这般内力收发由心,并不损坏桌子分毫的神乎其技,他们却自忖不能田伯光哈哈大笑,收回桌上自己的银票,伸出手道:“拿来,拿来。哈哈,令狐兄的手气比我可是好得多啦”向问天等三人各掏了三十两银子出来放在桌上,均笑道:“便宜了你这个小花和尚!”田伯光收了银子,笑道:“在下赚了六十两银子,倒也不能太过小气,明日在下便请诸位共尝一顿‘商芝肉’如何?”向问天奇道:“什么‘‘商芝肉’?”田伯光大为得意,说道:“在下这几年和尚却也不是白做的,对食之一道嘛,倒是颇有些心得了。这‘商芝肉’嘛,便是陕西的一道名菜,在下也只尝过一回,端的是平生难忘。”令狐冲道:“我在华山十多年,也仅闻其名而未得亲尝。只是这次只怕没这个口福了。”
田伯光大为扫兴,道:“这‘商芝肉’虽然做起来麻烦,但只要一天时间,我便可将用料配全,明日晚间咱们便可得尝这道名菜了,令狐兄。。。。。。?令狐冲道:“只可惜明日一早,我便要下华山了。”他此言一出,在座诸人都是一惊,向问天忙问其故,令狐冲当下
便把自己受风清扬所托,明日将与方证等人前往嵩山诸事一一道了出来。末了:“我此刻来找向大哥,便是为商议怎样向到华山来才一日的数千江湖朋友交待。”向问天道:“既是如此,我去传句话,让他们走了便是。”令狐冲道:“这样一来,只怕人家说我华山派待客……”向问天打断他的话道:“令狐兄弟怎的一做了掌门,就变如此婆婆妈妈的了。好,稍候我与你出去一趟,向他们交待一声便是。只是嵩山之行,做哥哥的只怕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了,我一见那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人心头便不是个滋味。”
令狐冲道:“这个自然。待嵩山泰山之事一了,我定要上黑木崖来找向大哥讨杯酒喝。”
向问天道:“好!做哥哥的定为你准备好佳酿,与你浮一大白。对啦,小花和尚,到时你若有空,便随令狐兄弟一起来,我倒要尝尝你说的那劳什子名菜味道如何。”
田伯光喜道:“好,除‘商芝肉’外,到时我再露两手,做几道宫廷名菜给大伙儿尝尝。”
向问天道:“咱们就这样说定啦。令狐兄弟,咱们这便走吧。”令狐冲一愣,道:“向大哥的意思是—?”向问天道:“你明日一早便要走,我们还留在这儿干什么,老哥哥不想明日与方证和尚他们朝相,现在就带了外面那些人下山去散了。”
令狐兄道:“向大哥真是快人快语,做兄弟的若再多言,便又显得婆婆妈妈的了。好,就是这般。”转向田伯光,又道:“对了田兄,仪清她们要随我去嵩山,让你回恒山去转告你师父和于嫂她们一声。”由伯光道:“既是如此,我这就随向教主他们走了,掌门师伯那儿,请令狐兄代我去知会一声,此时去辞行却有些不便。”令狐冲应了。当下五人出得屋来,但见华山到处火光通明,数千群豪,射壶吆令,恰似过节一般,如此轰闹一片,又有谁睡得着了。
向问天将明日令狐冲有急事便要下山之事与众人说了,令狐冲一一致歉,却并不明言是何急事。众人听向教主此刻便要下山,且也觉得令狐冲既明日一早便走,留在华山上也没什么趣味,便都纷纷向令狐冲辞行。向问天传令下去,要众人将未燃烬的柴火干干净净扫下深润,并将所有抬上山来的大小器皿全带下山。令狐冲心头感激,口上却没说什么,向问天知他怕自己又说他婆婆妈妈,便也只笑笑,道:“我在黑木崖等你。”令狐冲道:“我一定来。”向间天拍拍令狐冲的肩膀,正欲离去,却见盈盈来到令狐冲身旁,道:“向教主,请代问鲍长老他们好。”向问天应了,率着绿竹翁、上官云和田伯光飞身离去。
令狐冲见盈盈突然到来,不禁奇道:“外面风这般冷,你又出来作甚?”盈盈笑道:“我是前任教主,怎能不来与向大哥他们道别一声。向大哥的脾气我知道,一知你明早下山,他定不会留到明日才走的。方才忙着给温师妹演说‘天魔步法’精要,差点便来不及见向大哥他们了。”
祖千秋、老头子过来辞行,令狐冲道:“老先生,令爱的病可好转些了?”老头子道:“蒙令狐大侠眷顾,小女服了令狐大侠之血,病势已大为好转,将养个一年半载,大约便可下床行走啦。”令狐冲大喜,道:“平大夫真乃神医……”随即想到“杀人名医”平一指为替自己治病心力交瘁而亡,不禁甚觉黯然。老头子和祖千秋离去之后,蓝凤凰过来看看令狐冲又看看盈盈,轻叹了一声,竞一言不发而去。令狐冲夫妇正觉跷蹊,便见桃谷六仙醉意朦胧地过来,桃叶仙道:
“令狐冲,他们怎么都急匆匆地下山去呀?”
令狐冲见不大一会儿功夫,群豪中十成倒走了三、四成,只怕勿须二个时辰,便会走得一干二净了。当下不想再与桃谷六仙纠缠,便道:“方才有人来说,离华山脚东面五十里有个地方,一只耗子竟咬死了八只猫,人们都看热闹去啦。”
桃谷六仙听有此奇事,那还忍奈得住,待令狐冲话音一落,便早飞奔下山,令狐冲见他六人醉得歪歪倒倒,下山之速仍如此快捷,心下也暗赞六仙功力了得。
回到正气堂,令狐冲让盈盈早些息歇,盈盈道:“我觉得金光上人有些古怪,到这儿二日,说的话加起来只怕还不到十句,冲哥你小心些。”令狐冲道:“金光上人乃得道高僧,连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都对他礼敬有加,自不会不利于我。不过盈妹既这般说,我当心些便是。”盈盈听他如此说,嫣然一笑,径回“有所不为轩”息歇去了。
令狐冲到得金光上人居所,见屋内尚有豆油灯光,心下暗暗称奇。此时只怕早过子夜了,金光上人却还兀自参禅么?正欲开口求见,便听屋内金光上人道:“令狐掌门既已到了,为何还不进来”。令狐冲心头一凛,暗道金光上人怎的这般了得,仅凭自己的脚步声,便知来人是我令狐冲而不是别人!当下推门入内,朗声道:“令狐冲深夜造访,有扰上人清修,尚乞见谅。”
金光上人有若入定一般,呆呆看着令狐冲,并不多言。
令狐冲见他双眉尽白,端的是宝相庄严,敬慕之心顿起,恭恭敬敬地道:“令狐冲有要事…”话才说了半句,便被金光上人的“阿弥陀佛”打断。宣过佛号后,金光上人长叹了一口气,才道:“老衲四十七岁执掌峨媚一派,至今已四十年了。”
令狐冲一愣,心道:“四十七?四十?那岂不是八十七岁了么,这倒正与我风太师叔同庚,只不知金光上人如此说话是何用意。当下不便吭声,便听金光上人又缓缓道:“这四十年来,老被从不下峨媚山一步,此番老衲到你华山来,令狐掌门可知是何用意么?”
令狐冲肃然道:“晚辈愚鲁,请上人明示。”
金光上人道:“一月之前,贵派风清扬风施主曾云游到我峨嵋,与老衲论了半盏茶时分剑道,又辩了三天三夜天理。风施主虽比老衲小了几个月,但风施主学究天人,老衲敬佩之至。唉,可惜一代奇人,就此仙逝,端的……阿弥陀佛。”
令狐冲大惊,道:“上人,你怎知风太师叔他……他
……?”他只道世上知风清扬仙逝之人,仅他夫妇二人和方证冲虚而己,此刻听金光上人如此说,一时竟惊惑莫名。
金光上人则不理他,只自顾道:“老衲足不出户,江湖传言说老衲武功深不可测,令狐掌门你相信么?”
令狐冲道:“上人数十年修真,自是……”
金光上人道:“非也,老衲自执掌峨媚一派起,四十年来于武功剑术一道,便从不问津了,敝派弟子所习剑法,均由敝师弟晦光传授。故风施主与老衲只谈了半盏茶时分剑法,便哈哈大笑道:‘金光道兄,你峨媚剑法果然也算博大精深,但你这四十年都干什么去了?’老衲笑道:‘贫僧于剑术一道,果然知之甚少,但这四十年来,贫僧也未闲着,于天象自然一道,倒也略有心得’。风施主闻言大喜,便与老衲论及天象一道,一论竟是三天三夜,唉,老衲算是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句话了。一个人竟能同时将两件事悟到如此精深之境,百年以来,除风施主外更有何人!昔年独孤求败大侠虽剑术通玄,但于天象一道,知之却是甚少,以至于
。。。。…”
金光上人忽然收口不言,令狐冲却听得满面骇异。
金光上人又道:“要知世间一切变化均有天数,生老病死之数自不待言,纵是连一个人饮食拉撒之类小事,也可从天象上看得出来。故并非老衲功力深厚,方才竟能从脚步声中辨出来人是令狐施主,而是上天早已注定方才来的只会是令狐施主。并且老衲知道,令狐施主此番到来,是与老衲告辞的,你们明日便要到嵩山,是也不是?”
令狐冲直听得惊佩莫名,恭恭敬敬地道:“上人真乃神人。”
金光上人又道:“当时老衲对风施主言道:‘你杀不了圣姑的’,风施主凛然道:‘老夫为武林苍生着念,不惜以三年阳寿之折而毙任我行以消弥一场血光之灾,纵是再杀圣姑一人,更有何惧?’老衲道:‘风施主杀圣姑自无何惧,然天象注定若杀圣姑,令狐冲定也会自尽殉情,此人身系眼下武林安危,你杀圣姑消弥另一场血光之灾,却又导致眼下即将到来的这一场,这却是大千天和之事’。风施主黯然良久,竟自离去。故老衲此番前来,却是为千名武林苍生向令狐掌门请命来的。”
令狐冲肃然道:“令狐冲夫妇决不会滥杀无辜,只是
……只是风太师叔和上人都这般说,那晚辈待嵩山泰山两派事了,便与贱内远走海外,二十年内决不踏入中原一步便是。”
金光上人动容道:“这是风施主临终遗命么?”
令狐冲点点头。
金光上人沉思良久,才缓缓道:“老衲只道自己于天象一道略胜风施主半筹,哪知却是错了。风施主如此良策,果然比老衲高明。”
令狐冲道:“那依上人的意思,却是——?”
金光上人道:“老衲本欲不惜折自己六年阳寿,对你泄露天机,并晓以大义,让你在嵩山泰山二派事了之后杀了圣姑。唉,与风施主之策比起来,老衲可算愚鲁之极了。”
令狐冲心头大震,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却听金光上人又道:“既是如此,你和圣姑便到海外,还望严加管教子嗣,不要忘了你风太师叔遗命才好。老衲武功不济,前往嵩山也不能帮上什么忙,这便告辞了。”言罢缓缓立起,径自出屋下山而去。令狐冲怔立良久,心头茫然一片,待清醒过来时,屋里哪还有金光上人的影子。当下苦笑着摇摇头,自回“有所不为轩”,将与金光上人的说话告知盈盈,只略去金光上人欲让令狐冲杀她一节不提。
次日一早,令狐冲、盈盈、施戴子和少林方证大师、武当冲虚道长、昆仑乾坤一剑震山子、丐帮帮主解风以及恒山派仪清、仪和、郑事、秦绢,一行十一人离开华山,封不平高根明等人率所有华山弟子相送至山脚,还兀自恋恋不舍,令狐冲笑道:“封师叔、高师弟、温师妹,你们倾巢而出,若有人趁机盗去了本门重宝,我这掌门人回来唯你们是问。”他本是一句玩笑话,但却听得封不平等人心头一凛。华山派的镇派之宝,除令狐冲带着的掌门信符和《混元神功谱》外,便是盈盈替风清扬画的肖像了。此时那肖像在山上,而华山派尽数下山,果然有些不妥。封不平连忙道:“既是掌门师侄如此吩咐,咱们就不远送了。”当下华山派弟子与令狐冲等一干人马一一告辞,自回华山。令狐冲等人则一路向东,径投嵩山而去。
这一日辛酉时分,众人来到义马镇。此地离洛阳已不足百里,以众人脚程,当可在戊时赶到。众人均是一般心思,今夜在洛阳息憩,再过二日,便可到嵩山了。不料令狐冲却道:“咱们星夜兼程,在下端的是疲乏了,咱们今日便在此打尖如何?”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心道这十一人中,自以方证冲虚和令狐冲三人内力最强,连恒山派年龄最小的秦绢也不叫累,怎的令狐冲倒先叫疲乏了。郑尊最是心直口快,当下道:
“令狐掌门师兄,你怎的……?”话未说完,便被盈盈笑着打断道:“郑师妹,我也觉得累了。”转向方证等人,又道:“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咱们不如在此好好歇上一宿,明日多赶一程如何?”
方证听他夫妇二人均如此说,只道是有何深意,便道:“冲虚道兄,你看——?”冲虚也和方证一般心思,当下道:“也好,洛阳江湖中人甚多,其中不乏好事之徒,咱们这一干人前去投宿倒有诸多不便。”
解风等人听冲虚也这般说,便不再多言,当下一行十一人步入镇内。镇上居民见了这一干人,无不暗暗称奇,他们虽人数不多,但和尚、道士、尼姑、叫化、大姑娘小媳妇无不尽全。方证冲虚乃有道高僧,对众人诧异的目光视若未见。解风则老脸一沉,喝道:“看什么看什么?当真是少见多怪!”众人伸伸舌头,连忙从窗户缩回头去,均道不知从哪儿跑出了这么个恶叫化。
令狐冲则一直对盈盈心存感激。他们这干人不伦不类,端的惹人注目,自华山到这义马镇,已不知婉谢了多少不知名的武林世家帮会的盛情邀请。只因那些“帮会”“世家”俱是统辖方圆数里不等的“豪杰”,消息最是灵通,知有此奇怪的一干人马路过本地本庄,哪有不细加盘查之理,待得知他们便是当今武林中最为顶尖的人物,无不喜出望外,若能得他们中哪怕一人登门盘桓一日,便算是以后几代人都大值炫耀的事了。“名满天下的令狐冲令狐大侠——或‘少林方丈方证大师’、‘武当掌门冲虚道长’——曾到敝庄登门造访。”仅这一句话,便是可让武林中人另眼相看了。若是十一人一齐登门,那只怕比“当今皇上曾到过敝庄”这句话更令人刮目相看!因为“当今皇上曾到贵庄”,只怕是“看上了贵庄主的大小姐也未可知”,而这十一人联袂登门,那却意味着“贵庄定然大有来历”。只可惜令狐冲等人时刻紧迫,无法为人家提供一次辉耀祖宗万代的机会罢了。但他们一行人自西东来的消息,早已传遍陕豫一带。令狐冲之所以不愿到洛阳打尖,自是因为洛阳“金刁王家”实乃洛阳最大的武林世家,断不会不知他们一干人将经过洛阳之理,此刻只怕那金刁无敌王元霸早率了两个宝贝儿子在洛阳城外三十里恭候了。
昔日岳不群仅以一介华山派掌门身份率弟子前往,“金刀王家”都深觉荣宠,若是请得当今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丐帮帮主、昆仑掌门、恒山掌门和名满天下的令狐冲大侠夫妇同时光临,那“金刀王家”的威名,岂不是更如日中天响彻武林了么!至于昔年和令狐冲结下的一点小小梁子,便就此陪罪揭过,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沧浪客按:昔年令狐冲在华山思过崖面壁思过,得风清扬传授“独孤九剑”,剑法突然精绝。后受成不忧一掌击成重伤,桃谷六仙和不戒和尚胡乱医治,竟使他功力尽失且随时身受体内异种真气作祟之苦。随师父师娘及众华山派同门到“金刀王家”,人人疑他私吞林平之家的“辟邪剑谱”。金刀无敌王元霸是林平之的外公,是故王元霸的两个孙子王家骏和王家驹曾将功力尽失的令狐冲双臂扭得脱臼。详情请参阅金庸先生的所著《笑傲江湖》十——十三节。)令狐冲本豪荡洒脱之人,决不会计较曾在“金刀王家”
受辱之事,但王元霸的孙子,昔日华山派小师弟林平之被囚西湖牢底之事,普天下只有令狐冲夫妇和杭州孤山梅庄的秃笔翁、丹青生四人知道而已。凭林平之昔年所做所为,纵杀他十次也是死有余辜,但令狐冲答应过小师妹岳灵珊临终所托,要照顾林平之一生。此时若到金刀王家,王元霸定会问及林平之下落,是故令狐冲不愿赶到洛阳与王家之人朝相。盈盈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令狐冲之言便知其心意,故而夫唱妇随,一干人马便早早在离洛阳不足百里的地方停歇。
解风见镇上居民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他们张望,却仍有人偷偷窥视,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却又不便对这些丝毫不会武功的人发威,当下道:“郑家小姑娘,你口齿最是伶俐,还是由你快去订两家客栈罢了,否则这些愚民只怕不多时便会将咱们当怪物围观哩。”郑萼笑着应了,拉着秦绢的手同去,不多时便回来道客栈订好了。当下众人约定了明日动身时间,仪清自与三位师妹去住另一家客栈,令狐冲等人则走进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客栈,施戴子对店老板道:“方才有位小姑娘到贵店订了六间上房,是也不是?”那店家道:“敢情便是替各位大爷订的了?”施戴子道:“正是。”掏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又道:“这是预付的房钱,你替我们准备两桌素席,送到这位大师和道长的屋里去。
在备上一桌酒席,咱们便在此食用。”店家见这一大锭银子决不下三十两,当即眉开眼笑,连道“是是是,”吩咐小二带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到西首开两间上房。
冲虚临离去时对施戴子道:“你用完餐后到老道的屋里来。”施戴子虽不明所以,还是恭身应了。当下小二引令狐冲、盈盈、解风、震山子和施戴子到楼上雅座就坐,少顷便送上酒菜来,竟然均是不俗。解风大喜道:“郑家小姑娘的眼光还真不错。”举杯便欲畅饮,令狐冲忽道:“解前辈请慢。”解风一愣:“莫非这酒菜中有鬼不成?”令狐冲笑道:“鬼倒是没有,但咱们这第一杯嘛,却得恭喜我这施师弟。”施戴子一愣,便听盈盈笑道:“不错,施师弟,能得冲虚道长指点剑术,端的是可喜可贺,咱们敬你一杯。”施戴子道:“这……这。。。。。。?" 解风却大笑道:“对对!若论剑术当然是你掌门师兄当世第一但若论及剑道,便要数冲虚老道当世第一了。
你这一路来得你掌门师兄指点,剑术已然大进,连我老叫化也看得眼热,但有些关键所在,令狐冲会用却不会说,还得靠那牛鼻子老道替你分说精要了。哈哈!”令狐冲笑道:“解前辈对晚辈过奖了,“剑术天下第一这六个字嘛,晚辈愧不敢当。不过前辈后面的话,却是字字珠玑。来,施师弟,干了这杯!”施戴子性格敦厚木讷,当下红着脸与众人于了一杯。
昆仑掌门乾坤一剑震山子总是一袭青衫,模样颇为潇洒,却是个不喜言笑之人,此时放下酒杯,忽然道:“我昆仑派剑法与风老前辈所创的贵派剑法比起来嘛,自然有泥丸星辰之别,但施老弟若不嫌弃,便让老夫步个冲虚道长的后尘如何?”
施戴子怔得一怔,便听令狐冲大喜道:“施师弟,还不快谢过震前辈!”施戴子再木讷,此时已知震山子是要传自己剑法,当下大喜便拜:“多谢震前辈!”震山子道:“什么前辈不前辈,本派自创派祖师‘昆仑三圣何足道’起,就最不喜这俗礼,施老弟便叫我一声震兄好啦。”
施戴子连忙拜道:“震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解风哈哈大笑,道:“这又是一喜,老叫化今日只怕要灌个烂醉才成。哈哈,震老弟不苟言笑,却原来也是个不羁俗套之人,这倒正合老叫化脾气,来来来,令狐老弟,咱们敬他兄弟二人一杯!”
令狐冲也大笑道:“该当如此!震……震兄,施师弟,令狐冲夫妇和解前辈共敬你们一杯。”
众人均是心头畅快,尽皆一口干了。施戴子正欲回敬众人一杯,忽听楼下一人道:“令狐冲这小子,这回可把咱们骗惨了。”
另一人道:“他骗是骗了,咱们惨却也不见得。”又一人道:“不错,惨就是满面悲伤忧戚的意思,咱们六兄弟面上都无这种表情,岂可说惨!”先前说话那人道:“令狐冲说华山以东五十里处有只耗子咬死了八只猫,咱们只怕跑了五百里路,却连一只死猫也未见着,那岂不是很……很那个不惨么?”“倒也不是没有八只死猫,只不过咱们怕见了恶心,不要看也就是了,令狐冲那小子,要骗过咱桃谷六仙嘛。嘿嘿!”“嘿嘿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语义不明。”
令狐冲高声道:“嘿嘿的意思嘛,自然是那四个字了。”
蓦地里楼口涌上六个人来,正是桃谷六仙。一见令狐冲等人,便齐声道:“哪四个字?令狐冲你快说!”
令狐冲道:“六位聪颖过人,怎不知是哪四个字,何劳我令狐冲饶舌,嘿嘿!”
桃谷六仙大喜道:“正是正是。”桃叶仙道:“那四个字嘛,便是‘绝无可能’。”
令狐冲道:“六位桃兄果然是算无遗策,纵是诸葛孔明复生,只怕有所不如。”
桃实仙道:“什么‘只怕’,是完全不如!”
令狐冲笑道:“对对对,倒是我令狐冲大错特错了。六位桃兄只要一高兴,便把那复生的诸葛孔明撕成了四块,他那‘空城计’,骗得了司马懿,却怎骗得过六位桃兄。”
桃谷六仙喜得呵呵大笑,齐声道:“咱们便不高兴也能将他撕成四块。”
令狐冲道:“一点儿也不错。所以嘛,离此正东不足百里之处便是洛阳城,六位桃兄如果此刻赶着去,天下只怕再无人能赶在你们之前到的了。”
桃谷六仙大喜,均面露跃跃欲试之色。令狐冲见状对盈盈道:“盈妹你陪解帮主震掌门先喝几杯,我与六位桃兄去去便来。”解风早已不奈,大笑道快去快去。桃干仙瞪了他一眼,道:“如果我们慢慢的去呢?”言罢也随令狐冲下楼去了。
约摸半盏茶时分左右,令狐冲才又回来。解风见他面露喜色,当下笑道:“六个老怪物夹缠不清,偏偏你令狐掌门会与他们交厚,那可真是奇事一桩。”
令狐冲道:“六位桃兄故然夹缠不清,但此番咱们到嵩山,如果丁勉等人以‘他人派中事务不劳外人动问’怪咱们夹缠不清,咱们便只好让那六位以夹缠不清名扬天下而又脸皮奇厚的桃兄与他们理论了。哈哈,昔日左冷禅意欲吞并五岳剑派,一套大道理官冕堂皇,却被六位桃兄搅得近似一场闹剧,咱们不妨再来个故技重演,只要敝夫人肯出马,怎怕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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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泪萧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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