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宇悲痛地跪伏在地,向躺在单薄木板床上,刚刚咽气的亲爹连着嗑了三个响头。
爹走了,贫病交加的他,终于扛不住,没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他临终前用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嘱付儿子,不要赊账买棺木了,人死如灯灭,葬礼一切从简。。
老人家体谅孩子,不想自己死了之后,还拖累儿子欠一身债。
叶宇磕完头,用衣袖擦干满脸的泪水站起身,见亲爹干瘦的脸庞上眼窝深陷,混浊的眼睛仍然半睁着,没有看到儿子娶上媳妇成个家,他心有遗憾死不瞑目。
叶宇知道爹的心思,他用手掌盖在他的双眼上,将爹爹的眼睑往下抹,一边安慰:“爹您放心地走吧,我攒够了钱就去向翠玉她爹提亲,争取早日把她迎娶进门,跟她好好过日子。”
他对着去世的人说得容易,对活着的人做起来很难!
他是陈锦富家的长工,憨厚老实,挣得那点微薄工钱,这些年也都耗在为父亲买药看病上,父子二人一直过着饱一餐饿一顿的生活,家境一贫如洗,以至于老父亲出世,他连一副棺材都置办不起。
在父亲弥留之际,叶宇向陈锦富只请到两天时间的假,陪伴在老父身边,尽最后的孝心。
明天一早要去上工,今晚他必须让父亲入土为安。
他用布巾醮着温水仔细地为父亲擦洗全身,父亲病了多年,身上只剩下皮包骨头,这是最后一次伺候他。擦洗之后,叶宇给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权当作寿衣。
他从木箱中拿出一床浆洗干净的床单, 双手拎成绳状,他把父亲背在背后,用床单将两人的身体系住,到目的地后,他将拿它包裹父亲下葬。
他一手托着父亲的身体,一手持铁揪,走出家门,趁着夜色到山上找一个地方掩埋。
雪已停,一轮残月从厚重的云层中露出脸。山上的雪很厚,清冷的风刮起树上的积雪,扬起一阵阵白茫茫的冰雾。
叶宇低着头,背着沉重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山,一路回想自从娘去世后,爷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却不觉得有多苦,他常坐在床边的小木凳上陪爹爹说话,时不时还能象小时候一样撒撒娇。爹一走,这个世界上真心疼爱自己的家人没有了。
叶宇不懂风水,不懂得选爹爹入住的”阴宅“。想到爹苦了一辈子,只落得床单裹身下葬,叶宇的心就抽着疼,得给爹在山顶寻一个好“住处”弥补不足。
眼看离山顶还有一小段路程,叶宇登高的右脚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扑通倒地,背着他爹顺着山坡就咕碌咕碌滚下来,叶宇转得头晕目眩,直滚到南侧的山腰处才停下。
他艰难地爬起身来一看,背上的爹没了。
他提着铁揪顺着留在雪地上的辗痕一路找下去,发现他爹正安稳地躺在山腰一个长方形的深坑里,嘿,坑大小长短正合适。
叶宇伏在坑边惭愧地放声大哭:“爹,孩儿没用,没能找到好的地方安葬你,竟劳动您老人家自已寻个窝。您既然相中睡的地方,孩儿就成全你,等日后有了钱一定给您重修大墓。”
他解下身上的床单,将父亲从坑中抱出来,用床单将父亲的全身从头到脚包裹好,轻轻地放回坑中,流着眼泪,用铁揪将四周的土缓缓掩住坑口,推了个坟莹,跪在雪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才几步一回头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