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蓝做梦都没想到,原来学习这件事竟然如此消耗体力。
前一刻还在睡梦中啃肘子,后一刻便被那高亢而富有节奏的军号惊醒了。
周蓝完全顾不上发起床气,因为留给他收拾床位的时间并不多,如果在心中默数两百下之后还没有叠好床铺,那么就会有一个膀大腰圆的丘八闯进来,然后无情地将他踢到门外,接着便会紧紧盯住他做俯卧撑,一直做到这个家伙满意为止。
周蓝的宿舍里加上他一共有四个人,另外三个家伙比周蓝入学的时间要早,因此干起活来也麻利的多。
袁峰的动作是最快的,而且他叠出来的被子也是最为方正的,虽然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小县尊一定要求所有人都把被子叠成块,但没人敢问,因为问过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被赵阎王给揍了一顿,因此久而久之,这也就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一种习惯,一种传统,乃至于后来入学的新生如果不会叠被子块的话,就会被无情嘲笑很久。
袁峰在叠完自己的被子块之后,立刻就来到周蓝身边,然后一把抢过被叠得乱七八糟的被子开始整理起来。
周蓝对这种粗鲁的行径不但没有反感,反而会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今天是何教官的晨练,可千万别迟到!”另外一个叠好被子块的胖子说道,“不然咱们四个的早餐可就泡汤了!!”
胖子叫做褚高义,虽然名字里有高义两个字,但他却跟这两个字完全不沾边,因为他是商人子弟,因此行事作风颇有些唯利是图,不过中科书院对此并不做限制,反而会鼓励这样有商业天赋的学生,并且在教学的时候偏向商学一些。
一旁的矮子接话道:“老褚,别说我们,每天拉练可都是你在拖后腿,若不是阿蓝身体好,每次都拽着你,咱们哥四个基本都是吃不着早点的。”
矮子叫做时正阳,是玉门营子弟,自从被刘玄从玉门关救出来,便认了另外一对夫妇为父母,因为他的家人早就死在了奴兵营里,正因为如此,时正阳对现在的这份亲情极为看重,不但将处处孝顺,而且还把姓也给改了,问起之前的事也是闭口不言。
袁峰没用几下就把周蓝的被子给叠好了,环视一周见都准备好了便道:“你们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少说几句废话,赶紧去操场集合,崔老大的眼睛里不揉沙子,去晚了少不了得挨顿胖揍!”
周蓝闻言打个激灵,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自称某家的女子,还有她那砂锅一样大的拳头……
想到此处,四个人便一窝蜂跑了出去,临走时还朝着宿舍门口那几个膀大腰圆的丘八打了招呼,并且在他们略显可惜的目光注视下冲出了集体宿舍大院。
中一班一共有五十三个学生,如今已经全部列好了队形,并且一个个站得笔管条直,也没人敢说话。
崔国凤就在队伍前面走来走去,并且时不时用鹰隼一样的眼神刮过众人的脸。
何老四很喜欢这个人高马大的姑娘,因为她不但聪明,而且办事雷厉风行,对待其他学生也是恩威并用,妥妥的大将之才。
今天的晨练内容还跟往常一样,十公里拉练,并且负重十五公斤。
周蓝背起那个看起来不大,但分量沉重的小包,然后来到袁峰三人跟前,便开始了新的一天……
事实上十公里负重拉练的强度是非常高的,至少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是很有难度的,尤其是那些刚刚入学的新生,总会在拉练途中晕倒几个。
武媚曾经对刘玄提起过这件事,这是个学院,又不是兵营,何必如此呢?要是非得这样,至少也要对女学生和新生提出些优待或者福利吧?
刘玄摇摇头,态度很坚决:“你知道崔国凤第一天拉练的时候是什么样吗?据说她两个肩膀和大腿根的皮都磨没了,但还是一声不吭地坚持下来了。小武,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能让他们多活些年月,一个人病死、老死我管不了,但我至少要保证他们不会被人杀死,那样就太没劲了啊……”
武媚哼了一声道:“谁要去跟崔国凤那种怪物比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那之后,武媚就再也没有提起优待新生和女生的事了。
拉练过后,便是万猪拱槽一样的进食场面,所有人在扔下负重的第一时间,便如同野猪一样冲进了食堂,然后肆意喊叫着各种食物的名称。
而食堂里的女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她们有条不紊地将巨大的油条、油饼,或者包子馒头红薯等主食塞进学生们的餐盆里,旁边一排巨大的灶火上则是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糜子粥、面茶和羊汤。
学子们吵闹而有序地用大木勺将这些稀的盛进自己餐盆里,然后再次向前走到咸菜区,每天的咸菜种类都很丰盛,腌萝卜、腌菘菜、盐水黄豆、糖黑豆,还有整盆切得细如发丝的水疙瘩,旁边放着三个陶罐,一个里面装着老醋,一个里面装着麻油,另一个则盛满了刚刚炸好的喷香辣椒。
在大食堂吃饭唯一的规矩就是不许浪费,不过这些野猪们只会嫌自己盛的少了,根本就没有浪费的心思。
秦琼和程咬金每天起的也很早,因为他们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大食堂正中央吃早点,然后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学生们用餐,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会在经过两人饭桌的时候叫上一声‘秦爷爷早!’‘程爷爷早!’
这时候程咬金就会裂开大嘴笑着应一声:“好宝贝儿!!”
因此老人的快乐很简单,老男人的快乐更加简单。
秦琼每每在这个时候就会感慨道:“中科书院这般调教孩子,将来天下何处去不得?”
程咬金嘿了一声道:“二哥,这可比长安城里那些书院厉害太多了,将来这些娃娃无一不是文武双全,尤其是那几个班长,我看皆有柱国之才。”
秦琼叹息道:“咬金,你说,我若把怀玉也叫来,陛下是否会答应?”
程咬金微微摇头低声道:“二哥,陛下虽然对鸦儿小子纵容,却也不会自毁根基,咱们将些旁支子孙弄来自是无妨,但怀玉乃是你秦家根苗,弄来这里可就不是小事了。”
秦琼闻言停箸不语,半晌才又重重叹息一声道:“且行且看吧,玄儿这般经营西域,早晚有夺嫡之嫌,那时节,咱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程咬金嘿嘿一笑,看了看四下无人便道:“二哥,你可是被猪油蒙了心,他们老李家是什么德性你还不清楚?陛下这位子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咱们帮他抢来的?真要是有那么一天,陛下非但不会恼,反而还会座山观虎斗,为了大唐万代着想,我看鸦儿小子更适合当皇帝,咱们哥俩齐心,还怕他个李承乾不成?”
秦琼闻言微微点头,随后噗一声笑道:“你呀你,咬金啊,当年你就是这么赚的老杨龄,要不,咱们还学着当年一般,拥玄儿立起一个瓦岗寨来?”
程咬金知道这是玩笑话,可是一颗心却也飞回当年意气风发之时,两人对视一眼,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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