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玉门关了解多少？”一个壮硕的棕发青年坐在大帐上首问道。
下首坐着的是一个老道，赫然便是诸葛方佛。
诸葛方佛为睁双目看了青年一眼道：“老夫对玉门关的了解不甚详细，但老夫却知道，你若这般攻过去，唯全军覆灭尔。”
棕发青年闻言先是楞了一下，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极为爽朗：“我敬重你与老王交情甚好，否则定会斩下你这颗惑乱军心的老头来。”
诸葛方佛摇动鹅毛大扇，老神在在地道：“老夫活到现在，对死亡这件事早就没了敬畏之心，你杀了老夫无关紧要，但康国随之便会分崩离析。”
棕发青年拍了拍手，便有奴仆端上来一只涂满香料的烤羊来，他拿起面前桌案上的短刀，手腕微翻便切下一块脖颈肉来，然后塞进口中大嚼，对诸葛方佛的话置若罔闻。
诸葛方佛也不在意，而是接着道：“听闻你弟弟康杰娶了西曹的小公主，要知道西曹在昭武九姓中虽属弱势，但那三千乌巴克铁骑可不是吃素的，又闻这位西曹小公主的母亲，乃是东曹尤别之女，因此么，娶一女便得三国之雄兵，你父对你再是宠溺，将来康国的王位也是与你无缘的。”
棕发青年吃烤羊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他目光如鹰般盯住了诸葛方佛道：“我有康国三万铁骑！”
诸葛方佛嗤笑道：“三万铁骑？凭你一人之力，养得起这三万铁骑？年轻人，西域不比中原，况且康国满打满算不过七、八十万人口，养百姓尚且捉襟见肘，更何况是三万铁骑了！”
棕发青年嘿了一声，便将短刀狠狠插进烤羊不再言语。
诸葛方佛又道：“得妖子者得九姓王……康巴伦，难道你觉得所有人都是一条心不成？”
康巴伦渐渐冷静下来，他挥了挥手，示意帐中奴仆和无关人等全部出去。
“诸葛先生，”康巴伦的语气温和了不少，“你真能助我康国擒获那妖子？”
诸葛方佛的嘴角微微一扬道：“昔日你父在拓折城救了老夫一命，这比债，老夫总是要还的。”
康巴伦点点头道：“不敢相瞒先生，今我手中，只有精兵一万，奴兵三万，在九姓之中，绝非强势。”
诸葛方佛嗯了一声道：“知道说实话就好，这才是合作的态度……小子，这世间成事之人，当牢记一个忍字，此时需示之以弱，九姓东征乃是大事，你又何必要争这头人呢？”
康巴伦皱眉道：“可是先生，我想得九姓王，不做头人岂不是……”
诸葛方佛笑道：“你弟弟既得老王欢心，手中又有东、西曹精兵，做头人才是最佳人选。”
康巴伦摇头表示不解。
诸葛方佛道：“我且问你，从此处东进至疏勒，该走那条路？”
康巴伦想都没想便道：“大军携奴兵辎重，自是不能走葱岭的，该向费尔干纳和奥西一线，饶过葛罗岭转向东南，便是疏勒。”
诸葛方佛点点头道：“我再问你，这一路需多少粮草？”
康巴伦沉思片刻道：“既然携带奴兵，那所需粮秣可减三成。”
诸葛方佛摇摇头道：“此非是你一家东征，九姓中困顿贫穷者不再少数，若都向你这头人要粮，你又该如何？”
“这……”康巴伦皱眉语塞，“出征之前要在九姓之内广征粮草，另外还可以向东突厥借上一些，一路上派沙盗团出去劫掠一番，也可以得些好处……”
诸葛方佛用鹅毛大扇点指康巴伦道：“征粮借粮皆是遭人怨恨的行径，你又何必去淌这汪臭水呢？你弟弟武力绝伦，又手握重兵，让他去得罪人岂不是更合适？”
康巴伦似乎是明白了，但脑子一时还转不过来：“他若当了头人，破玉门关之后若再擒了那妖子，我岂不是白忙一场？”
诸葛方佛笑道：“你可知大石城否？”
康巴伦点点头道：“胡芦河畔，姑墨以西。”
“以我对那妖子的了解，此人必然不会坐以待毙，仗其军势之盛，出玉门关的概率至少在九成以上，因此老夫早在大石城沉下重兵，届时以老夫之能，还怕抓不住一个妖子么？”
康巴伦闻听此言顿时大喜道：“原来如此，得罪人的事叫我弟弟去做，待将来两败俱伤之际，我再收那渔翁之利，先生真乃天助我也！将来我若成了九姓王，必然有一份心意奉上！”
诸葛方佛微微摇头道：“千万莫要大意，妖子之能不可以常理度之。”
康巴伦将桌上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然后豪迈地道：“此次东征规模，乃是昭武九姓近三十年来之最，精兵二十八万，奴兵五十万，区区一个玉门关又岂能阻挡？哈哈哈哈！！！！！”
诸葛方佛眯着双目也随着呵呵笑了几声，然后起身告辞回到自己帐中。
刚刚斜靠在床榻之上想休息片刻，阴影中便闪出一个铁甲人来。
“第一尸已然送出，是墨家周彭秋接住了。”
诸葛方佛白了他一眼道；“下次出来最好发出点动静，老夫这岁数，你也不怕吓死了我？”
铁甲人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道：“请示下第二尸去处。”
诸葛方佛闭目沉思片刻道：“九尸迎宾啊，火寻督，你自己是第几尸？”
火寻督停顿片刻道：“第七尸。”
诸葛方佛点点头道：“但愿用不到你，既然周彭秋那个老家伙敢接九尸迎宾，那就把第二尸送去哀牢山吧。”
火寻督点点头道：“传闻墨家隐世在哀牢山中，只是谁也不知晓具体地方。”
诸葛方佛嗤笑道：“多死几个奴兵，自然会找到墨门所在。”
火寻督沉吟片刻道：“第三尸要去玉门关？”
诸葛方佛摇动鹅毛扇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第三尸是哀尸，最是恶毒，送至玉门关最为合适。不过时间要把握好，九姓大军不至疏勒，则三尸不现。”
火寻督叹息一声道：“三尸可散播虏疮（即为天花病毒，唐代天花无药可解），可惜那一城无辜却要坠入地狱了。只是那妖子若也染了虏疮怎么办？”
诸葛方佛轻轻一笑道：“能擒则擒，不能擒则毁，老夫做事一向稳妥，这般妖人若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要斩草除根。”
火寻督点点头，便没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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