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胡同空间局促,但也格外有过年的热闹,余楚进来,一路都能听见说笑声。
肖家过年基本都是聚在肖珩这儿,前院大厅里好几张桌子都在赌牌,这在平时是决不允许的,但今天孩子们都占了一桌。
嚎嚎看到人连忙带头叫了一声:“小楚叔公,新年好,我爷爷奶奶在他们自己院里呢。”
余楚笑着回:“新年好,都在玩什么呢?”
嚎嚎一副赌圣派头,云淡风轻道:“就随便玩两把,我们都是小孩,不敢玩大的。”
余楚笑了声,“那你们玩儿吧,我去找你爷爷。”
长辈一走,一群孩子又呼喊起来,桌子上就是赌骰子,猜大小。
大孩子们有钱,但不让拿来赌,小孩子们也有钱,但只能拿零食做代替。
后院的大人们也都在玩牌,见余楚晃悠进来,连陌立刻开损:“呦!今儿腿不软,能下床了?”
余楚走过去,一脚踢在他椅子上,“过年你都不吃点好的,珩哥家的狗都比你有品位!”
连陌气得直瞪眼,余楚又贱兮兮看他牌,“看吧,口气重,手气都跟着臭了,今天输了不少吧?”
祁蔓在里面缝孩子们的护具,听见这话接道:“也不多,就三五轮吧,他早坐不住了,你来了正好替他。”
连陌顺势就让:“你来,我看你运气多好,就你这嘴,能输得裤子都留在这儿!”
余楚往椅子上一坐:“我运气真不差,刚来路上还刮到奖了,五百多呢。”
连陌不信:“你就吹吧,你家大孝子呢?在家当奶爸啊?”
余楚直摇头:“就他,还当奶爸,他能记得自己是个爸就很不容易了。还在外面忙呢,都初五了,他也不着家。”
他出了张牌:“亏得我这儿媳妇是个老外,她对咱们春节没那么看重,不然能闹翻天。”
连陌坐到沙发上剥橙子,“我哥呢?他也在店里呢?”
余楚摇头:“有几个朋友来京城了,去喝酒了,让你晚上也过去,别一过年就窝在这儿躲清闲。他说的,不是我说的。”
连陌往他嘴里塞了口橙子,“我都应酬到年三十了,昨天才过来这边,口袋还没掏空呢,跟他说,我不去了。”
余楚囫囵吃完,很不情愿:“你别有事就推我上,我说这话得挨揍。”
连陌笑:“你说不说都没少挨揍,还不如替兄弟我也挨一回,好歹还全了咱们这交情,白挨揍你不也得挨。”
余楚往他口袋里掏,“钱都给我,我就替你挨这揍,一块橙子你就想打发我?”
连陌把口袋一捂,“没有!你自己赌钱凭什么让我给赌资?你没人养啊?起开!”
“你就抠吧!”余楚骂了句,又跟其他几个商量:“咱别赌钱了呗,我一年也没赚几个钱,还上有老下有小。”
肖珩抬头看他:“不赌钱就坐一边去,没空陪你玩儿。”
曾宵也嘲他:“这里没你晚辈,不用你给压岁钱,少哭穷了,谁不知道你,正当红呢,真是小气了一辈子。”
“可不是!”连陌在后面帮腔,见余楚瞪他,他往旁边的人身上瞟,余楚赶紧收敛嚣张:“习导,到您了。”
“嗯?”习导呼噜一停,“什么?到我了是吗?刚才是什么?”
余楚忙提醒:“一对五。”
习导缓缓应了声,“哦…一对九。”
其他两个人跟着出牌,祁蔓站起来问:“习导,您老要不要续杯茶?”
贾欣听见忙放下手里的活,转到炉边沏了杯热茶递上,“您小心烫。”
“谢谢了。”习导接过茶,笑呵呵说:“我这精神是不如以往了,坐一会儿也能犯困,余楚,你什么时候来的?”
余楚僵笑:“刚来,也是刚来。”
中午,贾导和夫人、姜导也踩着饭点来了,一群人热热闹闹吃了饭,到半下午几个喝多的才醒过来。
姜导看着渐暗的天色,晃悠从屋里出来,正遇到习老爷子坐在走廊上,隔着玻璃煮茶,剥花生吃。
“习老,您这是饿了?”
直到他又复述了一句,习导才听见,抬头道:“不饿,就是看这天像要下雪,没个火炉子,总觉得差点意思。”
姜导坐到对面,也不自觉发抖,他将手罩在炉子上,“这天确实冷,好在这走廊还有地暖,不然咱们这儿站一会儿都得打哆嗦。”
习导哈哈笑:“还得有孩子管,念念这小丫头会过日子,比往年大冬天一出门就得缩脖子,好多了。”
姜导看向四周噌亮的玻璃,和走廊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实木地板,一阵摇头:“我家可不敢这么奢侈,还指着那些钱养老呢。”
祁蔓刚巧路过,“明儿让她也孝敬您一份,好歹也是知遇之恩,总什么也不提,倒显得她不懂事。”
姜导好气又好笑:“你干脆让她当面啐我两口得了,还知遇之恩,别大过年的绕着弯儿打我的脸。”
习导愣愣听了会儿,“哈哈哈哈,孝敬是真心的,挤兑你啊,也是真心的。”
祁蔓也笑,“看,您就听不出我的真意来,不像老爷子,人耳朵不好使,心眼却明亮得很。”
习导附和:“是,要不说人老成精呢?岁数也不是白长的。”
姜导直摇头:“得,就我老也不老小也不小,半点好处没占着,还落了一身不是。”
祁蔓假意赔罪:“我的错,不该您大驾光临,还不顺您的心意,瞧这语调,哪还有点长辈的气度。”
姜导直摆手:“走吧走吧,我不听你这赔罪,能堵得我晚上少吃两口。”
正说着,肖珩也出来,“大福叔,老爷子,这么早就醒来了?”
习导大声应:“那是,我们岁数也不是白长的。”
肖珩不明所以,其他三个都笑起来,祁蔓上前问:“怎么也不批件外套就出来?你是不怕冷啊?”
肖珩这才觉出冷,他抱着双臂,“这不是外面又多了层暖房,我就忘了这里还有道门了,”
他搂着祁蔓往西厢走,看孩子屋里都是空的,“还在外面玩儿呢?”
祁蔓笑:“在对面客厅里呢,那么一间屋子,愣是横七竖八睡着七个人。”
东厢的客厅里,嚎嚎就躺在地毯上,一张脸还红扑扑的,中午趁母亲不在,他喝了好几杯红酒,这会儿还没醒来。
其他几个孩子都起得早,玩的时候还没觉得困,一静下来都开始打瞌睡,没一会儿就歪沙发的歪沙发,趴桌子的趴桌子,都睡得香得很。
肖珩站在窗外看了会儿,也懒得管这些孩子怎么对付,只悄悄问:“馍馍呢?”
祁蔓低声笑:“在他小姑姑屋里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