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穷途末路

“外面怎么这么吵？”陶玢觉得自己已经昏睡了很久，如果不是外面的吵闹声，自己恐怕都不会醒来。

“儿啊，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宫向红的眼睛早就哭肿了，看着儿子一日不如一日，她心里难受。

“外面是在办喜事儿么？是谁家啊？我想起来去看看。”陶玢突然觉得自己来了精神，他这几年的时间，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家里，好久都没有什么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你可以么？如果你可以，妈给你穿上衣服，带你去外面看看。”宫向红看到儿子突然有了精神，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孩子的愿望，她是一定会满足的。

“妈，我睡了多久啊？”陶玢觉得自己浑身绵软无力，就连起床都得让爸爸和姐姐扶着。

“睡多久都不怕，只要你能醒过来，妈就怕你再也醒不过来。”宫向红低着头擦了擦眼泪。

“这是干嘛，孩子好不容易好点。”陶国庆推了推妻子，然后对着自己的儿子强颜欢笑。

“爸，我来。”陶珊从父亲手中把弟弟的胳膊接过去，然后承受住陶玢大部分的体重。

“姐，别把你给压坏了，我自己可以走，你扶着我些就好。”陶玢看着姐姐瘦弱的身体，她现在也应该是如花的年纪。但因为自己的病，把姐姐拖累到这种地步。好多喜欢姐姐的男孩子，看到这家徒四壁的样子，都望而却步。

“姐没事儿，你身子软，就靠着姐姐，我还是能撑得住你的。”陶珊看着曾经身材高大的弟弟，现在竟然变得骨瘦如柴。曾经田径场上的那个追风少年，现在在家人的搀扶下，都寸步难行，她实在是心疼。

门被打开了，初春的风还是很刺骨，宫向红赶忙把围巾帽子都裹在了他身上，生怕这风就会要了儿子的命。

“妈，让我最后感受一下吹风的感觉吧，我不想在最后时刻，还留下这么一个遗憾。”

外面很是热闹，一多半的村民都自发地来到办婚礼的人家，大家都要来讨个彩头，沾沾喜气。女人们都在忙着准备饭菜。男人们则帮着爬到高处，把那些彩旗和喜字贴上去。

宫向红转头看着儿子，他眼中很久都没有出现这种色彩了，是一种活着的气息。自从查出多发性骨髓瘤，家里的继续全部用来给孩子看病了。偏偏祸不单行，家里的顶梁柱却在这时候出了事故，陶国庆断了一条腿，从此就再也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了。

女儿本来学习成绩优异，正在读大学的她，也放弃了继续学业，而是办理了休学，南下去打工了。但他们这样努力赚钱，还是没办法阻止病情继续恶化。陶玢的病瞬间就到了一个不可逆转的境地。

家里已经是入不敷出，一家人再也承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陶玢提出，自己要出院，想回家。他说家人已经为他付出的够多了，实在不想在继续拖累家人。他知道自己这个病非常难治，与其把家里人都逼到绝境，还不如早点放手。

“妈，我想回去了。”

不知为什么，刚才情绪还很平静的陶玢，突然情绪异常激动，他用尽全力，让自己已经不受控制的四肢移动。

他这么一挣扎，让没有准备的姐姐一下子失去了重心，陶玢整个人摔在了地上，但他还在努力往回爬。

“小玢，你怎么了？”陶珊顾不得自己摔痛的腿，赶忙爬起来去扶弟弟。

“哎呀，你真的是陶玢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这时候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儿走了过来，她打扮穿着都很精致，和一旁朴实的陶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是？你是二丫头？”宫向红辨认了好久，才从女孩儿脖子上的一片胎记辨认了出来，这就是从前住在他们隔壁的童丽丽。

“哎呀，阿姨，您还记得我啊，我们家已经搬去城里好几年了，这陶玢，怎么变成这样了？”童丽丽抬手摸了摸自己刚做的美甲。

“你还有脸回来？我儿子当时被你搅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陶国庆看到这个妖艳的女孩儿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哎，叔叔，你这话就错了，当初是你儿子死乞白赖地追着我，我可是没有答应说要做他女朋友。我们既然没有彼此给过承诺，那我怎么就不能和别人好了？”童丽丽看着陶国庆拿着扫帚出来，刚忙躲远了一些。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陶玢想到当初那个每天追着自己的女孩儿，在体育场给自己加油的女孩儿，在月光下和自己诉衷情的女孩儿。却在自己确诊之后，就傍上了一个城里的大款，在病床前和自己说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当时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像是死过一次了。

“没想到几年时间，你就变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觉得我当初离开你的选择真的是对的。”童丽丽快走了几步，觉得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

“我们陶家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什么现在要这样落井下石？”陶珊本是个胆小懦弱的女孩儿，她没想到，自己家竟然碰到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本来是我的损失好不好？我付出了那么多感情，没想到他没有出人头地，竟然还得了这种奇怪的病，我躲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继续留在你弟弟身边？我觉得是个人都得躲吧？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向很多人借钱，把亲戚邻居都借了个遍，还还不上，现在谁都不愿意和你们来往。这次隔壁的庞阿姨娶儿媳妇儿，也没有通知你们吧，这可是就在隔壁。”童丽丽的话越说越难听。

“童丽丽，你够了。”陶玢使出全身的力气。

“难道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么？就是觉得我能够出名？现在可以了，你不用我也可以过上这种富足的生活，所以，请你口下积德。”陶玢说完这些话，就像是虚脱了一样。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赶你走。”陶国庆拖着一条已经瘸了的腿，挥舞着扫帚就去驱赶童丽丽。

“我改名了，童丽丽这种名字，真的是太土气了，我现在叫童星意。陶玢你记住了。好了，我还要去看看辰哥哥了，这明天就是他大喜的日子。”

陶玢失了神，曾经的他、童丽丽和汪辰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童丽丽更是他和汪辰的跟屁虫。每次受了别的男孩子欺负，她都会哭着跑来找他们诉苦。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汪辰和陶玢是童丽丽的守护者，大家也就不敢再对童丽丽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慢慢的，几个人都长大了，汪辰的母亲在城里开了公司，他就跟着去城里生活了。后来得知自己生了病，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他借了自己家三十万，但被他拒绝了。陶玢觉得，他们之间还是保持儿时的美好回忆就好。这次他回村里宴请宾客，唯独落下了他们。

“小玢，你别吓妈妈。”宫向红没想到，儿子就这么闭着眼睛趴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打湿了一小片土地。

“前面出什么事儿了。”穆羽看到就在那一片红火的喜字前，竟然有一家人都跪趴在门口，好像是有人摔倒了，她赶忙示意邱枫停车，车刚停稳，她就打开车门，跑过去查看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需要叫救护车么？”穆羽急匆匆赶过去，发现一个瘦到皮包骨头的男孩儿就这么趴在地上，旁边是他焦急的家人。

“我没事儿。”陶玢突然睁开了眼睛。“我的事儿你管不了，我也不需要什么救护车，去了医院也救不了我的命。”他冷漠地看向穆羽，穆羽拿着手机的手僵住了，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男孩儿在家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感谢你，但是我们真的不用帮助了，我们已经受不起任何的同情，就给他一个清净吧。”宫向红向穆羽道了谢，然后和女儿一起扶着陶玢走回了家。

“这院子也够破的，没事儿吧？”邱枫把车停好，过来发现穆羽就这么呆立在原地，看着一个破败的人家，再看看穆羽，她就这么凝视着这家人互相搀扶着的背影。

“我没事儿，就是觉得这家人挺可怜的，这院子里的地已经荒废很久了吧。”北方的农村，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会有一片围起来的土地，种点花花草草或者是蔬菜果树什么的，但这院子里很是荒败。土质由于常年不翻，已经结成了硬块儿，院子里的一颗苹果树，已经枯死了。

“一会儿我问问我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村里有人家结婚，大家都会去祝福，这家人怎么没去啊？还是在隔壁。”邱枫也觉得和那奇怪，他虽然在城里长大，但村里还是有亲戚的，有时候也会来参加婚礼或者葬礼，这种事情，在村里一般都是很轰动的，大家都会去全力协助。

“他家孩子像是生了很重的病。”穆羽看到陶玢刚才那个样子，知道这家人一定是因为这个，生活非常艰难，恐怕已经山穷水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