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陆绎夫妇睡了个安稳觉。
再说丁宁回到舟山后,将陆绎所言如实转告扎蓬——生擒陈东献给朝廷。
生性多疑的扎蓬思虑再三,决定先下手为强,因为他怕陈东 也想抓住自己,在陆绎那里将功赎罪。
夜幕降临,月光清冷。海边的深夜,依旧凉风习习。
小怜姑娘坐在一条小路旁的石头上,掩面而泣,朦胧月光照映衬着她的衣裙,粉蓝色裙角随风飘动,好一个惹人怜爱的绝色美人。
脚步声响起,小怜神情一顿,随即哭泣得愈发悲痛……
“嫂子,你……你为何深夜在此哭泣?”昏暗中,陈东声音尤为清晰。
“啊?叔叔!没,没什么事?”慌乱的小怜用罗帕擦拭泪痕,然后屈膝行礼,“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等等。”陈东压住心头狂喜,莫非恩爱夫妻吵架了?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嫂子,你莫要害怕,是不是大哥欺负你?若真是大哥辜负你,小弟找他拼命去。”
“哪有,叔叔莫要胡乱猜测。”小怜眼圈一红,眼泪又跟着流淌下来。
“嫂子,你要急死我吗?”陈东大胆地抓起小怜手臂,神情宛若起誓,“昔日我是做过混事,可只因喝了酒,又独独对嫂子爱慕多日,才一时没把持住,眼下倘若大哥有负于你,小弟决不轻饶他。”
“多谢叔叔。”小怜抽出手臂,往后退了几步,如醉酒般胡说道,“可惜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否则当以身相许报答叔叔。”
“嫂嫂说得哪里话?”陈东意乱情迷,以为小怜对他有些好感,甜言蜜语尚未说出口,后脖颈处突然传来剧痛,他扭头一看,扎蓬正面带阴森地盯着他,眼前一眩晕,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昔日的拜把兄弟,就这样彻底撕破脸面,开始了互相残杀。
长话短说。
当晚,扎蓬将陈东捆绑成粽子,抬入船舱,命令丁宁率人将陈东连夜送至镇海卫军营门口。
守卫的明军见到陈东 之时,他正宛若一条搁浅的鱼似的,在地上挣扎、扑腾……模样甚是滑稽。
丁宁对明军说道:“在下奉命将此人带来,交给陆大人发落。”
“稍等,已经有人去禀报大人了。”一位年长的明军说道。
过了一会儿,陆绎带着李刻、今夏等人赶来,和丁宁寒暄几句后,命人将陈东押入大牢。完成任务的丁宁告别陆绎他们,往舟山赶去。
正午,阳光炙热,晕染成金色的海面。
偌大的房间里,摆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还有两壶好酒。陆绎、李刻和岑福围桌而坐,一同喝酒的还有满脸络腮胡的倭寇陈东。
大人一个 眼色,岑福起身为陈东斟酒……
“多谢多谢。”受宠若惊的陈东,眼中全是不安。
陈东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豪迈地将杯子放回桌上,咬牙问道:“陆大人,要杀要剐,还望您给个痛快话。”
“呵呵,”陆绎拿起筷子,吃了口菜,咀嚼道,“二当家可曾见过,朝廷处决犯人前,官员与囚徒同桌饮酒?”
“闻所未闻。”陈东看着陆绎,心中发怵,长相英俊、举世无双的翩翩贵公子,却心狠手辣,最擅长算计人心。
常言道: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无道理啊!
“陈东,本官不杀你,相反打算放你回舟山。”陆绎放下筷子,一双星目似笑非笑。
“陆……陆大人,您还是莫要耍弄我了?”陈东心底升起希望,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激动地心脏砰砰直跳,要能回舟山,老子和扎蓬拼了。
“陆某说话,一向言而有信。”陆绎站起来,走到陈东身后,拍着他肩膀继续道,“但本官这里有一封信,劳烦二当家再抄写一遍。”
“只要你做完此事,我们大人保证三日后放你回舟山。”岑福说完起身,走到一旁书案前,摊开陆绎早已写好的书信,又抽出一张纸放在正中央。
李刻见状,小跑过来开始研墨。
“二当家,请吧!”陆绎眸光闪烁,唇角上扬,看起来心情甚好。
心头狐疑的陈东站起来,暗自吞咽几下口水,脚步缓慢地走到书案前坐下,他识字不算多,但书信内容,也基本看懂了。
“我抄写完书信,三日后你们当真放我回舟山?”
“二当家,一言为定。”陆绎双目中全是诚意。
陈东拿起毛笔,认真地开始抄写书信——
陆大人:
久仰威名,在下舟山陈东,迫不得已,才给您写这封书信,望您百忙之中抽空一阅,十分感激。
我与扎蓬盘踞舟山许久,且早已将他视之手足,可惜那厮一心贪图美色,整日与吕小怜厮混,掏空了身子。我数次劝说,都于事无补。连日来,我与他之间嫌隙如雪球般越滚越大。一日醉酒,偶遇小怜姑娘,出言调戏却惨遭扎蓬痛打。
为了舟山众兄弟,我忍下这口恶气。但扎蓬不知悔改,我与众兄弟早晚被他连累,这才写信向您求救。只要您一句话,我陈东当鞍前马后,任由您差遣。
上苍有好生之德,还望陆大人给我与众兄弟一条生路。
抄写完书信,陈东心头又是明白又是疑惑:这是陆绎模仿老子语气写的书信,可他让老子抄一遍,用来做什么?
望着陈东拙劣的字迹,李刻惋惜地摇头道:“二当家,你的字太差了,瞧瞧我们大人的字,多漂亮。”
“倭寇中,我算腹中有墨水之人了。”陈东自嘲。
岑福、李刻将陈东捆绑好,押送回军营大牢。
陆绎坐在书案前,望着已经干涸的字迹,星目中浮现愧疚:此番行事太过龌龊,可这是能胜利的唯一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