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九七回三寻大道天人聚,二日相杀炙甡甡
书名:华山剑侠录 作者:移剌大王 本章字数:9847字 发布时间:2024-08-18

第九十七回 三寻大道天人聚,二日相杀炙甡甡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回目注, 甡shēn,十一真。

回目解:好事多磨,三顾乃成;天,是君,是社稷;人,万民;甡,众多,《说文》,众生并立的样子。

 

 

 

管城郡城,夏王怕惊扰百姓生息,是以只许屠神卫化作便装在此护卫。众将士随即驻扎于城北三老所在宅邸附近,多设明哨暗哨,将这间院落防得固若金汤。宅邸书房内,夏王欲请三老上座,三老坚辞,最后便只得东西两面对坐。武定鼐、孔圣贤二人仔细观看,心中略感惴惴:“夏王实有龙凤之资,天日之表,然眉宇间煞气极重,与民间所传大异其趣,这个……”

二老对视,不敢说话,夏王开诚布公,笑道:“在下诚心请教,今次已是第三遭,若当真欲建一言堂,又何必如何大费周章,请三位大贤畅所欲言,不必忌讳。”

“陛下定已细看过我三人所写这本《上善待德篇》,不知有何赐教。”终究是赵曦轮打开僵局。夏王神色激动,将《上善待德篇》展开:“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而君为轻,先生有言,天下为主,君为客。仅就此而论,似乎一意相承,实则不然。孟子之民为贵,乃系崇君重贤,广施仁政为首要,其旨在君而不在民!先生之天下为主,君为客,其本旨乃是天下无君!

此言一出,三老尽皆大惧,跽而起身,夏王疾止之,和颜叹息,又取出一册递给三贤:“此书三位可曾读过。”

书面以篆文写着《星河图志》四个大字。三老接过,仔细翻看。赵曦轮愕然道:“此书中域外之国竟以亿万计?”

武定鼐亦大为惊讶:“原来我华夏所居非天下之中,更不过为宇宙中之一粟!”

孔圣贤颤抖双手:“最最奇者,域外亦有隐世贤人创制制度,有类于我三人者,甚或更胜之!”

三人看罢,以手摩挲此书,叹息良久。武定鼐又问:“此书中所写匪夷所思,我华夏历数千年,只听闻太古之时曾有墨家造出机关鸟兽,日行千里,其力不辍,逮至今日反不如古人。”

孔圣贤亦惴惴:“那铁牛、铁马乃至铁舟皆非依靠灵气,乃吞噬‘能’,便飞天遁地,横行湖海,当真匪夷所思!”

赵曦轮肃然发问:“敢问陛下,此书中所载可有实证。”

夏王正色道:“不瞒三位,吾曾亲历之,更居域外数十百年,待回归华夏时,尚书令王仲明将此书借我观看,方知数百载前,便已有华夏先民开眼看大千世界。”

三老闻言心中大感失落。夏王又叹:“自回华夏伊始,吾常思所见所闻,当真惊其制度,叹其国民,而其强盛者,亦不免沦落于国破族亡。比之于域外强国,我华夏之制度不及,人口不及,教育不及,霸业兴替,皇朝更迭,人君身临九五,高坐四方之台,拔剑四顾,志得意满而不察外患,闭门固守亦难见内忧,当真是应了先生那句‘上下四方,古今四维,皆为水’的大凶论断。吾尝对人云,而惧吾者止言,敬吾者慎言,求吾者唯唯而言,亲吾者语我非言,大抵不信,以为奇书夸夸,所记虚妄,可见我华夏一族所处之凶险局面非常人可查,非常人可见,是以忧心惶惶,夙夜难眠。”

孔圣贤、武定鼐大为钦佩,挑起拇指道:“陛下当真是圣人降世。”赵曦轮却瞪了二人一眼,责备道:“两位兄长此言差异,陛下所为,非为作圣君,亦非创一代之制度,乃为我华夏一族披荆斩棘,寻一条死中求生的大道,而其道千变万化,亦有千难万险,非一代人可为,亦非一代君臣可为,乃徐徐开万民之智,使其制度日新月异,终成‘无君’之势,集亿万兆民之力,破此凶险茫茫之局!”

夏王拊掌,热泪滚落:“先生知我矣。”

“陛下!”赵曦轮起身恭敬一礼,已然老泪纵横。

孔圣贤、武定鼐做个鬼脸,朝赵曦轮揶揄道:“昨个我俩可还听某个老家伙说什么‘陛下欲创一代之制’的鬼话,今个又逮住我俩言语错处不放!”

赵曦轮老脸一红:“苟日新、日日新,陛下胸襟广阔,欲开数千年来未有之新局面,我就不能破旧立新,知错即改,善听善言。”

三贤如同三个老小孩,平日虽甚投契,却也有斗嘴之时。夏王观看三老斗嘴,回想起少时在师父谷中与剑㻂、雪蓁一起练剑,一起抢肉食的旧日光景,心底一阵温暖。

“陛下……”赵曦轮方才出口,夏王急止之曰:“吾年轻识浅,三老若不见外,便呼吾柳世侄便是。”

三老忙推辞,却又怕伤了陛下美意。孔圣贤打圆场道:“不如这般,陛下呼我们三个表字便好,我们呼陛下一声‘元曦老兄’,如何?”

“这怎敢当?”夏王惶恐谦退。

武定鼐笑道:“我看不错,元曦兄见识渊深广搏,远迈尧舜,还超禹汤,比咱三个加在一处还强些,呼一声兄长有何不妥?”

赵曦轮连声附和,孔圣贤又笑:“就这般吧!”

“既如此,小子僭越了!光隐兄,炎汉兄,师之兄!”夏王起身郑重一礼。三老亦起身还礼:“元曦老兄志趣旷达,宏论高雅,然华夏积弊日久,眼下还需逐步改革,先兴教育,再开民智,渐去顽俗,待诸弊扫除,再推行新政,树长久之根基。”

“是理!是理!”

四人从君权聊到相权,从选官聊到监督,从农制聊到议会,诸多匪夷所思之论实发前人之未想。四人越聊越觉投机,不觉已从酉时聊至子时。三老毕竟年岁已高,精力远不如前。夏王正欲起身告辞,却被三老挽留,其怀中《山海社稷图》放射光芒。三个老小孩来了兴致,武定鼐、孔圣贤忙催促道:“元曦兄怀中藏了什么至宝?”

赵曦轮亦大感兴趣,却仍旧责备道:“炎汉兄,师之兄,这是元曦兄私人之物,怎好探问。”

夏王笑道:“非也,此大公之物。”他翻手取出《山海社稷图》,缓缓展开,三人眼前一亮:“竟是一幅山水画卷?”

那画卷竟如活的一般,夏王与三老竟如丧魂失魄一般呆愣望之,眼望山川,脚踏黄土,鼻嗅芬葩,耳闻万籁,俨如身临其中,苍穹之上更有无数金色篆文极天际地,垂临浩土。

“天垂象!规则显!”夏王神情激动。

一股宏大法力自《山海社稷图》中显出,竟将四人包裹其间。

同一时间,屠神卫与宅邸附近丐帮弟子一道协力,正与数十名九锡门刺客战在一处,不过片刻便将刺客尽数击杀!而郡城中更有无数民房不知缘何而起火,火势凶猛,远近可见!百余屠神卫何丐帮弟子一道前去救援,然火势极大,人力捉襟见肘。

胡太平心底惴惴不安:“桐双,我去郡守府调兵,你在此守卫。”

“这会不会是贼人调虎离山之计,时机也太过巧了!”郭桐双摇头,拉住不让其离去。胡太平叹息:“我亦知之,可大王平日总对我等教导,要时刻谨记百姓生计之艰难,而今之局,不可不救!”

郭桐双沉吟道:“去郡守府中调兵恐已来不及,不如我带几十名将士去。”

“几十人不够,至少还需百人,还是我去吧!只是……”胡太平已从房上纵下,又不放心此处,回望众兄弟。

吕万杰、唐乐潮跃下,在旁附和:“胡大哥放心去便是,纵然此处只有我们十余人,亦不怕贼子来!”

“大王安危,便交给几位兄弟了!”胡太平郑重交代几句,忙率众将士纵身远去。

宅邸数十丈开外有棵大树,树上正立着二人,那二人便是仇虎与鲍剑山!

“未想到九锡门除四刀四剑之外,竟还有这许多高手?”鲍剑山叹息,仇虎笑道:“兄弟可是怕了?”

鲍剑山摇了摇头:“那位‘壮士’已将这些爪牙引开,片刻之后我二人便入内刺杀元凶首恶!”

“不,一会我在前面,你在后牵制!”

“不可,内里凶险无比,还是我在前,你替我挡住那些爪牙便是,若我身死……”鲍剑山叹息。仇虎笑道:“说什么傻话,咱二人未报宗主大恩,怎能轻易便死!”

“那便又上天决定吧!”鲍剑山稍得宽慰,递去一枚铜钱:“正面我先,反面你先。”

“甚好!省的咱二人争功!”仇虎大喜,扔出铜钱又稳稳接住,打开手心时当真是正面,不由得咒骂一声。鲍剑山轻笑着拍他肩膀。

“时机将至,我数三声,咱们同时出手。一……二……”仇虎刚要数三,天上月头竟被天狗吞噬!刹那间天地绝光!神州万里仅被漆黑所笼罩!

王仲明与张士柔二人相隔数千里,尽皆观看到此等天象。

“夫君,早些睡下吧!”陆氏神色温柔,为丈夫穿上外衣,张士柔浑然不觉,抬头凝视被遮蔽的冰轮,心底生出不祥预感。

千里之外,管城郡那宅邸书房内,夏王激动万分,又因被至宝禁制所掩,全然不闻窗外动静!

“规则再临!规则再临!如今这至宝再非空洞之物了!”夏王激动万分,仔细观看,图上竟浮现出无数小字,尽皆为《上善待德篇》中所言,然又不尽相同,似删减了不少关键文字。夏王略感失望,三老却笑道:“元曦兄,我辈但尽力为之,天下事又谁能一蹴而就?”

“是也,三位兄长责备的是!”夏王喜悦,伸手触摸,图上显现出其名讳,随即叹了口气。而赵曦轮、武定鼐、孔圣贤三人却不觉丝毫威压,灵台更是一阵清明。夏王仔细望去,三老头上升起皓白一气,似与《山海社稷图》产生共鸣。正在此时,四人头上屋瓦碎裂,碎瓦如万千利剑疾速射下,势道猛恶之极!

“小心!”

夏王大骇,将三老挡在身前,浑厚无匹的气劲将碎瓦尽数震成齑粉!

“小心!”赵曦轮大声提醒之时。夏王已被一股正大诡谲之掌力笼罩全身!对面来敌大喝一声,左掌伸出,全身破绽极少!夏王不敢托大,仓促间只得双掌一封!二人三掌相接,不闻雷霆之声,那黑衣人便已倒退开去,而夏王惊骇莫名,竟自倒退数步,更有厚重五行之力钻入脏腑,搅得人五内如焚!一声断喝自身后响起,夫人雪蓁持双剑纵入房中。那刺客全然不惧,竟抱着视死如归之心以一敌二!左掌开阖刚猛正大,右边袍袖卷起一股龙卷狂风,其招数虚实变化万端,诡异难防!夫人一剑刺去被那人躲避,龙卷狂风之众飞出一只九节鞭,直射夫人面门!

“师妹!小心!”夏王惊骇,仓促直接不及施救,竟直扑黑衣人!黑衣人惊骇闪避,夫人侧头闪避,九节鞭击在肩头,虽非致命,却也疼痛之极!

夏王元曦舒了口气,怒视来人!夫人雪蓁强忍痛楚,将左手剑扔给夏王,二人双剑合璧。一股旖旎生出!

“这是什么奇怪武功!”黑衣人心底惊骇,眼前二人竟化身彩蝶,围绕自己翩翩起舞!刹那间彩蝶竟化作两道刚锋,直射咽喉、胸腔!危急关头,黑衣人左掌轻拍夏王手中利剑,矮身躲避夫人刺向咽喉那一剑!

“找死!”夏王心底冷笑,手上加劲,剑刃微旋,谁知那人手掌间爆发一股五色彩光,渐而化作皓白一气!那气息正大光明,诸邪退避!竟护住手掌,不惧神兵之威!夏王大惊失色,那人已撤回剧痛颤抖之左掌,漆黑之中无法细看,却能凭气机感应评估伤势:“左手虽未受伤,却也被剑气重创三条经脉数个穴道,这剑术高手太过厉害,决不能再空手接他第二剑!”

黑衣人提一口气左掌被封穴道立时解开,旋即一掌辟出,一道巨大掌印以朝风逐电之势轰出!夫人面色一白,再难剧战,夏王震怒,弃手中剑,抽出腰间鬼神,一招力劈华山当空斩下!

黑暗中无数电芒闪烁,剑气穿透掌风,射向黑衣人,而掌风竟劈之不断,直扑己面!

“这是什么诡异武功!”夏王惊骇,不得不起掌硬接,又被震退数步,心口热血翻腾,金木水火土五气交煎,极为难熬!那人大喝一声:“九锡门的奸贼,受死!”

“什么九锡门奸贼?你是何人?”夏王大惊,只觉此人话音极为熟络,来人亦感异样,身形迟滞,夫人喊道:“可是鲍剑山!?”

此刻月华显出,二人方才看见对方,鲍剑山惊骇惶恐,拉下面罩,手足无措,颤声道:“宗主,怎会是您!”

“剑山,你怎么会在此地?”夏王上前急问,夫人在身后惊呼:“师哥,不好了,赵曦轮老先生性命垂危!”

“怎会这样!”夏王来不及责备鲍剑山,急速返回。大战初时,三老怕拖夏王后腿,已躲在房角处,鲍剑山与夏王两次比拼剑招掌力,威势虽不骇人,然其诡谲处远胜前数次大战,无数余波劲力毫不衰减,在房中游走不休,仿佛身具灵性,武定鼐、孔圣贤二人手臂中了一击,便已痛彻心肺,赵曦轮则是胸口中掌,那掌力中既包含夏王霸道已极的烈阳真力,又蕴含一丝《心残神功》中的褫夺之力,不仅截脉断骨,更使得其生命力加速流逝。

“师哥?”夫人大急,夏王心知厉害,不住思索对策:“此气褫夺生机,又时刻残损经脉,若不能驱除,纵有‘金精玉骨膏’亦救不得光隐兄性命!”

鲍剑山便欲上前施救,夏王一脚踢翻他,耳闻房外呼喝激战之声,又焦急低喝:“此乃是非之地,还不快逃!”

鲍剑山叩首,泪出无声:“剑山铸下大错,然若能救下这位老先生性命,百死亦无悔。”

武定鼐、孔圣贤悲痛万分,握住赵曦轮手掌:“光隐兄!”

“生死有命,求‘元曦兄’万不要怪罪这位壮士,他亦被小人蒙蔽,才至于此。”赵曦轮吐字清晰,却能感知生命流逝,鲍剑山膝行而前,握住他手掌,心念一动,那股‘心残五气’瞬息消散,夏王与夫人略感吃惊。此时,门外另一人喊声凄厉:“我们中计了!快跑!快跑!”

“当真是仇虎!”夏王闻声辨认,心底又是一阵剧痛,夫人奋力推鲍剑山:“还不快走!快走啊!”

“宗主!”鲍剑山对众人叩首,强抑泪水远去。而院外追兵喊杀声大起:“别让那人跑了,快追!”

片刻之前。鲍剑山与仇虎正欲入内,冰轮瞬间无踪,天地漆黑一片!

“好机会,就是现在!”

二人纵身而前,仇虎伸出双爪朝屠神卫众人抓去,鲍剑山合身撞向书房房顶!

郭桐双、吕万杰、唐乐潮等众尽皆是百战之士,又是一等一高手,岂容二人得手,分别阻拦!

仇虎数月来得鲍剑山之助,铁衣神功虽未有境界突破,然却另辟蹊径,从幽燕剑门剑术中领悟出天地之力,虽然只得皮毛,却令铜铠境威力暴增一倍!当下铁拳所向与吕万杰撞在一处!二人尽皆倒退!

“我已将崩山劲修至第五层,竟拿不下一个小小刺客,还要这老脸作甚!”吕万杰怒从心头起,双拳竟快极而慢,刚极而柔,生出无穷变化,仇虎亦惊,左拳搅动天风,生出诸般柔力,右拳吸纳地气,运聚无穷刚劲,一左一右抵挡吕万杰、唐乐潮,而身后十余屠神卫亦来抢攻。

这边,郭桐双不敢托大,直接抽刀而出与数人合力上前,谁知鲍剑山右袖行云流水,缠住锋利无比的‘碧水冷炎’,一股诡异劲力透来,那钢刀便砸向身旁!众将士大骇,出刀抵挡之下无不震的虎口剧痛!

“你这逆贼使得什么武功!”郭桐双与众人无不面色阵红阵白,未及再出刀招,只这顷刻间,鲍剑山已撞碎屋瓦闯入房中!

“大王!”郭桐双大急,亦欲一跃而入,谁知身后一人竟合身将他抱住,将房上众人尽数撞下。众将士身子失衡,跃下地来。仇虎与郭桐双在地上扭打,众人上前,纷纷施展擒拿手锁拿其关节要害!

“想要老子命!没门!”仇虎心知危及,大喝一声,周身劲力化作赤色光华游走全身周天三百六十穴道,真力澎湃有若惊涛骇浪,竟拼着真元大损,将众屠神卫震退!

吕万杰、唐乐潮手指生疼,心底动了杀心,郭桐双死不放手,仍旧与仇虎扭打,拼着身受重伤,十指发力,擒他大椎与下阴!仇虎周身早已刀枪不入!然郭桐双铁指硬逾金铁,锁拿之下剧痛难当!他咒骂一声,再度发劲,一股赤色劲力照出身形,在漆黑无光的暗夜中显得极为亮眼!

众猛士还待上前相助郭桐双,唐乐潮已先一步阻止众人。

“这不是铁衣神功?”吕万杰心底生出一丝恐怖念头,大惊喝道:“不对!不对!你到底是何人?”

仇虎亦惊:“你……你是四哥?!”

“什么四哥?莫非……”郭桐双心中惊骇,不敢往深处去想,他这一分神,仇虎立时摆脱,施展轻功急欲遁走!

屠神卫众将士挥刀上前,无数刀芒纵横而起,仇虎肌肤被斩得处处白痕,剧痛之下,一口真气松动,再度下落:“好厉害的宝刀!好厉害的修为!”

恰此时月华再现,一缕白光照在仇虎脸上。吕万杰心底大痛,捶胸顿足!

“且慢。”唐乐潮起身挡在他面前,更以脚踢他他,传音恫喝:“还不快走!”

郭桐双嫉恶如仇,持刀阻拦,吕万杰、唐乐潮大急:“桐双,你干什么!”

“干什么?他是刺杀大将军的刺客,不可容他逃走。”郭桐双神色平静,挡在仇虎身前。

仇虎悔恨之极,大声呼喝:“我们中计了!快跑!快跑!”

“快堵上他的臭嘴!”郭桐双大急,吕万杰、唐乐潮心底生出怒火,一把推开郭桐双:“谁他娘的臭嘴?”

郭桐双大怒,与吕万杰四目对峙,众将士中亲附吕万杰与亲附郭桐双者立时分做两派,唐乐潮大惊:“都是自家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

众将士侧目而视,心口处竟生出一丝丝黑气!

正在此时,夏王从屋内走出,面色沉重之极,而府邸之外,胡太平、顾幼锋、水婈君、谢无忌、闻诗戫、仇风、仇云、龚乂、蔡倐捷、雷鸣、欧阳峑竟齐聚于此。

胡太平惊见仇虎被捆缚于地,早已惊的面无人色:“你怎在此?”

仇虎心底感动,却破口大骂之:“直娘贼,以多为胜,算什么本事!”。

夏王面色怒极,喝问道:“胡太平,汝与他可曾相识?”

胡太平一咬牙跪地叩首道:“大将军,此人是末将结拜兄弟仇虎,他素来是忠义之士,此事定有隐情,说不定是被奸人利用,不知大将军在此,这才……”

吕万杰亦要下跪,被唐乐潮拉住!仇虎痛哭:“二哥,仇虎是个什么东西,怎值得你误了自己大好前程!”

郭桐双亦欲跪倒求情,被吕万杰一脚踢飞:“谁要你这伪君子假惺惺作态!”

夏王冷笑:“好个胡太岁!竟在朕眼皮底下勾结江湖匪人,结党营私!好!好!”

胡太平只是叩首,仇虎还欲辩驳,夫人厉声大喝:“还不给本宫闭嘴!”

“即刻革去胡太平一切军中职务,发配九原,交由神熊将军应憎之看押,至于仇虎……即刻斩首!”夏王抬头望天,在场众人无论江湖群侠还是屠神卫众猛士无不惊恐栗栗,仇虎反释然而笑。吕万杰、唐乐潮大急,屠神卫将士抽刀,便欲杀之。

仇风、仇云却大步走上前去:“陛下且慢!”

夏王侧首,眼中满是疲惫:“汝有何言?”

二人伏地叩首,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器物:“求陛下饶过三哥一命!”

群侠无不愕然。

诸般情绪在心中激荡。

“他仇氏五兄弟有甚弥天大功,宗主竟赐这等重器!”欧阳峑眼中满是妒忌。而龚乂却面色凄惶:“宗主虽认了我们几个作义子,却从未有如此恩赏,当真厚此薄彼!”

雷鸣却只冷笑:“好个丹书铁券!原来这铁衣门亦是黑白不分,而我爹爹正直一世,却落得身死宵小之辈的下场,苍天如此不公!”

蔡倐捷亦感失落,不知想些什么。闻诗戫、水婈君本已分别数月,不知有多少话要聊,此时二女对望一眼,都觉祸福难料,造化弄人。谢无忌闭目,见无所见。

顾幼锋却大为惊讶,无数十邪之气竟链接众人心胸间,俨如长龙,其因果承负之强,已尽肉眼可见之相:“这……”

“博恒,汝亦观之?”羽先生轻问。顾幼锋点头,对那股黑气极为忌惮。

仇风、仇云仍旧跪伏于地,双手托起丹书铁券。谁知一股龙气裹挟,丹书铁券再度回到那副大手之中。夏王仔细摩挲,面色阴晴不定:“此物只能救得一人性命。”

仇风、仇云叩首道:“我二人情愿抵罪,就胡二哥一命!”

胡太平对两人不停使眼色,奈何二人视而不见。

“嘿,当真是兄弟情深!你两个只和他喝了一顿酒,便欲效死力?朕说的可对,唐乐潮?”夏王斜睨,唐乐潮大惊,惊慌跪地:“大将军,末将知错!”

吕万杰来了气性,大吼道:“大将军未曾禁止我们与江湖之人结交,更何况仇氏五兄弟亦不是江湖匪类……”

“吕万杰,你太放肆了!竟敢顶撞大将军,还不速速请罪!”唐乐潮不待夏王与夫人开口,起身一脚提在他膝窝处,他这才百般不愿跪下。

“吕万杰,唐乐潮,念你二人随朕戎马半生,忠诚勤勉,今且免去大不敬之罪!再有下次,一并重罚!”

夏王声线轻柔,神色淡漠,语气之冰冷却是从所未有。唐乐潮忙叩首,吕万杰虽百般不愿,亦只得谢恩。

“仇风、仇云,你二人的命以后是朕的了。好了!起来说话!”夏王甚是不耐烦,以脚尖轻踢二人。仇风、仇云喜形于色:“是!谢陛下洪恩!”

“你们都退下吧!”夏王示意,屠神卫众将士缓缓退到院外。

今日夏王暴虐一面尽数被群侠看在眼中,心底崇敬之意立时减了大半,又生出莫名恐惧。

“义昭殿下怎会变成这样!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位宽厚仁君么?!”谢无忌本怀心事而来,又因此景生出芥蒂,一时间心乱如麻!余人不敢上前,龚乂恭敬道:“陛下,今日时辰已晚,若无要事……”

“乂儿!”夏王黑瞳之中噙满泪水,无不令在场众人动容。群侠心底又燃起火焰,对夏王尽复旧观,上前一步:“宗主!”

此时夫人从屋内跑来,神色凝重。夏王心知不妙,便欲入内。

“陛下……”谢无忌终于忍耐不住,被顾幼锋、闻诗戫同时阻拦,夫人上前道:“此非说话所在。”

门外马匹声响起,一将士面色煞白,翻身下马,手持一木匣:“八百里急报,大将军!”

“何事?”夏王顿感烦恶,双眼处愈发漆黑诡异,而眸子亦渐自湛蓝清澈变作腥红!顾幼锋、水婈君、闻诗戫骇然退了一步。只有谢无忌无动于衷,死死盯着那只木匣!

那将士未曾看到夏王神色,单膝跪地,呈上木匣:“幽州军全军覆没,赵延子、谢无畏变节,这是反贼谢无畏首级,世子……啊!”

一道红光闪过,将士肩颈处殷红一片,虽不致命,却十分骇人!夫人持剑挡在身前,厉声喝道:“还不快滚!”

“是!是!”那将士仓惶退下。

夫人喷出一口鲜血,夏王恢复理智,抱住夫人:“师妹!你……”

“不知令儿如何?”夫人擦拭嘴角,眼中已无神采。夏王接过木匣,缓缓打开,谢无畏头颅静卧其内,眉目如生。元曦潸然泪下:“忧之!”

“大哥!!”谢无忌状若疯虎,便欲上前抢夺,众人阻拦之下竟无一敌手!

“不必拦他!”夏王轻轻递去木匣,谢无忌颤抖双手接过,奔出城外,顷刻不见踪影。苏鸷与龚去疾方才回转,只在远处房上立着。

夏王与之传音交流,不知说些什么。

“烦劳龚前辈保护‘那人’,晚辈还有些事。”

“苏掌门自去便是。”

苏鸷大喜,抱拳一礼便朝城外追去,不过多时,便已寻到谢无忌。他将大哥头颅草草掩埋,却不敢立碑,戫儿在一旁静静守候。

“大凡悲到极处,倒似是流干了眼泪。”苏鸷在旁静静等候,谢无忌转身便走,神色阴冷,有若坚冰,但若仔细望去,那坚冰之下已满蓄岩浆,只待薄发一刻。闻诗戫大急:“谢哥哥,大王正在气头上,你此刻切莫回去顶撞。”

“戫儿,让开!”

闻诗戫张开手臂阻拦,谢无忌并不理睬。苏鸷现身解围。

“苏掌门,此事与你无关,还请让开。”苏鸷摇头,神色温和:“我此来并非只为劝说少侠。亦有事相求。”

“阻我者死!”谢无忌并不理会,大踏步向前而去。谁知人影晃动,一双铁爪竟至面门!谢无忌心底微惊,方才倒纵丈许,又惊觉背后刺痛!怀中明珠大亮:“患之!”

谢无忌终于冷静下来,叹了口气:“子先生,无忌让您失望了!”

“患之虽已踏足绝顶之境,然还需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不可造次行事。幸好苏掌门并无敌意,且其神功尚有缺陷,否则汝已深受重创!”明珠再度暗淡,谢无忌收拾心绪,深深一躬:“谢苏掌门手下留情!”

“你方才心有所忌,仓促无备,这才不敌。”苏鸷肃然。谢无忌心中斗志再起,只以剑指相对。

“好!”苏鸷展开双臂,势若垂天之云。二人眼前一花,他竟凭空消失了。戫儿大惊,揉了揉眼睛,再抬首时患之已与苏鸷斗在一处!

谢无忌惊骇,运起十二分精神,河洛九变八招源源而出,丝毫无喘息之机!苏鸷眼中更是惊喜,原本身处茫茫云海,待谢无忌剑招发动之时,无尽水气化作滚滚洪流,四面八方无所不至,身周云海竟顿作一片海洋,不觉其戾,只闻祥和,仿佛鱼入清池,蛟龙入海,徜徉其间,快意难掩!谢无忌又有不同,只觉风乱云激,霞光四射,眼目难挣,举手杀意机阵阵,迈步时生机重重,八股水气全数消散,只余一股绝大吸力化作一黑色斗大圆珠围绕自己疾速走动!

“此物凶险莫测,万不可触碰!”谢无忌心气一动,河洛奇剑天渊九变立时收招!

苏鸷正待详加体会之时,身周水气凭空而散!谢无忌更退到圈外,拱手道:“苏掌门此门轻功神技该已当世第一,小子拜服。”

苏鸷叹息:“实不相瞒,今日再见少侠,便觉与苏某有缘,可惜时机不对。未能尽展少侠所长。”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闻诗戫微笑上前:“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再与苏掌门切磋一番!”

谢无忌亦觉可惜,回首时又望见那堆隆起的土包,叹道:“小子心乱如麻,而老师所传这门武功又需以清灵催动,不可着意用力,教吾如何可施。”

“既如此,一道回城吧!”苏鸷话尤未尽,却睁大双眼盯着天上!

谢无忌、闻诗戫亦各抬首望去。

苍穹之上竟高悬两个红日!

不仅河南之地可见,华夏九州之民当日尽见此异相!

张士柔一夜未睡,只陪在妻子榻前闭目养神,天光微亮时抬头望天,重重叹了口气。而龙城王仲明更是神色忧惧,在屋内来回踱步。

十方先生起身,肃然望着天上那两只耀眼火精:“整整四千年了!”

郡城之内,夏王仍在赵曦轮坐榻之旁,众人纷纷围在身前,只有胡太平、仇虎二人手带镣铐,立在墙角。

夏王为赵曦轮把脉,良久后抬手,双眉拧在一处:“奇哉!”

赵曦轮气色甚好,起身笑道:“老朽身子壮实,不碍事的。”

“师哥,我看赵老先生暂无性命之忧,只是这些时日中须臾离不得咱二人。”夫人望向师哥怀中。夏王会意:“本该让三位世兄歇息些许日子,却无奈只能随弟奔走劳动一番。”

赵曦轮、武定鼐、孔圣贤纷纷笑道:“谨遵圣意。”

夏王过意不去,扭头望向仇虎,责备道:“今日若非汝莽撞害人,何至于此?!”

仇虎跪倒:“陛下,仇虎情愿抵命!”

“谁要你抵命!”夫人呵斥。仇虎惊愕,胡太平大喜,忙催促他:“还不快谢恩!”

仇虎这才明白,登时便欲叩首,却被夏王以袍袖卷起。苏鸷、谢无忌、闻诗戫亦来到房门外。

夏王侧身对众人道:“烦劳众位飞鸽传书,一个月后再聚华山!”

众人无不大喜,轻问道:“宗主,难道是……”

夏王凝望东面,眼含雷芒:“朕要御驾亲征,踏平九锡门!”

泰山之巅,无尽耀眼金光自九锡门大殿中射出,烛照万里,难以逼视!元俌立在大殿只前,遥望神州,最后终于将眼光射向天下之中,冷笑道:“元曦兄长,弟恭候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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