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年记二
二、

唐卫根和唐红豆今天特别兴奋，他们终于见到爸妈给他们树立的榜样，也是他们自己的偶像之一。大伯唐文武从楼上下来，便被兄妹俩一眼认出，因为他跟挂在中堂相框里的照片一模一样。唐文武已经剃了胡子，头发也梳理整齐，走路很缓重，又有了大人物的派头。他来到堂侄子和堂侄女面前，亲切地摸他们的脸蛋，问道：“好可爱的小孩，都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啦？”几年前他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小，现在他已经忘记他们的名字和年龄了。
唐卫根说：“我叫唐卫根，十岁。”唐红豆说：“我叫唐红豆，八岁。”唐文武又分别摸了摸唐卫根和唐红豆，“哦，那你是哥哥咯，你是妹妹咯。”
“一个小学三年级，一个一年级，”一旁的唐文宗补充说。
“他们比我和你小堂嫂生的两个小孩都大点，”唐文武对唐文宗说，“我最大的是女孩，小的是男孩，和他们妈都在澳大利亚，移民了。”
黄爱条这时候又端菜上桌，见唐文武已经和她的孩子见面了，对唐文武说：“这两孩子从小就崇拜你，把你当榜样。我见老大的作文还写过你呢，题目叫《我的伯伯》。”
“哦，是吗？”唐文武说，他心里很高兴，嘴巴却很谦虚，“但不要崇拜我，也不要以我为榜样。我不算什么，跟马云比，比尔盖茨比。要崇拜就崇拜他们，我都是以他们为榜样哩。”
黄爱条说：“马云太远，我们见不着，比尔盖是哪个我都不晓得。你是实实在在我们家里的人，家族的骄傲，将来我这两个小孩，能比上你一根小指头，我们就满足了。
唐文武说：“一定的，一定超过我，我没什么文化。”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两个孩子，“你们怎么不去上学？”
“放假了。”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说。
“哦对对，都快春节了，”唐文武说，“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累得一塌糊涂。”
唐文宗说：“文武哥，那春节，你是打算在我这过呢？还是……”
“在你这过，”唐文武说，他像是考虑好了，“你大堂嫂在美国，和你两个大侄子。你小堂嫂和小侄们在澳大利亚。让他们自己过吧，各过各的，我不准备过去了。还是太累，心累。我想清静清静地过个年，你这最合适。”他看了看黄爱条，“同意吗？”
黄爱条和唐文宗忙不迭说：“同意，怎么不同意？巴不得的事。”
数人开始像一家子人一样吃饭。这是中午，饭菜却比往日晚餐还要丰富。黄爱条杀了一只鸡，无鸡不成宴，这是招待客人的基本规格，对久别的家人也一样。酒当然也是要上的。
唐文宗对拿土酒招待堂哥感到很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文武哥，你当年送我的两瓶茅台我喝光了，家里没有好酒，只能拿土酒招待你。”
喝惯了茅台的唐文武说：“没关系的呀，土酒我又不是没喝过，当年穷的时候常喝，现在也能喝。”
于是就喝。一杯入喉，唐文武是明显感到不顺和不爽的，他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平复了。“挺好，就是隔得太久，一下子不太适应。没事，现在好了。”他接着又来一杯，果然不再咧嘴和皱眉，而是闭着眼睛，像是很惬意和享受。
桌面上最具吸引力的要算那盘鸡肉。它像磁铁一样不断引诱唐文武手上的筷子。这是土生土长的鸡，品质和味道和土酒正好相反。他吃了一块又一块，然后把骨头丢给身边的狗。
那条昨晚还不断朝唐文武吠叫的狗，经过主人的教训和半天的思过后，已经变得对他友好了，尤其是在他把骨头丢给它吃了后。它每吃到一块鸡骨头，就朝唐文武摇尾巴，表示感谢，就像之前他的员工一样，一万块钱奖金，或一条烟，都会对他感激涕零。但员工这种懂得感恩戴德的现象，恐怕以后是很难见到了。如果他还想拥有这种感觉，只能在堂弟家这条狗身上找到了。
唐卫根和唐红豆吃饱了，似乎也不愿意继续在他们崇拜的大伯身边呆下去。他们礼貌地跟大伯说慢吃后，要出去玩。
大伯忽然想起什么，说：“等等。”他说完便上楼去，不一会下了楼来，分别给唐卫根和唐红豆每人两百块钱。唐文宗立刻制止，说：“新年还没到呢，给什么给，不许要。”两个孩子便把已接受的钱退还大伯，被大伯又塞回他们手上。“这是大伯的见面礼，不算新年红包。新年红包还有。”唐文武说。唐卫根和唐红豆看着父亲母亲，见母亲眨眼，便叩头向大伯致谢，然后出门去。
唐文宗接到堂哥丢来的一个眼色后，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追上去，告诫两个小孩：“大伯在我们家的事，不允许你们说出去！听见没？”
“为什么？”唐卫根说，他觉得大伯回乡，住在他们家，是至高无上的光荣的事情，是要传出去的。这其实也是他迫切要带妹妹出去玩的主要原因。而父亲却让他们守口如瓶，他想不通。
父亲没有解释，只有命令和警告：“你，你们两个，要是敢传出去，我踢死你们！”
兄妹俩哑巴了，浑浑噩噩地走开，像是莫名其妙无端地被老师教训后离开。
他们来到村庄的小学里。假期的学校，竟然也是十分的热闹。操场上汇集大大小小七八十个孩子，在分群玩耍。有的打陀螺，这全是男孩。有的踢毽子，非女孩莫属。还有打球的，是男女混合。唐卫根与唐红豆分别加入了打陀螺和踢毽子的队伍。打陀螺和踢毽子都是赛事，输了是要罚的。陀螺比赛，输者通常是要从赢者的胯下钻过去。踢毽子比赛，输者通常要被赢者在脸上画叉。唐卫根和唐红豆今天像是求胜心切或兴奋过度，反而输了。输一次就要罚一次。但今天唐卫根不愿意按传统方式受罚，他说：“罚钱行不行？”赢者当然同意，从五块钱谈到十块钱罚一次。妹妹唐红豆那边见哥哥愿意罚钱，也效仿。于是兄妹俩去附近的代销店把大钞换成零钱，开始实施新的奖罚方式。输了便罚钱，赢了就让输者从自己胯下钻过，或在输者的脸上画叉。怎奈输多赢少，到下午晚饭时间，兄妹俩把大伯分别给的两百块钱都输光了。要继续比赛下去，输了就得接受胯下之辱或丑化的处罚，这是兄妹俩不愿意的了。他们已经享受到了用钱换取尊严的好处，或羞辱没钱人的快感。兄妹俩决定撤退。几个大男孩走了过来，质问唐卫根和唐红豆那么多钱是从哪来的？唐卫根顶了一句嘴：“从哪来不得，关你什么事？”便被一个大男孩打了一巴掌，“是不是偷来的？”妹妹为了救哥哥，张嘴就说：“我大伯给我们的！”唐红豆一说她大伯，所有人都晓得。“你大伯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唐卫根一听妹妹说漏了了嘴，就说：“他寄回来的！”这话只骗过小孩子，大孩子们却是不相信的。但是也没有人再逼问了，更没有人还敢打。人们对唐卫根和唐红豆重新刮目相看，投以羡慕的目光，像是穷人看待富人那样。
兄妹俩回到家，见大伯和父亲还在喝。这可是吃晚饭的时间了，这两个大兄弟的中午酒还没结束，看来还要接着喝下去，就像连续打满两场的球员一样。
大伯唐文武一面喝一面在夸夸其谈。父亲和母亲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听，像是在听大伯讲故事，就是讲故事。唐卫根和唐红豆自觉地搬了板凳过来，也当起了听众。
唐文武的故事充满了传奇。在他的讲述中，处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情节和结果。他真是太神了——
一九八三年，唐文武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卖茶叶蛋男青年。他在南丹大厂矿务局中学毕业，考不上大学，便去帮母亲卖茶叶蛋。母亲有病，自从唐文武协助母亲以后，母亲便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就像下岗一样，接替岗位的是她的儿子。唐文武的父亲唐英冠，是矿务局旗下拉么锌矿的工人，挖了二十多年的矿，不到五十岁，背已经驼了，至少还要挖五年才能退休。他想让儿子唐文武提前接班，但是单位不允许。那么儿子唐文武就只有等待，卖茶叶蛋等待。
第二年，矿业体制改革，部分国企私有化，民间资本、国有部门也可参与矿业开发。整片矿区轰轰烈烈进入无数的私商和官商，矿业公司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大厂镇人满为患，这对卖茶叶蛋的唐文武来说，不啻是个商机。他卖出了更多的茶叶蛋。不管是付钱还是赊账，总之茶叶蛋的销量是节节攀升，多到发愁。
在经常赊账的企业中，要数荣旺公司赊得最多，从公司成立就开始赊账。开始说是三个月付一次钱，期限到了也没给。这公司要茶叶蛋的量还大，一次就要上千个。一天一千个，一个月就是三万个，三个月就是九万多十万个，一个蛋五毛钱，将近五万块钱。已经是两个季度不付钱了，唐文武受不了了，便去找公司老总。公司老总姓陈，叫陈荣旺，也就三十来岁。他对年满二十的唐文武说老弟，我们公司目前投入较多，资金缺口大，锌矿竞争激烈，价格上不来。欠了你不少蛋钱，请你包涵。你看这样行不行？就是你以我们欠你的茶叶蛋钱入股，让你占百分之一。等将来公司成长了，你按股份比例分红和占有资产。唐文武懵懂地说百分之一是多少钱？陈荣旺说我们现在投入的资金是六百万，但是资产已经过了三千万了，三千万的百分之一，你已经拥有了三十万的公司资产，如果将来公司资产继续增多，你相应拥有就会更多。公司一旦有支付能力，你可以把你应得的变成现金，也可以全部保留股份，保留部分股份，都随你。唐文武心算，按现在三千万资产算，他已经拥有三十万元了，而公司欠他的钱还不到十万元，就是说已经多赚了二十万元。万一公司以后的产值还涨呢？他不再想下去，就说好吧。于是签协议，对方盖章总经理签字，唐文武签名摁手印。
父亲唐英冠对儿子唐文武的行为是一百个反对，母亲也气出新病来，但也无可奈何。这家迟早是他的，成败由他去吧。
又一年过去，形势发生了根本的改变。锌矿价格猛涨，荣旺公司业绩水涨船高，资产已经过亿，也有了对股东部分支付的能力。理论上唐文武已经拥有了一百万元，但他还不提现。三年后，公司资产达到十亿，唐文武又不提现。他像寺庙里的高僧一样镇定。因为荣旺公司正准备申请上市。
一九九零年十二月，荣旺公司以“荣旺矿业”为名的股票，随着中国新生股市的一声锣响，在上海上市。唐文武以每股一元五角的价格拥有该股六百一十万股。“荣旺矿业”开盘后一路飙升，当然中间也有下跌，半年后保持在一股十元。这时原始股解禁了，唐文武全部卖出，共获人民币六千多万元。
这年唐文武不满二十七岁。
唐文武到南宁买房。那时候南宁商品房不多，就瑞士花园和荣和新城两个楼盘，他分别在这两个地方各买了一套，一套给父母和妹妹住，一套留给自己做婚房。他想结婚了。
唐文武的婚姻也充满奇遇。他的钱太多了，于是就想把存在一个银行的钱，分一半存到另外一个银行去。他去工商银行开了个新户头，先存进一百万现金。存储员是个姑娘，长得还挺好看，关键是对唐文武特别耐心和热情。唐文武长期住在矿山，富人遍地，而姑娘稀少，什么时候被姑娘如此待见过？他一下子爱上了她。于是他隔三差五就去存钱，抱的都是现金，而且专侯喜爱的存储员的柜台。他现在从员工栏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叫李雪丽。李雪丽看着一个叫唐文武的小胖子频繁地找她存钱，每次都是一百万，原有的爱情观价值观都崩溃了。她也爱上了唐文武。
两人结婚了。
结婚后，李雪丽知道丈夫有六千万元，也知道了这么多钱的来历。她对丈夫说把这些钱拿去投资呀，存银行干什么？唐文武说吃利息呀，光利息恐怕也够我们吃一辈子了。李雪丽说你真是目光短浅，人民币终究是会贬值的，懂不懂？唐文武说那投资什么？李雪丽不假思索地说房地产。唐文武说投资房地产，六千万可能又不够。李雪丽说贷款呀！你有一个在银行的老婆，光是给你做饭陪你睡觉生孩子呀？于是唐文武赶紧成立一个房地产公司，取名南天座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金一个亿，其中跟老婆所在银行贷了四千万。一个亿注册资金的房地产公司在当年的南宁屈指可数，深得政府信任和支持。唐文武在黄金地段民族大道以每亩一百万的价格，一下子拿到了二十亩。他组织人力开始开发，兴建楼盘。老婆李雪丽开始怀孕，养胎保胎。
楼盘一期开盘销售那天，正是李雪丽分娩。她给唐文武生了个儿子。已铁定挣一个亿的唐文武给儿子取名唐一艺，谁都懂“艺”是“亿”的谐音。李雪丽边抱着一艺边说一艺呀，那得赶紧给你生个弟弟出来，他可是二艺呀，生出来你可不要嫉妒哦？
李雪丽给唐文武生第二个儿子，果然就叫唐二艺。这个时候唐文武挣的可是不止两个亿了。
李雪丽付出的代价是，违反计生政策生二胎，被银行除名了。正好，她专心在家相夫教子，主内。唐文武在外继续打拼，同时花天酒地。
小儿子五岁的时候，唐文武和李雪丽离婚了。离婚的原因，一是唐文武屡次三番被发现有外遇，二是李雪丽对土豪做派的丈夫也心生厌恶，她毕竟是大家闺秀，父母是广西民族学院的教授。两人是协议离婚的，李雪丽分得财产两个亿，两个儿子都归她。为了儿子的将来，李雪丽迅速移居美国。她住豪宅，让儿子读名校，或许也会养小白脸。总之她活得是比以前滋润，又没有再婚。
离婚后的差不多十年内，唐文武也没有再婚。但却不断地享受新郎的待遇和感觉。投怀送抱的女人是不计其数，有大学生，电视台主持人，歌手，小明星，直到二零零九年，遇到现在的老婆林小营。
唐文武遇上林小营并最终娶她为妻的过程，也很有意思。他去车展参观，也想买部车。那天他从工地直接过去，鞋子、裤腿都是泥浆。他走到劳斯莱斯展位，停住了。一部枣红色劳斯莱斯幻影吸引了他，车的旁边站着一个车模，不可否认也吸引了他。她比他高一个头，漂亮就不用说了，他看上的女人都漂亮，只是都没有这个女孩个子高。最重要的是，她高不可攀藐视别人的样子和言行，把他刺激了。女孩看着唐文武邋遢的样子，请他离远点，别把车弄脏了。唐文武说我买行不行？车模请他看看车的价格，是八百六十万。唐文武看了价格后，对车模说八百六十万，是连你一起吗？车模也被刺激了，说可以呀，是呀，只要你买得起，连车带我这个人就是你的。唐文武叫来销售人员，当场签约，付了二百万定金。然后他对车模说，跟我走吧。
车模真的跟他走了。吃饭的时候，她告诉他，她叫林小营，是广西艺术学院大四的学生。唐文武说你就是小学文化，我也得要你呀，说话不能不算数。他本来是想吓唬她，没想林小营当真，说但是你得娶我，不能只是玩我。唐文武说你是处女我就娶你。
果真是处女。唐文武万万没想到。那就娶呗，也该再成个家了，父亲母亲天天在催，想在死之前看到孙子。他们前面两个孙子跑美国去了，有见不着等于没有，说不定也改姓了。
于是结婚。林小营生于一九八六年，比唐文武小二十二岁。
婚后第二年，林小营给唐文武生了个女儿。第三年接着生，终于生儿子了。
父母亲看到孙子重新出世，放心地相继离去了。
唐文武将父母的骨灰拿回上岭安葬。这是二零一二年。曾经的上岭青年唐英冠，因为在村里劳动积极，十九岁便被保送出去当工人，一走就是五十多年。如今死后与妻子一起，装在两个小罐里，在儿子、女儿的护送下，终于回到故乡，永久留在上岭。这是两位老人的遗愿。
也就是那一年，唐文武加深了对堂弟唐文宗的印象。这之前两家人其实很少来往，尤其是堂兄弟之间。唐文武生在南丹矿区，也在矿区成长和发达。唐文宗生在上岭农村，在那年之前，没有去过南宁。
对伯父母的殡葬，唐文宗是竭尽了全力，没日没夜地操劳。唐文武只管出钱。请的是大成乡最好的风水师樊光良。墓址一选定，遇山开路，遇河架桥，在堂弟唐文宗的带动和指挥下，整个村庄群策群力，终于在吉日良辰前，造好了坟墓。骨灰下葬那天那一时刻，风和日丽，云淡天高，数百村民前来送葬，鞭炮响彻十里山河。而下葬完毕，天空忽然云起，如龙腾虎跃，然后是电闪雷鸣，陡降暴雨。这真是了不得的天象吉兆呀！
唐文武无比兴奋和感动，为天象，也为村民。临离开上岭，他大笔一挥，捐款五百万，给上岭村建新校舍、铺水泥路和重修码头。他敦促堂弟尽快把祖屋给翻建了，问需要多少万。唐文宗说四十万够了。唐文武说我给你六十万，把房子建好。
此刻唐文武坐着正在讲述自己故事的房屋，便是他出资兴建的，尽管主人不是他。他主动放弃对祖屋的部分继承权和产权，全部归属于堂弟唐文宗。但是，他对这栋房屋的翻建，是有重大贡献的。至少，他随时随地都是可以过来居住的，比如这次。
堂哥唐文武的故事，让唐文宗和黄爱条听得是目瞪口呆，除了后面那一截，他们亲眼所见知道外，其它的都是第一次听说。他们觉得比热播的抗日剧还离奇，那个他们不信，而堂哥的故事他们认为是真的。小不点的唐卫根和唐红豆也是听得如雷贯耳，尽管有许多少儿不宜的内容。他们觉得大伯太伟大了。他们原来也听说，他们现在读书的学校，走的水泥路，过河的码头，还有他们家住的房屋，都是大伯出钱建的。现在听到大伯亲口说出来，那感觉是不一样的，就像从照片上看大伯和见到真人大伯，感觉是不一样一样。照片上的大伯不会动和不说话，而真人大伯活灵活现，像活蹦乱跳的鸡鸭鹅鱼狗。
大伯的故事，唐卫根和唐红豆还想听下去。但是大伯突然不讲了，他肥大的身体一歪，掉下凳子，翻在地上。
唐文宗和黄爱条急忙托起堂哥唐文武，他们想把他抬上楼，但实在是太重了，只好把他拖拉到一楼的房间，用力抬上床，给他垫高枕头，盖上被子。
看着昏迷一样的唐文武，黄爱条说：“堂哥不会有事吧？”唐文宗说：“他喝不惯土酒，又喝了一天，肯定是醉了。睡一觉就好。”
“万一有什么事，我们可是担当不起呀。还是叫韦始山来看看吧？”黄爱条说，她说的韦始山指的是村里的医生。
唐文宗说：“叫韦始山过来，那堂哥回家的事不就传出去了吗？”
“那怎么办？”
“你倒杯蜂蜜水来，我喂他喝。”
黄爱条便去冲杯蜂蜜水。回来一看，只见丈夫倒在他堂哥旁边，也睡着了。因为丈夫躺在外边，她无法喂唐文武，便把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
第二天，黄爱条进来，见两个男人还在睡，一个搂着一个，都在打鼾。床头柜的蜂蜜水已经喝干了，却不知道是谁喝。
中午，男人们终于醒了。唐文宗起得了床，唐文武却起不来。土酒还在唐文武的身上发挥作用，让他疲软不堪。他当然要继续睡下去。
唐文宗忽然想起今天中午有人请酒，是村主任韦礼响的儿子结婚，不去不行。他交代黄爱条务必照顾好堂哥，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