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读使点头谨记,在宣纸上加盖了红印,随即便带着花正雨向正台走去。
唐有剑和杨石虎几步跟上,一左一右紧随花正雨身后。
“我跟你打赌,就雨花郎这个名号,只要传出去,京城里七成的人能猜出来就是你花正雨。”唐有剑拍着花正雨的肩膀说道。
“反正也瞒不久了。”花正雨耸了耸肩,把玩着手里的纸棍。
正台上的宣读使正不停的宣读着江心亭内传出的诗文词句,而依着文采水平的高低深浅,有的能换来满苑喝彩,有的却只能换来一场冷落。
眼见正台下排起的长龙,花正雨拉着宣读使来到了一旁,随便找了个小亭子便坐下了。
待唐、杨二人也一并坐定,宣读使方才开口道:“若是排队耽误了公子继续做文章,在下一人去排队即可。”
花正雨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等台上没人了我亲自上去读。”说话间,花正雨顺势将宣读使手中写满自己词句的宣纸拿到了一旁。
宣读使满面疑惑的看了眼花正雨,又转头向正台看去。
正台上,宣读使正在朗声念读花正锐递交的文章。此文本就是由文绝京城的花家四小姐花渐雅代笔所作,花正锐于江心亭背默誊写的,水平自是不必多说。
花渐雅本不愿行这捉刀代笔之事,但架不住花正锐的几番恳求,终是为他作了一篇长章:《必须山水》。
侧台的花正锐看着台下众人欣赏赞叹的表情,亦知自己是胜券在握了。
凤家选择自己为婿,已显得颇为合理了。
正台上的宣读使仍旧高举《必须山水》激情朗读着:“高山一覆,酒一杯。君皆见,天下文坛败春宴。陵拦谷雨,雨……雨?”宣读使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响雷,风起雨至。
呼啸的狂风将苑内花朵连枝吹起,接连不停的急雨将花朵又再次打回地面。
台上台下一众宣读使和才子佳人为避风雨,纷纷抱头跑开。
一众杂役赶忙上台收拾散落的词页诗章,可狂风一起却又将这些薄纸吹散满地。
纸一浸水,便会紧贴在地面上。硬要揭起,只会撕破文章。
两岸的佣人连忙将花车和花卉转移到停花的庭院内,可紧赶慢赶还是被风雨打了一地的残花。
满地狼藉。
《必须山水》才只读了几句,苑内众人却乱成了一锅粥。花正锐面带不甘的看着这一切,却又无可奈何。
雨停后重新宣读,效果虽然会下降许多,但倒是也无伤大雅。一念至此,花正锐定了定心神,也跑开避雨去了。
唐有剑看着亭外漫天的风雨,自豪道:“怎么样?算的准吧!”
“石虎!把我的纸宝贝拼起来!”花正雨说着,将手探出亭外摘了些草茎。
杨石虎应声将手边布包里的纸片、纸棍一并倒在了石桌上,并按照大小方向依次插好,竟生生插出了一把不可开合的纸伞。
唐有剑伸手弹了一下纸伞的伞面,发现伞面竟然比想象中要坚硬许多,看来是用了大量的纸张反复浸湿交叠而成。
原来自唐有剑算出将要下雨之后,花正雨便临时打定了主意,一直在准备这把纸伞!
花正雨用手里的草茎弥补了一下伞面的缝隙,接着又将纸伞转着看了一圈后道:“我高估这纸伞了,估计撑半个时辰都够呛。”
“心灵手巧呀,雨花郎!”唐有剑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将那张写满词句的宣纸递给了花正雨。
宣纸纸角的花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唐有剑不知何时添上的三个字:花正锐。
花正雨看了一眼宣纸纸角,和唐有剑相视一笑,便撑起纸伞走出亭去。
微惊四座。
花正雨撑伞出亭,还没走几步,便吸引来了全苑的目光。
此刻的诗江苑,除了皇家的仪仗队里有几顶流苏伞盖外,满苑除了花正雨,无一人备伞。
就这样,花正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撑着一把纸伞,闲步上台。
“京城,雨花郎有词——任他风来雨也来,斯文不可辱。”花正雨放声道。
亭内檐下,避雨的众人虽是听清了这伞下公子所吟,但此时满苑的狼狈,也无人有心在乎词句了。
雨点急落,不停的拍打着纸伞的伞面。
花正雨漫不经心的走到一张落在地上的宣纸旁,继续朗声念道:“楼州,王时有词——筷子夹蚍蜉,混账是江湖。不见华盖,不见大树。”
花正雨将纸伞轻倚肩头,转身走向另一张被雨水打透的宣纸旁,仔细辨认一番后朗声念道:“文庄,周伯年有词——情谊甚笃,最不许亏负。青春年少,最不许逡巡。”
就这样,花正雨一人撑着伞,晃晃悠悠的将全场散落的诗词念了个遍。
随着花正雨的朗诵声渐起渐高,苑内众人也纷纷从最初的慌乱中苏缓了过来。看着风雨中坦然自若、雅兴非常的花正雨,不少人已开始鼓掌、叫好,发声支持起这位雨花郎来。
旁人可能还认不出台上之人正是那白瞳儿花正雨。但花家众人又怎会认不出来?!
纵是此时的花正雨正戴着墨片镜,也还是被花家的三小姐花渐祥一眼认了出来。
花渐祥之前在野林拦截花正雨,却反被花正雨夺马逃走,难堪的很。
本以为花正雨还未回京,如今却在春宴相遇,花渐祥顿时气的英眉倒竖,起身就要上台去抓那花正雨。
花贺国说了一声“慢着”,便伸手拦住了气鼓鼓的花渐祥,没有言语。
之前不知道花正雨是死是活,花贺国还有些许的担心急恼。如今见花正雨非但无事,还颇有雅兴的站在春宴正台上,花贺国倒也不急于此时就将他抓回去。
一旁的花渐柔和花渐雅也很快认出了台上之人正是自己的弟弟花正雨。二人心中虽对花正雨仍有芥蒂,但分别三年,此时突然见到他平安无事,倒也心生一阵欣喜。
正在凤家华亭调送贺礼的花渐温此时也认出了台上的花正雨,但也只是微微一诧,便不再关注了。
倒是自侧台刚刚跑回花家华亭避雨的花正锐,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花正雨,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