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寒松雪微一皱眉，目光闪烁：“泉清你派人盯着他，此人大为可疑，一举一动都要来报。”

另一边，一连两天那团黑雾都没什么动静，冥界之人也没见来一个，柳玉溪却也不敢放松警惕。

这天午后店里没人，柳玉溪趴在窗边，看着外面一栋又一栋的居民楼发呆。林兰飘了过来小声问道：“你说要是鬼差来抓，你打算怎么应对？”

“和他们走呗。”柳玉溪面上答的轻松，心里却也在不断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办。

“然后呢？”林兰连忙问。

柳玉溪正要张嘴，忽然间一阵敲门声传来，林兰脸色一变迅速消失。

旁边正在看书的静姨抬起头来，合上书走到门边却愣住了：“清澜道长。”

柳玉溪也抬起头来，心里也暗暗吃惊，难道他打算来收了自己，可是这时机和地点也都不对呀。

清澜道长躬身行礼：“信士。”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便向柳玉溪走来。

静姨慌忙抢上前去，张开手臂，拦在玉溪身前：“道长，你们想做什么？”

“信士莫慌，贫道不会伤这个女孩子，只是想辨认一下她的尸气，观中出了事，现在在帮她排除嫌疑。”清澜和缓地解释道。

柳玉溪点点头，心中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手指轻轻一弹，一缕尸气飞出，白色的尾部稍微发灰。道长伸手一拂接过。

片刻后，道长脸色一变：“请你和我们去一趟三清观。”

“去那儿做什么？”静姨心中发慌，那里各种神像，法器，灵符，会不会伤到柳玉溪？

柳玉溪思索了一下道：“是不是道观中有什么异常？”

清澜犹豫了一下道：“不错，观中的黄龙剑在深夜丢失了。”

“那为什么不报警，反而来找我们？”静姨立刻反问到。

“我们已经报了警。”清澜道长依旧温和地解释着，“只是需要这女孩子过去配合一下。”

柳玉溪拍了拍静姨的肩膀以示安抚，走到前面来：“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瞒你了，因为静室中有一缕尸气，和你的一致。”清澜道长抚须。

两人吃了一惊，对视一眼。柳玉溪问道：“还有其他线索吗？”

“还有。”清澜点头，“贫道和弟子搜索良久，在附近发现了清印瓶中的阴气。”

柳玉溪上前一步问道：“附近可有怨气？”

清澜道长摇头：“没有，我等调监控时，发现昨晚有一个极像你的身影在门外一闪而过。”

“这不可能啊。”柳玉溪不由自主说道，“我这几天家里店里，两点一线，都没去过别处。”

静姨忧虑道：“难道是有人来冒充你？可这又是为什么？”

柳玉溪低头暗暗思索，忽然灵光一闪，抬起头来目光多了几分冷静与坚持：“道长，我随你去一趟三清观。”她突然转过身去，在静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静姨初时吃惊担忧，慢慢变得困惑，最后则是坚定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姑娘，贫道还未曾请教姓名。”出了店门，道长行礼温声问道。

柳玉溪慌忙还礼：“不敢，柳玉溪。”

“无量天尊，原来是柳信士，这边请。”清澜道长说着打开路边一辆黑色奔驰车的门。

柳玉溪进去一瞧，司机正是之前见过的清澜道长的弟子。

大约二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云州路和红旗路交叉口云中山山脚下。

云中山其实也不高，海拔只有300米，三清观就建在山顶。这里虽身处闹市区，但植物茂盛，环境清幽。三清观始建于明成化年间，期间也经历战火焚毁重建，现在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车子刚刚停稳，柳玉溪就急忙打开车门窜了出来，在道边靠着一棵白桦树慢慢滑坐下去。此时的她色苍白，双眼无神，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烦闷恶心，似乎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已经软成了面条。

万万没想到，僵尸也会晕车。

清澜道长和他弟子也下了车来见此情景，道长给徒弟使了一个眼色，小徒弟转身便向旁边的小摊走去，而他自己则是蹲下身来柔声问道：“柳信士，你怎么样”？

柳玉溪强撑着精神摇摇头：“我没事儿，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正说话间小弟子跑了过来，弯腰把一瓶矿泉水递到柳玉溪眼前：“这个给你。”

柳玉溪惊讶地抬起头来。

清澜道长微微一笑，飘逸中透着几分和蔼：“虽然信士对矿泉水不感兴趣，但是漱下口还是要好上不少的。”伸手从弟子手中接过矿泉水瓶，递了过来。

柳玉溪点头道：“那，那就多谢了。”说着拧开瓶盖，漱了几口。

过了约二十分钟，清澜再次问道：“好些了吗？”柳玉溪点点头，扶着树慢慢站起身来，此时那个小弟子已经将车开进停车场，放好又折了回来。

又休息了一会儿，柳玉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半，清澜道长这才拂尘一甩，三人一起上山。

三清观的建筑风格朴实大气，柳玉溪跟着他们师徒俩走过正殿，穿过拱门，来到一处偏殿，便衣警察已经等候在屋中了。

“那位钟警官是特情局的，专门管这些灵异之事。他也有阴阳眼，所以你的事不用瞒着他。”进屋之前，清澜道长低声嘱咐道。转头他说完又转头朝徒弟交代了几句，小道士点点头，一脸郑重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柳玉溪嗯了一声，低声道了谢。清澜道长撩开竹帘，等柳玉溪进去后才轻轻放下。

“钟警官，这就是柳玉溪。柳信士，这一位就是钟海钟警官。”清澜道上开口介绍。

“钟警官好。”柳玉溪先出声打了招呼。

屋中的男子闻声起身绕过木桌走了过来，他身材高大，约莫四十岁，国字脸，浓眉大眼，两鬓隐有白霜，目光却依旧锐利，似乎能看穿一切浓云迷雾，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小美女好啊。看来清澜道长和你说过了。我是咱们临江派出所民警钟海，这是我的警官证。”他从上衣内袋中掏出证件，在柳玉溪眼前晃了一下。

“钟警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钟海微微一笑，脸上的威煞之气消去不少，多了一份温柔：“请坐，今儿我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的，不用紧张。”

两人坐定后，清澜道长向钟海微一点头，也坐在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

“小姑娘，你的名字叫柳玉溪，哪三个字？”

“柳树的柳，玉石的玉，小溪的溪。”

“现在住哪儿？”

“临江大学对面的清风小区。”

“户口所在地也在那儿吗？”

柳玉溪噎了一下小声道：“没有户口。”

年轻人做记录的笔停了，抬起头来：“哦，黑户啊。”

柳玉溪有些窘，点了点头：“对。”

钟海接着问道：“来自冥界哪里，来人间多久了？”

“来自玄阴尸境，来人间不到两个月。”柳玉溪很快调整好自己。

“最近三天的行程说一下。”年轻人低头，笔尖在纸上飞快滑过。

“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在清雅斋中，其他的时间在清风小区的家中，别的哪儿都没去。”

“有证据吗？”

“静姨可以作证。另外，小区的监控应该也能录下。”

钟海再次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起身道：“请你稍等一会儿，清澜道长，请你随我出来一下。”

清澜道长随即起身，朝柳玉溪点点头后便掀帘出去。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那个年轻人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拐角处。

柳玉溪重新坐了下来，眉头紧锁，在她原本的设想中，这几天冥王殿的鬼差便会找上门来，自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然而没想到来找自己的居然是道长，现在连警方都牵连了进来，看来要重新计划。

叹了口气，柳玉溪摸出手机，上网搜索黄龙剑，网上显示黄龙剑，相传是500多年前建成此观的漱石道长梦吕祖点拨，请高手匠人打造，打造过程中有黄龙虚影在剑身上一闪而过，故有此名。漱石道长驾鹤而去后，黄龙剑就保存在观中，为镇观之宝流传至今。百科介绍之后，下面还有好几则关于黄龙剑的逸闻。

柳玉溪从头看到尾，按了锁屏，托腮望着窗外的芭蕉树发呆，屋前偶尔一两位灰袍人经过，步履轻盈，气定神闲。

“哐哐。”有人轻轻敲门框。

柳玉溪转过脸去，原来是清澜道长站在竹帘外：“柳信士。”

柳玉溪连忙起身：“道长请进。”

清澜道长进屋后依旧是先念了句“无量天尊”，尔后向柳玉溪点点头，这才一甩袖缓缓坐下。

“道长，你和钟警官查的如何了？”柳玉溪迫不及待的问道。

清澜道长却不是往常那样温和，眼中闪过冷冽与痛恨：“林信士之前曾经帮过我们，看在她的份上贫道不想与你动手，你还是老实交代吧，黄龙剑是不是你偷的？”最后一句话语气极重。

柳玉溪吃了一惊，站了起来：“道长何出此言，我为何要偷黄龙剑，这与我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有？”清澜道长也站了起来，“宝剑传至今日已有五百多年，剑身上聚集大量精纯灵气，与你们修炼大有好处，如何能不眼馋？”

“道长这么说，那能帮我修炼的灵宝法器可多了，我是不是都要一个个偷过来？”柳玉溪不客气反驳。

“贫道并不知晓，你是否有这样的打算，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我们三清观倒好，先遭殃。”

“你……”柳玉溪气结，“我要偷黄龙剑，总要提前踩点吧，可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踏入三清观，才知道观中有黄龙剑。”

“那可未必。”清澜道长的语气忽然平静下来。他摸出手机，打开相册，放出视频，尔后将手机转过去，“你自己看看，这是外墙的监控。”

柳玉溪狐疑地接过，定睛一瞧，凌晨一点，一道身影在镜头中闪过，身形与自己很像。她按了暂停，那人穿了一件白色长袖卫衣，黑色裤子，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脸，柳玉溪往回拉了几次进度条，观察良久，视频中的人上衣前胸似乎还画了个图案，好像是萌物皮卡丘。柳玉溪想起来了，她确实有这么一件衣服，是半个月前静姨逛街时给她买的。柳玉溪咬了一下嘴唇，又把进度条往后拖了拖连续三个凌晨都有一个身形和她很像的人影，在三清观外墙下徘徊。

“钟警官去问了林信士，她的回答和你一致，但是柳信士是你是僵尸，半夜瞒过她偷溜出来到三清观踩点，天快亮了再回去，这完全能做得到吧？”清澜道长忽然说。

“可我半夜三更并未出过清风小区，你们……”柳玉溪下意识反驳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眸子看向窗边，飞快的瞧了一眼。

“钟警官也去查了小区大门口的监控，连续三天，你在半夜十二点和一点时出现在小区大门口。”清澜道长接着说道。

柳玉溪叹气：“对于监控，我们有很多种对付方法。若真如道长所说，我蓄谋已久盗取黄龙剑，那为何不把留下的痕迹清除干净再走，留下这么大破绽让你们来找？”她说着把手中的手机还了回去。

“那清印瓶上的阴气你能清掉吗？”清澜道长一针见血，“而且你那一缕尸气极其微弱，几乎快散得差不多了，贫道搜寻良久方才找到。”说着把手一招，一缕极细的白光闪现，白光尾部有点发灰，是受了清印瓶阴气的影响。柳玉溪挥手，白光似受牵引一般没入自己的手掌消失不见。

确实是自己的尸气。

每个僵尸因体质天赋等级的不同，所发出的尸气虽是白色，但是仔细辨认，它们也各不相同，就像人类的指纹一样。

“这不可能！”柳玉溪也大吃一惊，自己从未去过三清观，如何把尸气留在此处，尸气打出去后一会儿便可完全消散于空气中，除非有人用其他手段保存下来。

等等，蒋煦！当初她打出尸气是为了阻止鬼手伸向小孩，若是他趁机抓取一缕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幕后黑手给也给他一个瓶子……当初放蒋煦跑路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现在倒好反被鱼拖进水里了。

“道长，那道尸气是有原因的。”柳玉溪连忙说。

“你不会是想说有人抓取你的尸气放到这里来的吧？”

柳玉溪苦笑了一下：“还真是天衣无缝，道长你也坚定的认为我就是小偷了吧。”

“你告诉我黄龙剑到底藏哪儿了？我找到后就去找钟警官那儿帮你销案。”清澜道长不为所动。

柳玉溪哭笑不得：“我又没偷黄龙剑，上哪给你变一把出来？”

清澜道长冷哼一声道：“那你就在这屋子里呆着吧，待到想起藏剑地点为止。”说完一甩袖子，便是转身便要出门。

柳玉溪眉目一凛，忽觉有些不对，难道她猜错了，外面的人不是钟海？她上前几步追了上去：“道长请停一下。”话音未落，清澜道长忽然转身，一记灵符射出，柳玉溪冷不防之下，正中肩头，仰面摔倒。

此时外面一道黑影闪过，消失在外墙。

当柳玉溪爬起来时，屋中哪里还有旁人，门也已经关上了，她打干净身上的灰尘，试着活动一下又痛又麻的左肩，忍不住抱怨道：“还出家人呢，下手这么狠。”

外面有个道士在布置结界，柳玉溪也没有心情管他，慢吞吞的挪到小矮凳上坐了下来，把那烫手的黄符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犹不解气，又狠狠的锤了两拳，要锤第三拳时，忽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