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学院内讧这事,只有梅清极和兰亭幸免于难。为啥呢?兰亭众目睽睽之下坑了许印那一手,让本来身子骨就没恢复好的梅清极当场就气晕过去了,这一晕也就病了,明眼人都知道梅清极病从何来,好在除了玉澜公主和兰亭,其他人凭借有限的智商,在这事儿上都成功地落选了明眼人的评选。
再说兰亭。兰亭自拜入江湖学院,名义上虽是拜许印为师,但经过“民主”讨论,还是确定了跟随梅清极学习武功。梅清极性情清澈得紧,半点不藏着掖着,认真传授兰亭呼吸吐纳之法,督促兰亭要先以修炼内功根基为重。那时起,兰亭就搬来与梅清极同住,二人同院,梅清极住在正屋,兰亭住在厢房。
江湖学院在每个小院落的格局设计上,都提前考虑了未来招收弟子的安置和教授问题,大家所住院落,除正房、厢房,两侧还各有一排可供居住的房屋,而正中间围出来的空地,足够三五十人同时习武。这两天,兰亭一边照顾生病的梅清极,一边在房中修炼内功,除到古法学院上课外,极少离开这小院。——而今天,梅清极的病却愈发重了,一上午,仅小半时辰勉强起来晒晒阳光,其余时皆在床上休息,身子骨似乎虚弱得紧,更有眉间愁云不散。可即便是如此,梅清极还是认真给兰亭讲解内功修炼的精要,帮助兰亭寻找气感。
眼见着梅清极的病症更重,兰亭心里愈发不踏实,便趁梅清极熟睡去寻许印。折腾了半天的许印正与玉澜公主蹲坐在广场台阶上,一个黑着脸,一个一脸悻悻,二人连偶尔的尬聊都没有。兰亭来到二人面前,这这那那一说,许印和玉澜公主也担心起来,忙去随兰亭去看。
一进屋,三人便听见梅清极轻咳的声音,瞧见梅清极惨白脸色,许印打心底慌了,忙几步上前,探手要去诊脉。可刚坐到床沿,手指还没碰到梅清极手腕,便被玉澜公主拎着后脖领扔去了一边儿。
“哎?干啥啊?”许印愣道:“我要给清极把脉!”
“偏要你把么?”玉澜公主白了许印一眼,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着清极生病怀得什么鬼心思!把脉我不会么?!”
玉澜公主坐在床沿,将手指搭在梅清极手腕脉上,阖目凝眉良久,终于睁眼看向了许印。许印心里着急,忙问:“怎么样?”
“我还真不会把脉。”玉澜公主这话说的真是理所当然、一点儿愧疚之心都没有!
许印气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意见?”
“没有!”许印回答得特别干脆,又问:“那……要不,换我给她把脉?”
“把呀!”玉澜公主抬着眉梢,说道:“谁不让你把了?!”
许印无奈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幕将兰亭看愣了,兰亭明白:这里肯定有事儿,二人是带着气儿呢!兰亭隐蔽地向后挪了挪,谨防受了牵连,她看着许印去给梅清极把脉的手,心中充满了好奇,这种将手搭在病人手腕上的看病方式,兰亭第一次见,也不知和武功有多少关系。眼看这许印三根手指在梅清极腕上忽轻忽重、抬起落下,那技巧更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可许印摸摸索索半天憋出的一句话,差点儿给兰亭气了个跟头:
“咝——摸着经脉、真气没啥事儿啊!”
“让你看病来了,又不是让你看修为来了!”玉澜公主气道。
许印耸耸肩,一样半点儿没心亏地说道:“我又不是郎中,我哪会看病?!”
“你不会看病你乱摸什么!”玉澜公主揶揄一句,又把许印撵到了一边儿去。玉澜公主又坐在梅清极身边,牵着梅清极的手,柔柔问道:“清极,你身子哪里不舒服,快说与我听,是寻个郎中来,还是找木系学院的老师帮忙,我们也好有个章程。”
梅清极缓缓睁开眼,眼眸有许多血丝,而神色许多哀怨,她看了看玉澜公主,又低眉说道:“姐,不要担心,许是前些日透支了身体,又没注意修养,着了凉气,过几天也便好了。”
“可不敢硬撑。”玉澜公主劝道:“身子不是旁的,真要是落下了病,一辈子都要遭罪。再说,咱心里要强,对它来说却是有心无力,身子可不理咱心里想不想争个长短。”
梅清极柔柔点头。可沉默几息,梅清极忽然流下泪来,抽噎说道:“姐,对不起!”
梅清极此话一出,玉澜公主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玉澜公主双目瞬间微红,眼泪含在了眼圈里。许印哪知道姐妹二人之间说的是啥,哂笑上前劝道:“嗨!不就生点小病么,咱都自己人,说啥对起对不起的……”
“滚!!”
玉澜公主登时骂道。
许印吓了一个哆嗦,在玉澜公主杀人般的眼神儿里,悻悻地出了房门,就这还不长脑子地嘀咕呢:“这老玉家的姑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呐……”
许印坐在院中,瞧着广阔的院落,开始思量江湖学院正式招收学员的事情,但话说回来,为啥许印对梅清极的身体并不担心呢?因为在许印眼中,习武之人,尤其是修炼高深内功的人,寻常病症根本不用担心,有个头疼脑热的,只消用内功循环体内气血、勾兑阴阳平衡,用不了几日也就好了,要不说内功高深的人都那么长寿呢!
眼下,江湖学院的构架基本没问题了,内功的、外功的、空手的、用兵器的,只是还有许多其他兵器本领,需要他将武功秘籍回忆清楚、誊写下来,再思量怎样分配给各个小分院。至于手中家伙,各类兵器及消耗品也都在烈戈国免费打造好了,再有个把月就能送到。此外,各分院的老师也不是问题了,教授道家理论知识、阴阳学说、经脉穴位知识等文化课程就依靠梅清极,选择梅清极的原因,不止是因为许印这段时间给梅清极开了不少小灶,讲了不少理论知识,即便是许印誊写下来的大量道经、文献也只有梅清极读得最用心,吃得最透。除了梅清极,读书最用功的就剩一个叶大雄了。——毕竟叶大雄修炼的《三尸真解》无招无式,其奥妙的修炼和催动,依靠的就是脑子里的东西,是对道家理论的深刻理解和运用,所以道家理论和意识认知上的层次,也是决定《三尸真解》这种武功修炼成果的最基础的因素。
等忙完眼前的事,可能最急着办的就是收一群关系户弟子,这些弟子怎么分配安置也一样重要。许印扒拉扒拉手指头,算道:眼下先是陈烈有一帮小弟眼巴巴等着;木系学院还有几个和陈烈攀亲戚的;烈戈国的皇子也不得不收,毕竟欠了烈戈国皇帝好几个人情;此外还有古法学院十多个老师,伏波国柳家、纪家的子弟,光这些就得小三十号人。但这第一波弟子也不能全收关系户,还需要遴选一批有潜质的学员,匀一匀,白巾小队每个人怎么也要带个五七八个的徒弟才行……
许印还在大咧咧地盘算学院接下来的发展,屋里的玉澜公主和梅清极,闺蜜之间的谈话已经到了尾声。二人不知道谈了哪些话,反正都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就连身后的兰亭一时间心里也难受得紧。一时间,二人该说的都说了、该谈的都谈了,玉澜公主擦了擦泪水,平复一下情绪说道:“清极,我们是姐妹,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一定要分个彼此,也没有什么事一定要掰个明白,你只管好好养病,等明天我抓完骷髅社的人,就来好好陪你几日。”
一听玉澜公主提到要抓骷髅社的人,低眉的兰亭瞬间睁大了眼睛,可兰亭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毕竟骷髅社的身份是绝密。但玉澜要抓的人是谁?她为什么要抓骷髅社的成员?难道是圣徒暴露了?因为我留下的血色残花标记而暴露了身份?!或者说,曙光学院除了我和圣徒,还有其他的成员在?!抓捕骷髅社成员这事到底是玉澜要做的,还是江湖学院要做的事情?或者是曙光学院要做的事情?——可眼下信息十分有限,玉澜公主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轻声安慰了一下梅清极,便就离开了,留给兰亭的是一肚子的谜团,而这谜团让兰亭无法置之不理……
推开房门出来的玉澜公主,瞅见懒散地半躺在石桌旁的许印,满肚子的气又来了,忍不住咬牙切齿说道:“全都是你惹的好事!还有心思在那躺着耍赖!”
许印回过神儿来,愣道:“我又惹了什么事了?”
“自己想去!”玉澜公主甩下一句话,径自向外走。许印悻悻跟在身后,叹了一口气,瞧玉澜公主理也不理,许印没话儿找话儿地问道:“哎?你说,咱们接下来广开山门,招收弟子,这第一批先以哪个门类的武功为重点?”
玉澜公主理也不理。就这许印还搭茬呢:“我觉得先拳脚、后兵器吧,九州大陆的修士,普遍身体弱的跟小鸡子似的,咱们得分批培养。要不然,咱们给接下来新招弟子排个字儿?一批弟子一个字儿,好认好管理!”
玉澜公主停下脚步,缓缓回头去看许印……
“我觉得呢,咱就先定下前八批弟子的字,多了也记不住。”许印嘿嘿笑道:“我刚才合计了一下,这八批弟子泛字儿就泛云鹤九霄、龙腾四海,怎么样?这词儿硬不?”
“嘭!!”
玉澜公主一拳头砸在了许印眼眶上!
“哎呀——我这眼睛刚好了几天啊?!”许印痛的蹲地上直哼哼,说道:“这又咋的了,说给一电炮,一点儿预警都没有!”
“咋的了?!自己干的什么事心里没个数?还有工夫什么云鹤九霄、龙腾四海!”玉澜公主看了一眼梅清极的屋子,咬牙切齿道:“我真是!江山父老能容我,打死情场造孽人!早点打死你,大家都省心!”
许印捂着一只眼眶,苦着脸站起身道:“我这辈子挨的冤枉揍全都在你身上了,咱有啥事儿不能先唠唠啊?我咋感觉我早晚要不明不白地死你手里呢……”
玉澜公主一把扯住了许印的脖领,气呼呼地盯了三四个呼吸,终于忍不住又一拳砸在了许印另一只眼眶上,斥道:“你赶紧准备你的东西,明天抓完骷髅社的人,我要陪清极闭关修炼,别来烦我!”
玉澜公主说罢,气冲冲地离开了小院,只留下哗哗淌眼泪的许印在哪儿蹲着……
体术学院,院长大殿。
亚圣尤萨克猛然回头,问道:“什么?!骷髅社的血色残花?”
“不错。听到多伦回报的消息,我亲自去古法学院看过。”闻柯凝眉说道:“的确是一朵血色残花,印在了张达明后背上。”
“印在后背?!”正踱步的尤萨克停下脚步,十分不解。闻柯又道:“因为这事,我还去金系、火系、光系等多个学院寻找了一遍,在一些隐蔽角落都发现了同样的标记。”
尤萨克坐在椅上,低头捻着胡须,说道:“如此隐秘的记号,标记在各大学院,我可以理解,但张达明将它印在背上,招摇过市,让我不明白他此刻的用意!”
“是,他张达明究竟想干什么,有什么深意,不得而知……”
“有探过口风没有?”
“有!我假作相遇,开玩笑似地问他。”闻柯说道:“但我只说张老师背后这图案装饰好特别,问他是哪个店铺缝纫的。”
“他怎么说?”
“他好像并不知道血色残花图案代表着什么。”闻柯说道:“我与他说完,他还很高兴地和我说,许多古法学院的老师都说好看。”
“他不知道?可能么?”尤萨克说道:“他是心里清楚,血色残花记号在九州大陆中只有骷髅社的人识得,骷髅社的人自然不会来问,可不是骷髅社的人,不论来问什么,他只需装作什么也不知晓,便没人能挑出毛病。”
“您的意思是,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当然!如此招摇过市,怕必有急由,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与您之外,就只有发现标记的多伦知晓,这件事我特意叮嘱过他,绝不能外传。”
尤萨克沉默许久,终于冷冷说道:“好!今晚,你便和多伦一起,悄悄将张达明捉来,我要好生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从张达明口中问出血色残花的事情,尤萨克恐怕要一厢情愿了,因为张达明这二货的确不知道背后血色残花是怎么回事儿。那血色残花又是哪来的?不就是在体术学院的大树下蹲守叶章、罗格的时候,兰亭借着一把将张达明推出去的机会,顺便印上去的么?兰亭的盘算是什么?既是因为在崭新的体术学院里未寻到合适的标记处,也是在利用张达明做移动广告牌,让他大摇大摆地将标记带入体术演练场,以期数千老师学员可以看见标记,潜藏在曙光学院里的圣徒能与她早早接头。除此之外,血色残花标记在张达明身上,更可以混淆视听,避免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完全不知情的张达明这时候干啥呢?不正唾沫横飞、张牙舞爪地在讲课呢么!楼外下课钟声刚一敲响,班级大门“咣当”就让人踹开了。还准备压堂张达明,被这一脚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张达明当即就呲着虎牙急眼了:
“哎呀?!洛真!你个小王八蛋!你敢踹我的门?!”
洛真干脆不接踹门这话茬儿,只嚷道:“张老师!好消息,异星宝刀到货了!”
“啥?!”张达明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了,当即转怒为喜道:“在哪呢?!快、快,给我拿来!”
洛真当即伸手,道:“张老师先把快递跑腿钱付了!”
“多少钱啊?”
“一金币!”
众学院“哦?!”了一声,一金币够雇个马车,从天泽国溜达到伏波国了,他洛真跑的什么腿?这么值钱?不止是学生,张达明也不傻啊,当即不悦问道:“咋这么贵?!”
“跑腿儿之前说好的啊!”洛真一脸无辜说道:“明码标价、货到付款啊!”
张达明气得牙根儿痒痒,自打之前被钱多多坑了一手,他到现在才靠着学院的奖金缓过劲儿来。可缓过劲儿来是缓过劲儿来,手里的金币毕竟不多啊!张达明咬牙切齿、忍痛割爱地掏出一金币,放到了洛真手里。洛真将金币放进储物石,喜滋滋到了一声“得嘞!”,转头就走!
“站住!”张达明拎鼻子瞪眼急道:“小王八蛋!我宝刀呢!?给我呀!”
“哪来的宝刀啊?!”洛真也愣了。
“你不是来跑腿儿的么!你来送啥来了啊!”张达明气道。
“我送信儿啊!”
“啥?!”张达明撸袖子急眼道:“特么宝刀不给我,捎个话儿就要了我一金币?!”
“这和我没关系啊!”洛真一脸无辜说道:“钱多多说了,这消息值一金币,而且说是到付!”
“黑呀!钱多多这小丫头片子是真黑呀!”
洛真耸耸肩,说道:“您别生气,钱多多说了,一金相对于异星铠甲的七年包退货来说,这都已经算是亏本儿买卖了。”
“嗯?”张达明自虎牙缝儿里吸了一口气,想一想,好像也对,等拿到异星宝刀,如果把异星铠甲砍坏了,那两千两百金币的铠甲钱不就退回来了?如果砍不坏,以后拎着宝刀、穿着铠甲出去嘚瑟也不亏。的确不亏!张达明想到这里,呲着虎牙笑了,问道:“那我到哪取呀?”
“我刚才没跟你说么?”
“你啥时候跟我说了?!”
“啊?!”洛真嘿嘿笑道:“光顾着揣钱了!钱多多说了,今晚月上楼脊之时,到体术学院正门外三岔路口取宝刀,过期不候!”
洛真说完,屁颠儿屁颠儿走跑了。张达明一时按捺不住欣喜,原本还打算压堂的他,转头就宣布了下课,兴致冲冲地夹着教具就走了。
课堂上,拜登瞅了一眼阴辉瑞,眼睛里闪出一丝狠厉之色,见身边人都陆续离开了课堂,拜登才小声说道:“今天是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阴辉瑞问道。
“宝刀,钱多多手里的宝刀!”
“老登哥,你是说咱先张罗钱,抢在张老师之前把那宝物买下来?”
拜登照着阴辉瑞后脑勺就打了一巴掌,骂道:“你特么是被钱多多坑了这么多次还没够?你还要上杆子去买?”
阴辉瑞痛得捂着后脑勺、咧着嘴,问道:“那老登哥你说咋办呐?”
“咋办?”拜登横了横下巴,眯眼道:“今晚我们去抢了宝刀!”
“这……刚才好像说那宝刀是给张老师的,咱要抢了,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我们从钱多多手里抢,又不是在张老师手里抢!”拜登瞪着阴辉瑞道:“你忘了钱多多让你买理财,你亏的那几千金币了?还有钱多多忽悠我买的五百箱隐形纸内裤,特么量稍微大一点儿就根本兜不住!现在还有四百九十多箱堆寝室楼道里呢!这些账必须得和钱多多算!钱要不回来,我们抢也得抢回本儿!”
“那咱是不是得摇点儿人?”阴辉瑞担心道:“今晚他们交易的地方可是体术学院门口,体术学院可是有亚圣坐镇的地方,万一咱抢不成,再被抓了现形,学院可得处理咱!”
“嗯,是得摇点儿人!”拜登舔了舔嘴角,沉思一瞬说道:“这回抢东西我们不能用法术,否则教人认出了法系,一切都麻烦。况且,法术动静大,光芒在夜里容易引人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需要找些体术本事强的帮手。”
拜登手指敲击了几下桌面,说道:“你去喊上田文雄和金华,让田文雄全程望风,金华和我们一起动手。”
“只一个金华,是不是少了点?我们俩不擅长体术,万一钱多多有个帮手,或者张老师出现了,我们怕拿不下来!”
“嗯……那就喊上胡内塔!”拜登说道:“胡内塔是咒术学院体术前五十,中垌部落小霸王,手段和脾气都暴躁得很,有他和金华在,这事儿基本稳了!”
“嗯!要不咱抢了宝刀,咱再把她劫了!”阴辉瑞欣喜 道:“钱家是秦桑国首富,钱多多身上带的金币说不准有个好几万,咱要是抢到手,那在曙光学院金钱开路、大棒加身的招纳小弟之路还不是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