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听子乌禅师一贯的口气,他做的这些事全都对江湖大有裨益。”
玉龙王又讲完了一段威武之死的故事,突然话锋一转到了子乌禅师身上:“其实对江湖大有裨益的事,是我目前正在做的。扎营于天绝崖下,阻隔他那一群人的去路。”
玉龙王从始至终是王者,子乌禅师眼红,他也曾经做过玉龙王,现在他要想方设法去复辟了。
萧十一郎不了解玉龙王,也不了解子乌禅师,所以在玉龙王说子乌禅师的时候,萧十一郎只好沉默。
玉龙王缓缓接着道:“子乌禅师论智慧论品味论武学修为论内力火候,都与我不相上下,他之所以总惨败给我,原因只有一点,就是太刚愎自用。”
他们已进了帐篷里。
里面有一张很长的梨木方桌,他们分宾主而坐。
玉龙王自然是主,萧十一郎自然是宾。
但看他们脸上的神采,却一点宾主的隔膜都没有,反而有几分师徒相。
方桌上除了一瓶瓶的上等好酒,就再无他物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饮了不知道已多少杯,玉龙王面色微醺,萧十一郎的脸也有些发红。
玉龙王继续给萧十一郎细数子乌禅师的各种弱点:
“我和子乌禅师最大一点不同,就是我爱针砭时弊,并且总那么精准巧妙,他呢?
国家大事概不过问,一心只想着夺回玉龙王这称号。
其实,有了玉龙王这称号也不一定就可真的雄霸武林,你看我做玉龙王这么久,依然止步于天绝崖底,未能顺利登顶,一窥正义楼的风采。”
萧十一郎终于说话了:“天绝崖顶果真住着那十二长老?果真有正义楼?”
玉龙王点头,诡秘地笑道:“当然啊,告诉你个秘密吧。天绝崖散布在江湖各处的驿站全是虚设的,自古以来,天绝崖派在江湖的使者只有一人。我——”
玉龙王说着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头,得意洋洋地申明道:“孟阚,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玉龙王。我叫孟阚,孟阚就是孟阚,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是那些蠢蛋们硬要当我是玉龙王,其实这也是子乌禅师的一折诡计。”
萧十一郎勉强镇定下来,冷声问道:“你不是玉龙王,那你是谁?”
孟阚悠然道:“我就是孟少爷,冯天书他们看到的那颗头不是真正的孟少爷,而是我的替身。要说我有什么身份的话,应该就是天绝崖派在江湖上的第两百八十三任使者。”
萧十一郎似乎一下子领悟了什么:“所以子乌禅师总想着除掉你,就是因为你是使者,更加妨碍了他雄霸武林的计划。”
“我就是他称霸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孟阚道:“这一点现在已经很清楚地显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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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乌禅师静立在帐篷外良久,突然冒出一句:“我和他本来该是一对人世间最要好的朋友。”
粉衣女子款款步出,来到他身旁,香风柔和地吹过,令他僵硬如石的脸瞬间生动泛红。
他转身,目光透着一抹疯狂直瞪着她道:“谁叫你让威武死那么舒服?”
粉衣女子娇笑道:“你不知道是谁吗?”
子乌禅师腮帮子上的肌肉怪异地抽动着,沉声道:“妈的,我当然知道。”
粉衣女子依旧笑道:“你却干嘛还要装糊涂?”
子乌禅师也笑起来道:“因为我发现一条神奇的规律。”
粉衣女子故作好奇,柔声问道:“什么规律?”
子乌禅师道:“走,陪我去那边山坳看风景,一会我再告诉你。”
粉衣女子瞄了一眼那边山坳,皱眉道:“有什么风景可看啊?”
子乌禅师道:“有你在,还怕没风景可看?”
粉衣女子又抬袖轻掩嘴角,羞怯地道:“原来你也这么讨厌。”
子乌禅师举步向那边山坳走去,冷冷抛下一句:“你来与不来,反正结果都一样。”
粉衣女子似乎听不懂他话中含意,全身莫名一激灵,呆了片刻,展动粉色长袖飘飘荡荡地追了上去:“你的吩咐,我几时违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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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荒寒。
子乌禅师在一块很大的怪石前立定双脚,等着粉衣女子走近。
“到底是什么规律,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粉衣女子感觉自己已空前未有地急切。
子乌禅师背对着她,半晌才幽幽一叹:“不管是哪种男人,就算是被阉割过的,只要在你面前,肯定会瞬间爆发出无穷的欲望。”
粉衣女子又呆了片刻才笑道:“包括你吗?”
子乌禅师猛地转身,探手去搂住她纤柔的腰肢:“我也是男人。”
粉衣女子的目光又开始充满了媚惑:“好呀,我就喜欢男人对我那样。”
子乌禅师诡笑道:“从来都是你让别人欲仙 欲死,你遇到过谁让你欲仙 欲死吗?”
粉衣女子表情开始变得难看,勉强保持笑容道:“这次我是真不懂你在问什么。”
子乌禅师道:“你真不懂?那我提醒你一下,孟阚这个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粉衣女子彻底不笑了,整个人在子乌禅师的怀里冻僵了般一动不动:“你知道了?”
子乌禅师道:
“我虽不是玉龙王,但也不比孟阚蠢。
昔日我派你去暗算孟阚,最后你却无功而返,这倒不奇怪。
奇怪的是,自从你那次回来以后,我的行动总要被孟阚中途破坏。
你的忠心我一直坚信,怎么才能损坏你这忠心呢?
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性欲,女人也是一样。
要收服一个男人,没什么比女人的玉体更好的武器了。
要收服一个女人,也没什么比男人的强壮更好的武器了。”
粉衣女子冷冷道:“你说的对,那次是孟阚让我欲仙 欲死,不是我让孟阚欲仙 欲死。他只用了一晚上就彻底收服了我,让我心甘情愿地痴爱他,肯帮他来做奸细。”
子乌禅师放开搂住她腰肢的手,疯一般的仰天笑道:
“想不通啊,论年纪,孟阚应该还比我大三岁。
为什么老天爷就偏偏要他万古常青?百年如春?
现在他看起来依然那么年轻强壮,可我呢,老得比蚂蚁还快。
一天就会多增添好几条皱纹。
我已经十多年没碰过你身子了,这也是你背叛我的原因之一吧?
你这个贱货。”
粉衣女子厉声道:“对啊,我是贱货,我因为和别人上床所以才那么痴心地去爱。你现在想杀死我吗?反正我们已沆瀣一气,我已不配去爱孟阚了。”
子乌禅师低下头,半晌才抬头凝望着她,悠悠道:“我佛慈悲,不屑杀一介弱女。你走吧,这个山坳是条捷径,不用走几步路便到了孟阚的营帐。”
粉衣女子怀疑地冷声道:“你这么好心?”
子乌禅师道:“我已信佛。我已不崇尚杀戮,我策划这一切,不是为了引起江湖混乱,而是为了江湖清平。孟阚选择做玉龙王,就该死,这是宿命,已难改变了。”
粉衣女子愣住。
子乌禅师举步恍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出山坳,回到营地,继续静立在帐篷外,抬眼直望对面孟阚的营帐。
也不知过了多久,粉衣女子头发被风吹起,她整个人突然一软,飘飘倒下。
正好有个怀抱接住了她。
她倒在这人的怀里,一阵久违的幸福感,令她又巧笑倩兮:“你还要我吗?我身子已经污秽不堪了。”
这个人就是孟阚。
孟阚抱着她,凝望着她很久很久,目光平淡无奇,最后才柔声道:“我若不要你,你已倒在冰冷的地上,已凄苦无依地静静死去。”
粉衣女子笑了,她感觉自己也得到了最舒服的死法。
死在他怀里,当然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