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一天多的时间,在第二天的傍晚,轩阳看着身后的浴火枫林,露出疲倦的笑容。
----最后,请出现一点儿奇迹吧!
在这期间,轩阳将自己最后的力量化作一张大网,覆盖在大片的浴火枫林上面,只要他在一瞬间将其收拢,那些被大网覆盖过的浴火枫林就会散落枫叶,然后将那漫天的枫叶收拢聚集起来,最后将其一瞬间点燃!
“阿雪,马上就好了。”
等到太阳落山的那一刻,轩阳用力燃烧身体里的能量,最后,轩阳的背后浮现出一双绯红的翅膀,轩阳抱着阿雪从结界处往上空飞去。
远远看去,那双绯红的翅膀在夜色之中如此醒目。
轩阳侧过身,手掌对准浴火枫林,然后手指用力的往回拉扯着,“给我过来!”
一瞬间,无数的浴火枫叶被抽离开树干,飞舞在空中,好似漫天的飞羽。今夜的月光如此皎洁,世间被这银霜一般的光辉照亮。
漫天的浴火枫叶四散飞舞着,盛大无比,瞬间吸引了方圆百里所有人的目光。
受到禀告的国王和王后匆匆登上城楼,看到了那漫天浴火枫中,皎白月光之下的一双火翼。
“轩阳?那是轩阳!我的孩子!”王后瞬间辨认出来,十分的激动,但是身为母亲的她心底不自觉地浮现出不好的预感,王后惊慌失措地朝远方喊去,“轩阳,我的孩子,你在干什么?我知道一定是你结束了这场风雪,快回来,娘想见见你,还有轩宇、云棠,你们快回来!”
明明自己与火莲族相隔这么遥远的距离,无奈的是,轩阳还是从风中隐约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母亲,我回不去了……来世,我再好好报答您和父亲,原谅我这不孝的孩子吧………”
过了今夜子时,阿雪就没有办法重生了,一定要在这之前救活阿雪,无论用什么办法!
轩阳毫不顾忌将自己的整个灵魂引燃,使得他背后的翅膀顿时膨胀变大了百倍,这双火翼犹如划破夜空的流星一样美丽,火翼翻滚着,长夜当空,吸引无数人抬头注视。
“不要,轩阳,不要!”王后被吓得跌倒在城墙边,声嘶力竭地呼唤着。
轩阳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阿雪,他嘴角上扬,后背的火翼犹如一双巨大的手掌,将那漫天飞舞的浴火枫笼罩住,然后往他和阿雪的身边拉扯过来。在那些浴火枫接触到火翼的瞬间,立即熊熊燃烧起来,渐渐的,轩阳感到背后传来岩浆般灼热的温度,那极高的温度砸向轩阳和阿雪的瞬间,另一边风雪城内忽然呼啸起风霜,顷刻之间便形成了与身后火焰同样大小的极寒之冰,亦一同朝他们两人砸去。
兴许,那是火焰的温度引起的种族领域的反应吧。
在世人的眼中,看到那皎洁的月光之下,天空中,一半犹如喷发的火山般灼热,一半如同寒川极地般寒冷,两股力量正相撞在一起,无比的美丽,可也让人心惊胆颤,那两股力量足以带给人毁灭性的打击,甚至魂飞魄散。
那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是冰与火的恋歌!
所有人都被其深深吸引。
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撞在一起的瞬间,轩阳感到身体内受到一阵极寒一阵极热的痛苦折磨,他体内的五脏六肺好似正被用力地揉捏着,痛苦!实在是痛苦啊!
两股力量来回拉扯着轩阳与阿雪,轩阳用力地抱紧怀中的阿雪。绝对不能再分离了。
火焰与寒冰相互交淬在一起,除了给身体带来疼痛,却没有别的情况发生,轩阳惊慌起来,不明白是哪里出现了意外,只是知道身侧的两股力量在逐渐削弱,等到背后的火焰熄灭,自己也会死去,那样的话,什么都不再存在!
----我必须冷静,必须冷静下来!
轩阳吃力地去回想着在风雪城城堡中看到的一切,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片段,那些刻在自己脑海中的文字或图像,在此刻是如此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啊!我知道了!”
凤凰涅槃,在极致的火焰与寒冰中重生只是一项条件,另一项则是……
轩阳的目光锁定住城堡墙壁上的画面,关于历代渡劫的女王的经历:那些壁画上的图文,刻写着曾经的祖先为爱而死的故事。她们的爱人最后无不痛苦离去,不敢用自己的元神去拯救,是遗憾,也是放手…………
轩阳缓缓呼出一口气,满脸释怀,他低下头,慢慢将一吻落在阿雪冰凉的嘴唇上。
“小凡这条命,是阿雪救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阿雪需要,小凡不会有丝毫犹豫。”轩阳张开口,一颗明亮的珠子从体内涌出来。
元神珠,是他今世身为神裔的信仰所在。
原来,涅槃的另一个条件,是需要一颗元神珠作为孵化的巢穴,不过,将元神珠这样送出去,轩阳会和轩宇一样,下一世的轮回,只能成为普通的凡人,三界之中再也没有立足的机会。
“可是,为了阿雪,我什么都愿意。”
失去元神珠的轩阳,犹如掏空了自己的所有,他眼中的光逐渐暗淡,背后的火翼犹如渐渐熄灭的火柴,轩阳将元神珠放在了阿雪身上,自己却无力再抵抗周身的火焰和寒冷,笔直地坠落下去。
轩阳朦胧的视野里满是灰暗的尘埃。
因为元神珠,阿雪周围的冰与火顺利地交淬在一起,渐渐的变化成了一颗蛋壳的模样,遂急,阿雪被包裹在里面。
从高空坠落的轩阳开心地笑了,他闭上了眼睛,听着耳畔迅疾、猛烈地狂风呼啸着。
再无牵挂了…………
突然,一根蓝色的锦带从上空射出来,一把将坠落而下的轩阳捆住,而后那根锦带用力地朝上方收拢,在最后蛋壳形成封闭的瞬间,轩阳也置身于蛋壳之中。
冰与火的淬炼结束了。
红色与蓝色的光芒消散,只剩下悠悠的月光广照千里。
所有火莲族的人目睹了这一幕,所有人皆在惊讶之中,久久不能恢复过来,漫长的黑夜中,只有王后潺潺流水一样不绝断的泪。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身在冥界酒肆之中的孟婆和云棠,亦是见证了所有。
云棠看到了那火与冰的恋歌,明白了一切。她转身,接过孟婆递来的孟婆汤。
“我已决定。”
“喝了这汤,你就无法后悔。自此,接任我的位置,忍受千万年的孤苦……云棠,这真的值得吗?”
“我过说,我会成为他的归途……直到,时间让我遗忘一切。”
“那么,我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云棠,你很快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和我一样,只记得自己叫孟婆。”
----没关系,只要,他记得就行……
----如云一般聚散,如雨一般淋漓,如花一般开放,然后凋零;哪怕,风是那样的无所用情,昼时热烈喧哗,夜晚漆黑如死,我始终虔诚着,用一次的曾经拥有,带给他千万年的祝愿。
至此,世上再没有一个叫云棠的人,只有这家酒肆,接纳沿途每一个生灵,或在此停留,可绝不会永远在此停留。
鸾镜前,云棠将自己高高束起来的长发解散开,她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涂抹唇膏,泪,再也不会轻易地从眼眶里流淌下来,因为泪水以后只会往心里流去。
这才是,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
后来,也不知过了几百年,春花又谢,已是物是人非。百年来世间相安无事,三界平安祥和,人界也渐渐恢复曾经的繁华,只不过在这期间又有无数的王朝帝国崛起,然后衰败,反反复复,发生着无穷无尽的故事。
可是曾经那场巨大的雪灾在历代人的口语中传承了下来,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
在鲛人族,灵皎、灵月守望在珊瑚群中,灵皎依偎在一处墓穴前,轻轻唱着家乡的歌谣,那墓穴前的石壁上,刻写着曾经故人的名字。
----灵皎相信,在今后的岁月里,自己会再次和轩宇相见,一定会………
火莲族在那次的风雪之后,整个族群再次繁荣起来,轩阳、轩宇还有云棠,当初离家的孩子,再没有回到族群中过,但是那一辈的人都知道风雪的停止一定和他们三个人有关。
可总有人要继承王位的,一个新的王子在风雪停止之后诞生了,那孩子有着轩宇一样沉着冷静的心性,有着轩阳一般的乐观热情,他带领着火莲族一步步,走向着更加繁华的未来。
云棠,不,孟婆,在百年的时光中,无数次将目光投寄到远方,她也开始在一天大部分的时间中,枯坐在柜台后面,慢慢地拨弄算盘,她看见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亡灵,听那些灵魂讲述前生的故事,见证那些亡灵放不下心中的执念而投身到忘川河中………
“喂,轩宇,能听到吗?”
云棠站在忘川河前呼喊着。
“啊,是云棠啊,你真是傻呢。”
“我知道呀。”
“现在,我只能陪你这千年了,下一世的我再来到这里,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了哥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的值得吗?云棠,我还是为你觉得可惜……”
“轩宇,明明你比我更懂,不是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云棠站在忘川河前,眺望着天际的尽头,那个方向,是玄冰凤族的领域,云棠呢喃着,“轩阳,他现在是陪在阿雪的身边吧………”
那日,轩阳被拉入了极致的火与极致的淬炼成的蛋壳中,足够幸运的是,他和阿雪一起获得了重生,这是古往今来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许是奇迹吧,也许是上天不再希望看到悲剧再发生了,但是,获得重生的轩阳失去了曾经的记忆,他的身体也意外地变成了婴儿。不过,因为是和阿雪一起涅槃重生的,轩阳竟然也获得了千年长久的寿命。
而涅槃重生的阿雪并没有受到更加严重的损伤,只是失去了几十年的修行罢了。
在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一个头发似银色月光一般的孩童欢快地奔跑在雪地上,看样子只有七八岁。
“阿雪姐,快来呀。”
那孩子跑在前方,时而躺在雪地上打滚,时而蹲下身去堆雪人。
“阿雪姐,我们为什么要去人间啊?”这孩子懵懂地看着身侧的阿雪。
眉眼如初的她手中打着一把素白油纸伞,伞叶遮住了阿雪的面目,两人在漫天的风雪中缓缓而行。
“当然是去人间玩了,快到上元节了,节日这天,人界的闹市里可是有很多好吃的美食呢,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好耶,好耶。”
阿雪轻声笑了起来,“小凡想学唱戏吗?”
“戏?那是什么?”
“就是站在舞台上,将故事唱出来,跳出来,你以前可是很会唱戏的,戏唱得好,能让那些看戏的人或鼓掌称赞,或感动流泪。”
“阿雪喜欢看戏嘛?阿雪想看小凡唱戏,小凡就去学。”
“学艺这可是要吃很多苦的,小凡能受得了吗?”
“为了阿雪当然能啦……阿雪不是说人间的一切衣食住行要用到‘钱’吗?我们有这东西吗?”
“当然有了,阿雪会医术,我们去开一个药铺,那些找阿雪来看病的人,到时候会给我们钱呢,有了钱,小凡学艺就不用挨打了……”
“咦?!学艺还要挨打吗?”
“学得好就不用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将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隐去,声音渐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