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沿摸索一阵便已将近正午，面对着一间茅草屋，王良停下了脚步。
“认识？”银华挑眉问道。
“十几年的兄弟——可惜他没逃出马家人的魔爪。”说到这，王良的眉眼也低垂了下来，“我想……去看看他家里人。”
“行，正好探看些情况。”银华爽快答应，倒是率先走去。
很快二人靠近了那间破旧的茅草屋，门上的木牌摇摇欲坠。王良轻轻叩响门扉，随即一阵脚步声现出，只听“吱呀”的声音过后，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探出了头。
“许大娘？”王良看到兄弟的母亲还在，不由喜道。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眼神似乎不好，这时正努力睁大眼睛，过了片刻才试探性地问道：“是……是良子？”
“诶——”王良点头。
认出王良的刹那，老妇原本暗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将门彻底敞开，将二人迎进去。银华进门后环顾四周，净是些简陋的陈设，床铺也破得不成样子。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这个老妇身上，这时正在烧水，却是瘦骨嶙峋，惨不忍睹，衣衫破烂得如同乞丐，地上偶然掉了的一丁点菜叶还要赶忙捡起。
王良晓得她儿子被马家寨害死之后便早揭不开锅了。由于一直将自己视如己出，今日此番前来定是要做饭的，于是马上上前阻止了她，拉着她的手到桌前坐下问询了起来。银华则是在一旁双手环抱地站着。
“大娘，叔叔哪儿去了？”王良见家中仅她一人，便如此问道。不想听了这话许大娘忽得神伤起来：“他被征去了……”
“这……”王良闻言语塞。倒是银华接着问道：“那大娘，这附近刚刚被征的人家有多少户？”
许大娘不解地看了看银华，但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会，然后回答道：“六七十户，近两百人吧。”
“那你们对这场战事是什么想法呢？”银华又问，“也就是说，你们希望谁嬴？”
“唉——”许大娘惆怅道，“不瞒你说，我和其余几家人还讲过——其实我们早希望马家人死得不能再死了，可打仗的人里面可还有我们自己的丈夫孩子啊……”
“那他们是被散着编进军中的吗？”银华道。
“好像不是，”许大娘回忆道，“据说前些阵子因为有人从水上逃走了，所以新征的士兵都被调去河上加强防务了。”
听了这话，银华若有所思。王良和许大娘又攀谈一阵，一段时间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走出茅草屋，王良说道：“劳力都被征走了，看来想从城里找人开路是不可能了，至多找些山中散户——或者从军营里紧急抽出三四十人来办这事——但时间未必允许啊。”
“倒也未必，”银华还是环抱双手，“听那大娘的语气，其实他们都是不想打的——既然家中男人都被编到一块，就不能说是毫无办法。”
王良皱着眉头，似乎想要努力理解他的意思。
“策反男人们，并答应在战时尽量保全他们及其家人，然后反过来说动女人们进山开路。”
王良听后怔了怔，欲言又止，良久才道：“可女人能胜任这累活吗？毕竟形势这么紧迫。”
“不去给人做一件事的机会或环境，便宣称这些人在这些事情上不行，这是一种抹杀与诬蔑。”银华说道，“我自幼长在域外碧罗天，男女同耕，不过成果有多有少而已；可每逢窘难之时，男人需外出，女人独自扛起家中大梁，却仍能维持生计。可见，生理固然有别，但有此精神上之一念，便可突破桎梏；换句话说，当她们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家人，自然尽心尽力，加之人多，即使是体力活又怎会不如男人呢？”
该说不说，这段辞令彻底说服了王良。而由于城寨中正在抓壮丁，两人便打算还是沿着人烟稀少的外沿先去水边看看情况，伺机而动。
摩云岭军营
昨夜在柯放云的安排之下，一帮人可谓载歌载舞。今日一早柯放云便来看望马庆隆。进了帐子，只见马庆隆正迷迷糊糊地坐在榻上，旁边的仆人正在为其穿衣。
柯放云抱拳，马庆隆回礼。接着前者挥挥手，一个军士便捧着一把剑来到了马庆隆的面前。
“马公子，这是柯某的爱剑，赠于你作个信物，有为难之时或许能够用到。”
马庆隆虽然一时神智还不甚清楚，但总是不傻的，当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伸手接过这把剑，拔开来看了看：剑身通透如水，隐隐泛着寒光，刃口锋利无比。剑柄上还镶嵌着一块温润的碧玉，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岭主的意思，是说这把剑你的人都认识？”马庆隆问道。
“大公子果然聪明。”柯放云笑道。
马庆隆闻言，得意之色立即溢出，很识相地从腰间解下白玉环佩，放到了面前军士手里，并对柯放云说道：“说好的，必定不会相互为难——这是我的贴身物什，及冠之时家父所赠，平日形影不离，今日也赠与岭主了。”
“那便多谢大公子了，军务繁忙，柯某不送了。”
“好，好。”
柯放云再度挥挥手，那军士便捧着白玉环佩跟着自己一起离开。没多久，马庆隆一行人也彻底动身返回马家寨。
等到了下午，柯放云这边忽然点起了一千兵马，带着毕靖文、赵祈、司马胜等人打算前往马家寨城门前叫阵。
路上毕靖文向柯放云说道：“这才过了多久？火铳还没整训完呢？——再说，我看你也没带火铳手来啊？这是打算干什么？”
“这回不是攻城，是探探虚实，顺便制造点小骚乱给我们的人行动的便利。”柯放云沉稳地说道。
“呦呦呦，这一会工夫就把人安插进去了？”毕靖文笑着捶了一拳柯放云，“可以呀柯岭主。”
这毕靖文武艺高强，气力惊人，冷不丁挨了一下差点让柯放云一个没坐稳跌下马去，这时仓促地稳定身形，重新坐稳了才道：“我怎么说现在也是军中统帅，别动手动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