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吃饭吃饭，不过是小薇工作上的小事，亲家来，吃个虾。”妈妈宋会计明显觉察到女儿贺小薇神情不对，虽然女儿还没开口，她立马默契十足地转移饭桌上的注意力。

“来，继续继续，我敬大家一杯，”贺小薇习惯性地拿起红酒杯，却有些难以遮掩她的神色恍惚。

“小薇，我们不是还要备孕的嘛，你乖，不要喝酒。”阿瑞还温柔地把她的红酒杯换下来。

“小薇，刚才什么事情啊，和品晖有关?” 妈妈王珂可没那么容易好糊弄，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女强人，一个关键词就能听出端倪，“你刚说到的离职，是从品晖离职吧?”

“不是不是，是我前前公司，跟我确认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贺小薇脱口而出，暗自庆幸还有一家瑞嘉可以暂时顶包一下，更庆幸王珂一定不知道是哪家。

“瑞嘉的何总吗? 我帮你问一下，看能不能帮你。”妈妈王珂镇定自若地开始查找手机通讯录，她已经做过贺小薇的背调，知道她是从瑞嘉贸易过来的——只有她单纯的儿子阿瑞不知道而已。

何若琪在路跑，她的行动电话绑在手臂上，很久才听到，电话那头喘气声很粗，音质也不是很清晰。何若琪很奇怪，王总为什么突然找她，她们一直是普通的生意往来关系，并没有什么交情。

“何总，我是王珂，冒昧问一下，您最近找过品晖的贺小薇小姐吗?” 妈妈王珂单刀直入，并不想给何若琪过多反应的时间。

“何总，我是小薇，好久不见，您好吗?” 趁着妈妈王珂开着免提，贺小薇也赶快补了一句，以提醒何若琪她就在王珂身边。

何若琪确实有点懵，在她看来王珂和贺小薇没有什么可以联系得起来的必要，当然人家只是一个简单的询问，也没有理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一遍。她是何等聪明的女子，既然把贺小薇“移交”给品晖开始，就承诺过不予评价，她当然不会去淌这趟浑水。

“您好王总，我没找过，可能是助理有联络过，我帮您问一下我助理?” 何若琪的跑步声都非常“沉重”的样子，显然不适合交谈，“我在跑步，等下回电给您?”

“没事不用了，谢谢您，何总。”妈妈王珂挂了电话，意味深长地看了贺小薇一眼。

贺小薇莫名又一头冷汗，好险，差点穿帮。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王珂认识何若琪，总算何总没有多说什么，曾经阿晖总说贺小薇的过去都被何若琪一一道来的“真相”，看来是个十足的谎言。好歹总算被她“敷衍”过去了，她竟然莫名有些感谢起何若琪来。

此时明桦在品晖上海的办公室面试，小女孩叫琦琦，20岁，刚刚高中毕业。同样是身材高挑，美目盼兮，一脸的童真写在脸上。

“可以喝点酒吗?”明桦面无表情。

“可以。”

“可以陪老板出差参加一些商务活动吗?” 这是每次例行发问中的一项。

“没问题，我16岁就偷偷参加一些兼职模特工作了，我长得高。”小女孩一脸的满不在乎。

“资料留下你回去等消息吧。”明桦懒得再多说。

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她替阿晖总选“新人”，不愿意的就立即走人，愿意走灰色地带的最后总会成为她的“对手”。

她真的觉得好烦好烦，特别是刚办完贺小薇的事情，对她来说也是身心俱疲。阿晖总是不管事的，银行流水，照片录音……她一样一样弄好，发邮件，找律师。她把阿晖总的一个个助理解雇，而贺小薇是唯一一个可能要被送进牢里的。但不是有这么一句成语: “兔死狐悲”么? 贺小薇的今天，谁知道是不是她明桦的明天?

律师的回复过来了，贺小薇上来很反感谈到品晖，现在应该已经看过了邮件，却依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明桦没心情再等了，她也想尽快结束这件事，开始自己的人生，她决定先发制人。

“王总在忙吗?” 明桦主动给王珂打过去，根据阿龙给到的情报，她知道王珂在安徽，很有可能就和贺小薇在一起，“您现在在哪里? 我到上海了，出来喝咖啡吧?”

“你好明总监，我在外地，不能出来喝咖啡。”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妈妈王珂也正想联络明桦，她明显觉得何若琪刚才不过是“礼节性回复”，“刚好想问你，我家阿瑞的女朋友，到底和品晖还有什么矛盾，离职了公司还要找她?”

在妈妈王珂的口中，贺小薇已经从“未婚妻”变成了女朋友，并且这个“及时雨”电话让贺小薇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明桦难道是她的克星吗? 这个时候来电话，王珂又顺理成章地按了免提，贺小薇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这种光溜溜被拆穿的感觉让她难堪。

“和品晖的矛盾? 对公还是对私啊?” 明桦的对应听起来很轻松，却毫不客气，“对公嘛，邮件已经发给小薇了，我们尽量不走法律程序，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对私，贺小薇和阿晖总的关系我倒是可以说，在上海，他们已经一起住好几年了。”

一起住的? 这句话显得格外清楚，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在场每个人都听到了。

这四个字像一击响亮的耳光，让阿瑞的脸上火辣辣的，他一直以为，贺小薇是白壁之身跟他在一起——床单上的血迹也“证明”了她的清纯。可是这个明总监说出的话，听上去轻轻飘飘却羞辱性极强。

阿瑞并不是一个处女情结者，但贺小薇之前种种都让他以为她是矜持无比的。这一刻，他感到了自己莫大的愚蠢。

“那明总监你不介意? 我们都以为你马上就是梁太了。”望着宋会计和阿瑞异常惨白的脸，王珂又追问道，身为母亲，她当然想儿子阿瑞看清楚，贺小薇的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小薇有比较严重的经济问题，王珂已然明白了，这姑娘不过28岁，明桦总监说她不过几千块的薪水——然而她却房车俱备，奢侈品也不少。如果不是有点异常的“手段”，哪里会那么容易? 还有不然明桦怎么会说出“我们尽量不走法律程序”这句话?

“我不介意的，阿晖总助理很多，每个分公司都有，工作需要，”明桦的语气听起来仍然平静无涟漪，“那王总，我还有事要忙，我们改日再聊。”

妈妈王珂按掉了免提，眼神犀利地盯着宋会计，又从手机相册里找出一张照片，摆在宋会计的面前，“这才是你前夫贺刚吧? 人家不是还躺在市里的康复病房吗? 怎么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就是已经过世了呢? 你们家，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啊? ”

“亲家，亲家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宋会计从来没有想过，谎言会有拆穿的一天，她脸上的泪珠瞬间像断了线一样，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亲家，我跟前夫早就分开了，我一直和我们老董在一起的。我不是诚心骗你们的，刚才那个小薇的女老板说什么来着? 什么走法律程序? 我们小薇一直是被冤枉的。她男老板喜欢小薇我知道，我们小薇绝对是清白的。”

“云汐，贺刚可不是你前夫，他一直是你的丈夫，”幽幽的，董校长突然冒出一句，“我和你才是没有法律关系的，你们继续聊，我去一趟学校，先告辞。”

宋会计还没反应过来，董校长已经推门而去。他也早就听明白了，贺小薇这些年在上海，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助理，实质上，她是那个香港富商身边小老婆一样的存在。

“没什么好聊了，宋云汐女士，我们现在决定和小薇取消婚约，我们家是不要不清不白的儿媳妇的，贺小薇工作上有什么重大失误自己先弄弄清楚吧，和她的男老板有什么纠葛也理理清楚吧，”妈妈王珂言之凿凿，“我们欣赏有能力的女孩子，但绝不欣赏用旁门左道的，无论是对待工作还是感情。阿瑞，你这边没意见吧? ”

“我，我，”宋会计炽热的眼神，像抓住救命稻草一眼盯着阿瑞，而他的父母已经起身准备离去了，依然对美好独立的贺小薇有几分眷恋的阿瑞发声了，“我留下来，我不相信一面之词，我要和小薇一起找那个阿晖总问问清楚。”

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软，也有几分不甘吧，阿瑞并没有妈妈王珂那样决绝，但他也并没有马上接住贺小薇投来“感激”的眼神。他愿意和贺小薇一起搞清楚为什么是“可能走法律程序”，但贺小薇曾经和自己老板同居的事情，不是他一时半会能消化和原谅的。

一顿丰盛的“家宴”不欢而散，王珂夫妇拿起行李就要走人，贺小薇掩面躲进了卧室，阿瑞茫然地推开门向方镇的不知哪个角落胡乱走去……董飞警官也不想掺和了,他向”妈妈”宋会计敬了个军礼也要离开，却被宋云汐死死拽住了。

“小飞，今晚别走，住家里成吗，你小薇妹妹铁定出事了，你给你妹妹合计合计成吗?”宋会计作为女人的灵敏度很好，那句“可能要走法律程序”也让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可是她的宝贝女儿贺小薇啊，刚刚在J酒店办好订婚的贺小薇啊……董飞是个警察，董飞当然懂法，此刻她需要一个帮忙主意的，董校长显然没这心思了。

“这，宋姨，要不你先问问小薇妹妹出什么事了，我再看能不能帮忙?” 董飞警官对贺小薇的事情完全不知情，他以为宋会计过于焦虑了。

“宋姨求你了，你不知道小薇婆家是上海有来头的生意人啊，你看阿瑞妈妈刚才几个电话下来就要退婚，几句话说得我们小薇像是要进警局谈话了，”宋会计作势要给“继子”董飞跪下来，“小飞，宋姨求你了，你体谅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嘤嘤嘤……”

此刻宋会计的悔意和眼泪都是真的，她真恨不得以前对小飞再好一些。假惺惺母子情的往事铺面而来，但内心纯良的董飞还是真心地点了点头。

心情复杂的阿瑞走在方镇街头，背后居然是方镇女人们关于贺小薇的碎嘴。

“听说贺家大闺女跟有钱人订婚了，有手段。她都换了几茬男人了?”

“姜家不是说她是香港人小老婆吗?又换了?”

“随她妈呗，她妈不就是有荣誉的时候做军嫂，军人退役伤残了，挣不了钱了又找个有钱的傍着。啧啧啧，这母女两代人都这德性，不知道新姑爷到时候知道了咋想?”

“这有个新词，绿茶，听过没?”

阿瑞听得一阵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