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之安自诩大小战场经历过无数，但真正可称为地狱的，却只有眼前的景象。
巨大的火团在那些浓烟附近爆开，强大的冲击波和金属碎片将人活生生撕开，在爆炸圈外，无数精锐士兵被震飞，能爬起来的，便要在原地打上几个转，然后跌跌撞撞栽向四面八方，因为他们的耳鼓已经完全被震破了，所以方向感和平衡感瞬间消失，只能凭借一副强壮的身躯来硬撑。
鞠智胜在高昌城头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切，双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尿液似乎也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外淌。
柳质高举一面红旗大声喝道：“试射一轮！！校准！！！！”
片刻过后，便接连传来“一班校准完毕！二轮准备！！”“二班校准完毕！二轮准备！”……
柳质将红旗猛然放下大喝：“二轮开炮！！！”
“轰！！！轰！！！轰！！！！”
二十六条火舌从城头窜出，片刻尖啸过后，远方浓烟处便再次猛烈爆炸。
“试射两轮！校准！！！！”
“一班校准完毕！”“二班校准完毕！！！”………………
“更换高爆弹！！三发速射！！！”
…………
曹之安趴在马背上拼命向本阵逃，侍卫们的疑惑也随着身后的猛烈爆炸烟消云散了，回头偷眼看去，沙尘中浓烟滚滚，哀嚎四野，空中飞舞着殘肢断臂，这种场景即便是做梦也想象不出。
一万多精锐步兵已经开始混乱起来，但是没有撤退的命令，他们却要顶着恐惧继续向前狂奔，身上的甲胄在爆炸面前没有丝毫用处，可是渐渐有人发现，似乎爆炸只发生在那些浓烟附近，于是便有人开始刻意躲开，一个、两个、三个……羊群效应在此时发挥到了极致，原本整齐的队伍因为要绕开浓烟而变得凌乱不堪。
而奴兵们早就疯了，极度的慌乱和恐惧，只会让人的行为变得极其不确定，于是踩踏的，误伤的，乃至发疯胡乱咬人的渐渐多起来，随着爆炸越发猛烈和密集，有的奴兵甚至放弃了一切行动，就坐在地上傻呵呵笑着等死。
有奴兵突然醒悟，立刻张牙舞爪向后跑去，结果迎面遇上了精锐步兵，然后被无情砍死。但是生存的欲望是要强于一切感知的，此刻的奴兵团彻底变成了一群受惊的角马，即便是有所牺牲，也要向着能活下去的方向驰骋而去。
精锐步兵也都处于崩溃边缘，他们既要躲开浓烟，又要注意疯子一样的奴兵向自己冲过来，一旦近身就得浪费力气砍死，因为他们即便被砍断了胳膊也毫无畏惧，只有将头颅斩断才能迫使他停下来。
这一段路不过三里，但对于曹国的士兵来说，却像是一条永远也跑不出去的地狱之路。
漫长，且血腥。
…………
“单数班，高爆弹，两发速射！！！双数班，冷却炮管！！！”
柳质再次下达命令，城头上因为冷水浇炮管而升腾起一阵雾气。
阿布坐在城下广场上有条不紊地调配物资，一座座滑轮组升降机一刻不停地往城头运送炮弹。
孟义和罗松站在城头正中央冷冷瞧着远方。
孟义摘下耳朵里的棉球道：“开始撤退了。”
罗松从上衣兜掏出香烟，自己点一支，递给孟义一支道：“比我想象中简单。”
孟义接过烟闻了闻，并没有点燃，而是别在了耳朵上道：“这明显是试探，只有步兵和奴兵，那些攻城器械也像玩笑一样。”
罗松点点头道：“你觉得第二次会是什么时候？”
孟义摇摇头道：“不知道，我猜不出康吉这个疯子接下来会做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下一次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罗松弹了弹烟灰道：“这些步兵的头领很聪明，从信号弹扔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往回跑了。”
孟义笑道：“那国凤丫头一定会打死他。”
罗松也笑了：“是啊，他要是不跑，谁会知道他是头领呢……”
…………
崔国凤很清楚重炮的威力，在玉门关的时候早就见识过，但像这样的实战炮击却没见过，太震撼了，人类是不可能凭借肉身来抵抗这种武器的。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这句话不由得蹿上了崔国凤的心头，一股热血冲向头顶，此时她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崔国凤拉开了枪栓，因为她发现，最先逃跑的那一批骑兵已经开始陆续载落马下了，这明显是其他特种兵所为，因为只有狙击步枪强大的动能，才能将一个人的脑袋轰掉一半。
有一个骑兵被击中了后背，从前胸喷出的血和肺叶将马头都染红了。
崔国凤的脸有些发烧，因为到现在光顾着看炮击了，一枪都没开。
起风了，又或许是爆炸过于猛烈，总之那些浓烟的走向发生了变化，崔国凤再次调整瞄准镜，然后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嘭！！！
第一次爆人的脑袋，这感觉非常奇妙，热血又一次上涌，崔国凤觉得无比愉悦。
嘭！！！
妈的，没打到头！！崔国凤咬了咬牙，又一次拉动枪栓。
五十人的侍卫队还剩下不到十个，他们离九姓大营越来越近了。
崔国凤心中有些气急，因为他们再跑上一会儿，就要出有效杀伤距离了，于是她来不及多想，拉枪栓，开枪，压弹……
…………
曹之安作为曹国国君，其运气是非常好的，因为到现在他还没有死在狙击步枪之下，不过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那么多侥幸，就在离大营不到两里的地方，曹之安的后背终于爆开了，子弹穿过他的铠甲和脊椎，将胸腹处打出了空腔，然后余力又将它推进了马脖子。
惯性将曹之安的尸体和马按在地上摩擦了将近两丈才勉强停下，没有侍卫哀嚎，也没有侍卫殉死，因为他们早都死光了。
随后而来的精锐步兵和奴兵连看都没这些尸体，便踩着他们冲向了大营。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原来血液在晨光的照耀下竟然是彩色的，这太妖异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