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中学初二(1)班.

  自暑假伊始,彭伟义完成作业后,除了生日那天与濮岩游山玩水外,每日里不是看电视、看经书、逛花鸟市场,便是去那废弃垃圾场锻功炼气,磨练伞法,以期达到人伞合一之境.

  恍恍惚惚之间,两个月的暑假就这么悄悄地过去了.

  返校,领书,抄课表,交暑假作业,一系列的程序之后,初二学年第一学期正式开学.

  "听说了吗?罗莹转学了."

  "是啊,据说是要跟她的父母去深圳了..."

  这一日,彭伟义刚进教室,一阵议论声从教室一侧的几个女生所坐之处传了过来.

  一见彭伟义进教室,其中的一个女生故意放大嗓门道:"唉~看来有人要难过喽."

  班上其他同学闻之,一阵附和嬉笑.

  闻言的彭伟义,心中自然是不悦的,然而,他脸上表情却无任何异样.

  其实,先前的几次重要返校均未遇见罗莹已经使他有所觉察,本以为她可能只是有什么事例如生病之类的不能前来,等到开学之后定能再见到她,到时再套问关于王贝珍一事,不想今日那几位女生的话着实让他暗吃了一惊.

  他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转头看向罗莹的座位,双眼里的色彩黯然了下来.

  昔日的倩影已然不在,留下的只是那把冷冰冰的椅凳.

  她就这样走了,走的不动声色,干脆自然.

  "彭伟义,你算什么东西,人家走了凭什么要跟你事先说一声,凭什么要跟你告别,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只不过是班级里的一块木头,体育课需要免休的’半条命’,同学眼里的一个弱智而已!"

  "弱智而已!"

  "弱智而已!"

  "弱智而已!"

  ......

  他越想拳头握的越紧,嘴唇也慢慢咬了起来.

  班级里的嬉笑吵闹声仿佛一记一记的重锤,敲打着他的神经与内心.

  有些好事者还凑到他的身旁,观察他的表情,冷嘲热讽几句.但见他面无表情,好似聋子一般毫无回应,有的觉着没趣便走了开去,有的却又开涮他了句后才满足的走开.

  只是,谁又能看见,在他黯然的双眼中,那汹涌翻腾的浓浓怒气?

  谁又能察觉,在他那面如冰霜的脸色下,那暗藏着的伤感?

  谁又能感知,在他那木头般一动不动的身体里,滚如沸水的热血?

  魔都,河径路

  郁闷,失落,彷徨...

  难过了将近大半月,彭伟义的心情终于逐渐好转.

  这段时间里,佛门那些个佛经典籍着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佛经让他学会了如何调节心境,让他明白了"缘"的含义,对于一下子失去了两位朋友,他似乎看开了许多.

  这日放学,彭伟义与往常一样走着路去车站乘车,正当其走至转弯处时,心中忽有所感,朝马路对过瞟了一眼,但见对面路口处,一个身着绿色衬衫的年轻男子正默默注视着他.

  对于这样的"关注",彭伟义可早就不陌生了,对于那绿衫男子,他心中下意识地陡起一阵怒意:"哼,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找到发泄的地方,看来今天得拿他来出出气了!"

  那绿衫男子见彭伟义发现了自己,也不紧张,更没像先前摄魄那样撒腿就跑,而是轻轻一笑,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路上偶遇好友抱以微笑的打招呼一般.

  但这样的表情神态被彭伟义看在眼里,心中反而更添了两分戒备,那满脸的敌意只要不是傻子都看的出来.

  然而,那男子见彭伟义这般神态,面上笑意竟丝毫没变,不但没变,他看了眼红绿灯情况后,开始穿越马路,径直向彭伟义走了过来.

  彭伟义脸色一变,拎着保暖瓶套带的手悄悄握成了拳状.

  河径路的马路并不宽,来往车辆也不怎么多.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马路和人行道,在心理上的感觉始终是不一样的,故而,一般人过马路,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那男子却并无普通人那般匆匆地步伐,而是以漫步的姿态匀速在马路上,那感觉就像是对自己的生命安危丝毫不放在心上一样.

  这等行径,直让彭伟义的警惕心愈发加重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来到了彭伟义的面前.

  彭伟义定睛细瞧之下,才发现他是如此年轻,充满英气.虽说谈不上有多帅气,但也看着顺眼.

  "你好."那绿衫男子一走上人行道,便道了这两个字.

  彭伟义又是一愣,脸上的敌意也一瞬间消弭于无形.

  他本以为对方一定会像之前的跟踪者那样一点礼貌都没有的直问自己姓名,到时免不得又要打架过招.

  不想这人竟会对自己以礼相待,心感意外之下,当即以温和的语气回道:"你好,我们...认识吗?"

  那绿衫男子和善地道:"我自然是认得你的.而你,自然是不认得我的."

  彭伟义不禁微笑道:"哦?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得我的?你到这里是来找我呢还是来监视我?或者说…是来找我晦气的?"

  他语气虽因对方的态度变得温和,却依旧直透出一股桀骜不训的气势.

  那绿衫男子似乎浑然不觉,笑颜依旧,道:"你觉得呢?"

  "我要是觉得出来还要问你干吗呀?你说对吧?"

  彭伟义亦是笑着个脸,语气却渐渐变了味.

  那绿衫男子皱了下眉,但却没有生气着恼,只点头道:"嗯嗯,也对啊呵呵,你既然喜欢直截了当,那我也不饶什么圈子了,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彭伟义心中冷笑了下:"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吧."

  "你问吧,只是我未必会回答你."他脑海中忽地闪过濮岩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下意识地脱口说了出来.

  那衫衣男子眼中笑意不减,道:"你可是濮岩的徒弟?"

  彭伟义一听竟是此问,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濮岩的全名,濮岩本人可是从未主动跟他说起过的.

  他后头之所以能够知晓,那也是在一次练完功拿了师父外套盖己身上欲要休憩时无意间摸到口袋里的身份证才发现的.

  且事后想来,那日多半也是自己师父给自己好奇心的一个交代安排.

  不想,今日这人居然会知道师父姓名,他心下诧异之余,却是面不改色地道:"什么濮岩?什么徒弟?你在说什么啊?"

  那绿衫男子见他一脸莫名其妙,笑道:"我跟你初次见面,你不相信我也属自然.这样吧,算上你,我已经跟他的所有徒弟都见过面了,跟他其他徒弟一样,我也托你跟他带句话,就说纪伊流传人真野波一奉师命想见他一次,书信已经转交给他的大徒弟,请他无论如何抽空与我见上一面,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在书信中言明..."

  "停停停停停..."他话未讲完,彭伟义已打断道:"什么跟什么啊,啊?越说越不着边际了,什么纪伊流什么波一的,怎么我听都听不懂啊,你谁啊认错人了吧你?"

  那绿衫男子,也就是自称"真野波一"的男人笑道:"呵呵,既然如此我不多说了,再见!"

  说完,他没回穿马路,而是朝彭伟义的学校方向走去.

  望着他渐去的身影,彭伟义长长呼了口气,心道:"真野波一...听着像个日本人啊,纪伊流...纪伊流...难道是日本的一个忍术流派吗?他是来自日本武林,怎么会知道我们自然门的,连师父的名字他都知道...莫非..."

  彭伟义眼睛忽然一亮,瞧着那走远的模糊背影,嘴角撇出了一丝冷笑.

  魔都,某大学操场.

  深夜的大学校园内,总是静寂非常的.

  幽静宽广的操场草坪一端,一橙一白两道人影在此急速的交手过招,在离人影九米多距离的地方,一对年轻俊靓的男女正并肩站在那里,静静注视着这场比斗.

  只见橙衣男子手持利刃,招招凌厉,白衣男子却是空手与之打斗,拳脚来去间,式式灵动迅猛.

  片刻之后,那空手的白衣男子身子腾挪之间竟是渐渐占了上风,而那手持武器的橙衣男子却是越打越吃力.

  便在其快要坚持不住,败相立现之时,白衣男子一个上切掌震向他右手的钢刀,橙衣男子闪躲不及,"嘭"的闷声落后,钢刀竟在白衣男子的肉掌之下断成六截,散落在地.

  那橙衣男子亦顺势倒退了三步,严峻的面容上遽现敬佩之色,对白衣男子作揖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这时,那对男女已走至白衣男子身边,只见那身着浅绿色休闲装的帅气男子笑道:"怎么样?还想打吗?如果不满足的话我就再陪你玩两下吧."

  那橙衣男子谦笑道:"潘兄说笑了,我此次前来中国乃是受师尊之命拜谒前辈,与前辈切磋也是一时兴起,绝无冒犯之意,望潘兄与何姑娘不要见怪啊."

  那绿衣帅男与身边脸蛋美艳的黄衣女子均是一笑,只见站他(她)二人身前的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对着橙衣男子微笑道:"年纪不大,忍术造诣却能到如此境界,雄川兄真是后继有人了."

  语气之间尽显赞许之意.

  那橙衣男子恭敬地道:"前辈过誉了,早就听闻自然门人才辈出,且在江湖上行事低调,这几日与贵派众弟子结识之下,果然名不虚传."

  那黄衣女子嫣然一笑,对白衣男子道:"老岩啊,可别被人家的马屁给拍昏头了哦."

  那白衣男子浓眉炯眼,身材伟岸,神态不怒自威,正是当今自然门第八代嫡系传人——濮岩.

  而那橙衣男子,却是彭伟义若在此必定会吃惊不小的真野波一

  "我要是会被马屁拍昏头,你早就骑到你缘哥头上了!"濮岩撇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了句.

  那黄衣女子调皮地做了个鬼脸,不再说话.

  濮岩也不去管她那一副撒娇样,转对真野波一道:"这次雄川兄派你来中国不止是为了向我这个老家伙问个好这么简单吧?"

  真野波一谦笑道:"前辈明鉴,此次前来中国,一来是拜望前辈替家师问好,二来也的确有要事需请前辈相助."

  说罢,从灰色裤子右边一侧的长口袋中取出一封薄信,身子微躬递给了濮岩.

  一旁,濮岩的"大侄子",即其首徒——潘缘,伸手接过.

  正当他拆开之后欲详阅之际,忽地俊面一呆.

  濮岩在旁道:"怎么了?"

  潘缘不知怎地,有些尴尬地道:"您还是自己看吧."

  濮岩一脸怪异接过信纸抖了两下,仔细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潘缘听到笑声后,面上尴尬之色愈发浓重.这时,濮岩的"二侄女",即他的二弟子——何琪在另一旁莫名地道:"怎么了?老岩你笑什么呀?"

  濮岩闻问并不回应,兀自看着信中内容.

  何琪等了半天没见师父反应,桃嘴一撅,上前一步凑首一看,只见白色的信纸上竟全是日文,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情,转向潘缘道:"喔...原来他是笑你看不懂啊嘿嘿~"

  潘缘脸上一红,假正经道:"你笑什么笑!你不也不认识吗!"

  何琪矫情道:"我就笑你不可以啊,别以为你是老大我就怕你,哼!"

  潘缘脸上一气,道:"你再笑!再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他面前的真野波一见潘缘一脸正色,不像玩笑,正要上前相劝,不想何琪竟毫不在意的抢先娇气道:"好啊,你试试看啊,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言毕,两手叉腰,一脸坏笑.

  潘缘心中一气,身随意动,身影一冲奔向何琪.

  何琪见大师兄向自己跑来,美目一挑,嘴角一扬,身形一转跑动了起来,其体态之优美,笑容之灿烂,使得整个大草坪上的青草都仿佛在应声舞动.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在这片绿荫荫的"地毯"上,使得黑夜笼罩下的空旷草坪上平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真野波一本想上前劝架阻止,可见濮岩竟丝毫不管其门下弟子的作为,他一个外人也就不怎么好开口了.

  再见潘、何二人你追我赶,两人脸上均无满腔怒意,反倒满脸笑盈,好似是一对情侣恋人在打情骂俏一般闹腾,哪里有半点打架比斗的意思?

  他看在眼中,心里不禁先自嘲了下,随之而来便是打心眼儿里的羡慕.

  濮岩认真看完了信件后,对身后那对兀自你追我赶的俊男靓女呼喊道:"你们俩玩够了没有!"

  他这一喝,立时声波四野,方圆十丈的虫鸣之声瞬间熄失.不远处,那对年轻男女停下了追逐的脚步,相互小打了下后疾步奔回了濮岩身边.

  "我管教松散,以至于门徒顽劣,让你这个纪伊流的上忍看笑话啦!"濮岩对真野波一笑道.

  真野波一忙道:"不敢,不敢,前辈言重了.潘兄武功修为与晚辈不相上下,可见前辈门户并非松散不严,而是和睦融洽,晚辈羡煞不及,哪会笑话!"

  何琪在旁娇笑道:"你这个人呀真会说话,只是听着太假了,这些用词我也就在古装武侠剧里听过,现在从你口中说出来听着真是别扭."

  真野波一讪讪一笑,濮岩正色道:"琪儿,不得无礼.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凡事都要有个限度,你忘了吗!?"

  何琪见师父真的有点生气了,当下亦收起女孩儿家淘气可爱的一面,满脸肃然的对眼前这个日本人道:"刚才我说话有点没有分寸,请你不要生气啊."

  真野波一微笑道:"当然不会,何姑娘不必介怀."

  话音方落,但见大草坪右后方不远处,一道白光闪动不停,逐渐向草坪方向而来.

  场上四人俱是微惊,潘缘看着那闪动着的光芒,道:"可能是岩叔前面的喊声惊动了学校里的管理人员,有人拿手电筒照过来了!"

  濮岩哼了一声,道:"关我屁事,我看是你们嬉笑声惊动了他们才对!"他转向真野波一道:"雄川兄托我相助之事我已知晓,此地现下不益久留,我另有要事在身,暂且别过吧."

  真野波一点头,微微躬身,道:"好,那晚辈先告辞了."

  言毕,他倒退两步,转身向草坪一端距离六米远的一片浓密树丛蹿去,瞬息之间没入了黑暗之中,身法之快直如狸猫一般.

  濮岩三人均是淡淡一笑.潘缘转头又看了一眼那道越来越近的光芒,回头对何琪道:"我们走啦,你快点回寝室吧.别被寝室老师给逮住了哦."

  何琪哼笑道:"放心啦,我要是会被那老头抓住,我就自废武功!"

  濮岩摇头道:"你们两个继续在这聊吧!"

  说罢,纵身往另一侧距离四米远的矮建筑飞跑而去.

  潘缘一笑,对身边的美女道:"拜拜!"

  身子一闪跟上了濮岩,师徒俩跑至墙下时,两人身子猛地跃起,攀上外墙,快速翻转消失当场.

  何琪望着俩人消失在视线里,当下也不怠慢,倩影一纵,蹿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处亭台之中,少时便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