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辰时刚过,巳时一刻的时候,我准备把师父入棺了。
入棺这事儿很有讲究,就拿时间上来说,宜早不宜晚。
具体是什么时间,并没有具体的说法,我之所以会选择巳时将师父入棺,是因为师父出生的时辰是巳时。
师父曾对我说过,一时来,一时走,人这一辈子就算完整。
来的意思就是出生,走的意思就是指入棺,师父的意思是想说,来和走的时间一样,人这一辈子就算是完整的走过一遭,完成了一个闭环。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其实是想让我明白,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若是想着能事事如意来求得人生圆满,那人这一辈子就不可能圆满!
言归正传,按照入棺的规矩,逝者入棺后脚不能悬空,头不能顶棺。
具体有的说法并不统一,不过民间大都一致认可的一种说法:脚不悬空是希望逝者的后人能够脚踏实地。头不顶棺,则是为了尊重逝者,也有说是为了子孙后代能够旺达。
不过这些在我们风水师看来,也仅仅只是一个说法而已。
比起这些,我更愿意相信是为了逝者躺在棺材里能舒服些。
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有件事我一直记得,那是早些年我随师父一起下山历练的时候。
一个刚刚下葬没两年的老头儿,他三番四次给自己的大儿子刘同喜托梦,说是自己睡觉的地方不舒服。
起初刘同喜并没在意,毕竟只是个梦。
可是直到这样的梦越来越频繁,梦里刘同喜他爹,也就是那个老头儿大发雷霆,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孝顺。
他也因此睡不好觉,精神变差了许多,他媳妇儿这才找到了师父。
师父瞧过后便道:“你家老人的坟在哪?”
“村西下坡地那儿。”他媳妇儿说道。
“带我去看看!”师父急忙说道。
等到了那儿后,师父围着那老头儿的坟看了一圈,然后看向一旁浇地的水沟,于是说道:“挪坟吧,老爷子坟湿了。”
“坟湿了?”刘同喜媳妇儿,还有他两人对视过一眼,或有不解。
我却知道师父说得是什么,“坟湿了”是句行话,意思就是坟里进水了。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算罕见,说到原因的话又不只一个,比如因为雨大,坟地被冲刷了,又比如地质变化,地下水改道等等。
像他家里的这种情况,应该是当时挖旁边这条浇水沟的时候,不小心动了坟胚才会这样。
师父点了点头,又道:“现在只能这样了,没别的法子。”
他们两个还是半信半疑,不过碍于师父的名声,他们还是听话照做了。
果然,自从挪了坟,刘同喜把老爷子重新下葬后,他爹就没再给他托梦!
入棺的事儿其实比较麻烦,除了这些习俗,还有其他的,比如亲人围棺吊唁,盖棺的顺序,哭棺等,各地的风俗稍有不同。
不过其他的这些,不管是什么,都是有亲朋好友在场时才会有的流程。
师父的白事儿没那么繁琐,因为给他送葬的只有我一个人!
把师父入棺后,我看了师父最后一眼,强忍着没掉眼泪。
若是按照民间的说法,这个时候不能哭也是有原因的。
具体来说就是最后看逝者一眼的人,这个人往往是逝者生前至亲之人,比如自己相濡以沫的老伴儿,或是自己生前倍加疼爱的儿女。
这个人是不能哭的,有说是怕生人伤心过度,不过我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牵强。
至于另一种说法,就是怕死者留恋人间,这和出殡后先绕村,让死者最后看一眼生前生活的地方,然后再入土是一个道理。
我记得小时候在姚家村,李老捏儿走了,最后为他盖棺的人就是他的老伴儿。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差点就要哭出来,但旁边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慧娟儿嫂子,别哭!
王慧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忍住了,没流出眼泪。
我没哭,就是不想让师父担心。
就这样,我盯着师父最后看了会儿,慢慢合上了棺材。
我知道,师父彻底走了。
从此在阳间,我不会再和师父见面,若是想见面,怕是只能在阴间了。
我走到棺材前,给师父磕了头儿,然后摆上了那两瓶师父生前爱喝的酒,旁边还放着一些水果。
眼看就要午时,师父的白事儿总算是准备妥当了,虽然简单,不过干我们这行的,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是明天的出殡,也就是下葬。
下葬的地方就在玄心观的后面,按照师父的吩咐,我会把他葬在师父的坟旁边。
至此,玄心观的开派祖师,我的师爷,第二任观主,我的师父,均已仙逝。
之后我简单吃了点东西,这是三天来我第一次吃东西,不是不饿,而是忘记了饿。
我坐玄心观门口的大石头上,望着远处的群山,奇云山的壮观秀丽尽收眼底,我心中的思绪万千泛滥成灾。
师父曾说过,师爷死得冤枉,死得憋屈。
他出身天若,却被天若赶出了宗门。
为了能回宗门,他甚至创下了让整个风水界闻风丧胆的玄心封禁,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回去。
现在到了师父,我不想他也和师爷一样有遗憾,既然他把玄心观交给了我,那我一定会守护玄心观。
我相信师爷,更相信师父,一代代传承下来,玄心观定当不负玄门正宗的称号。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太阳已经西斜,西方的天空已经有了一片红晕。
我收回了思绪,长长的叹了一声,准备起身回玄心观。
等明天下葬了师父,我就动身去涂山找灵儿,也不知道狐族如今的情形如何了。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接下来的事情,正想迈进玄心观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三声巨响。
“砰!”
“砰!”
“砰!”
我急忙转身看去,神色立马变得谨慎,握紧了拳头,只道:“又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黑尾,那个灰衣人,还有另外一个我没见过的家伙!
黑尾面无表情,只道:“王小枫,你的腿脚还真是快,这就回了玄心观!”
“你什么意思!”我说道。
“刘国兴应该已经死了吧!”黑尾说道。
我听了他这话,拳头握紧得更紧了,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肯定死了!”那个灰衣人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计划一切顺利,那个老东西不可能还活着!”
黑尾听后,鬼魅的笑了笑。
我指着他说道:“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