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正是子琴。她身边的中年人是钟勉,如今是逐鹿堂的副堂主,与崔定君一起辅佐项脊。崔定君的妹妹名叫崔音晓,乃是项脊的夫人,得到项脊的提拔与推荐,主管逐鹿堂剑士们的训练。钟勉负责逐鹿堂的保障,还担任逐鹿王宫的筑吏。
再次来到逐鹿王都,子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她与吴贤一起快马加鞭奔入城内,想要提醒告诫墨白与泰平,提防有人暗杀他们。所幸,墨白与泰平吉人天相,粉碎了李渡、单涛等人的阴谋。
一个多月前,子琴与泰平纵马进入逐鹿城,感受这座西北大城的新变化,令她觉得确实大异往昔。不过,如果能够尽快离开逐鹿,子琴是绝不想在王都逗留片刻,其原因就在于墨白。尽管泰平多次好言安慰,还说自己与墨白已冰释前嫌,决定重新联手平定天下,完成当年立下的大愿,子琴仍心有余悸。
子琴对墨白不相信,更不相信他会罢手,真心与泰平重新并肩,为了亚夏族人前行。前些日子,仙鹿奔湖之说甚嚣尘上,莫不指向墨国大良泰平。子琴心中暗自思索,认为极有可能是墨白命人散播,其意明显是为了造势,使泰平陷入流言蜚语。更让子琴担忧的是,秦昭说墨白请来几位廊中铸剑师,打造了一柄华美的逐鹿剑,要赠予泰平佩带。
若要一人沦落,必先令其张扬。
前不久,泰平奉墨白王命出了逐鹿城,巡视剑庐城、猎鹰镇,到秦山、烈马河视察军需用度。子琴本想追随泰平同去,无奈自己又感风寒,加上泰平劝说她留下来,只好留在大良府内,每日看书消磨时光。
今日清晨,子琴觉得身子轻爽,又实在过于无聊,便打算出大良府到处走一走。泰平离开逐鹿前,命秦昭调派了几位游士堂剑士高手,住在大良府旁边的宅院。子琴不想打扰他们,就罩上了面纱,偷偷出了大良府的后门。
不知不觉之间,子琴走到了南通路。她远远看见逐鹿堂,不由得想起父亲的老友钟勉,内心竟涌起思乡之情,故而登门拜访钟勉。子琴的父亲是龙族后裔子铭,极为尊崇七子之教,尤其愿意研讨学子之说。他曾受到多位成名学子授业,加之在学城求学刻苦,进而成为一位学士,在学城参加过多次辩论。钟勉是少安乡的士绅,与子铭相识多年,曾经一起求学学城,感情自然是非比寻常的。钟勉带着子琴四处走走,慢慢地来到了问剑湖边。
“子琴,没想到少安乡一别数年,我与你的父亲阴阳相隔,如今想来真是令人惋惜啊!”
“钟叔叔,父亲临去世之前,还时常念叨,颇为怀念你们年少之时,一起悠游山水,成年后一起讨论诗文呢。”子琴说着,鼻子有点发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是啊!人若是上了年纪,就是愿意回忆往昔,怀念年少轻狂的样子。可惜,生命总是那么短暂,美好的岁月亦然,让人感叹岁月如梭。所以啊,子琴一定要好好把握时光,千万不要误了时光,更不可误了心中的人呢!”
“钟叔叔教诲的是。”子琴明白钟勉心中所指,脸不由得红了。
“据我所知,泰平大良出巡剑庐,为何这么久还未回来?”钟勉若无其事地问道,顺手将手中的鱼食抛出去,投到问剑湖的湖水里。
“我听说,墨白大王要到秦山祭祖,或许泰平想在仰天峰下,与墨白大王的王驾汇合吧!”
“原来如此。子琴,我有一句话当讲不当讲,你听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钟叔叔,你与我父感情深厚,子琴又是你看着长大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子琴见钟勉欲言又止,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泰平大良功高盖世,乃是墨国的栋梁柱石,是否考虑过自己攀登权力之巅,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呢?”
“钟叔叔,这样的话可千万说不得。”子琴一边说,一边向四周打量。逐鹿堂内人来人往,好在都远离紫楼,令子琴安下心来。
“子琴放心,项脊与崔定君奉命外出,逐鹿堂内好手多跟随而行,这里没有什么耳目探听。”
“钟叔叔,泰平从来没有过僭越之心,只是希望能够辅佐墨白大王成就伟业,逐鹿天下,安定万民。”
“不过,泰平大良的忠心日月可鉴,架不住人言可畏啊!我曾偷偷听项脊交待堂中好手,打探大良府内的动静,似乎正是替墨白大王留意呢!我在逐鹿城生活时间不长,对墨白大王了解不多,却知道项脊此人心思颇深,恐怕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呢!”
“钟叔叔的意思是,项脊奉命外出是针对泰平?”子琴颇为诧异,脑海里回想起秦昭的话:秦山或许将会有一个了断。
“这个我可不知道。据项脊的手下说,他可能是前往章露川,拜访在那里建观的一位大隐。”
“但愿如此。”子琴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不免思索,如何劝说钟勉替泰平助力,襄助游士堂了解逐鹿堂的消息。
“子琴觉得墨白大王这个人如何?”钟勉话锋一转,突然开口询问,令子琴一时不知所措。
“子琴只是远远地见到墨白大王,说不上有什么印象啊!”子琴回答得非常谨慎,生怕自己言多必失。
“文治武功,治国理政,安土惠民,平定天下……这些多少都可以说道说道吧。你我在这里只是闲聊,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的。”
“子琴只是一介女流,对国家大事能有什么看法?不过,若论对于人才的重视程度,天下诸国恐怕没有哪一个比得上墨国,仅从这一点来看,墨白大王就称得上与众不同了吧!”
“大漠国天后周薇与济国王魏武思贤若渴,绝对不亚于墨国大王墨白。更何况,大漠国大有并吞银夏疆域之势,济国则有席卷廊中之气象,不少亚夏人才或许未必心向墨国呢!”
“钟叔叔的话倒是一语中的。周薇是西伯周彰的女儿,其高贵的血统是重要的加持,确实在北方人才心中很有吸引力。魏武取得五王之战的胜利,又在尽力消除雷霆境内的瘟疫,贤德名声远胜击败三大王国精锐之时了,而且济国地处廊中中心,聚拢人才的优势更是明显。”
“看来子琴没少与泰平大良交流时事啊!”钟勉微微一笑,用手捋了捋胡子,眼睛眯缝了起来。
“钟叔叔说笑了,子琴只是瞎说而已。”
“世人皆与子琴一样,莫不对此心知肚明,可见墨国若要逐鹿天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子琴只是希望,天下能够早日太平,我与泰平便可云游四海,享受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了。”子琴一边说,一边望向穹空。一朵白云飘过,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问剑湖。
“那倒是与你兄长子艺心中向往一样了呢!对了,子艺如今在哪里呢?”
“子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子艺了,真想找个庙宇好好地祈求一番,盼望早日能够与他相见。”
子琴知道子艺离开了函陵高原,眼下应该带着不少物资去了天域雪山,准备与林芝一起探索未知海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子琴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钟勉。
“说到祈求平安,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个好去处。”
“是吗?哪里?”
“逐鹿堂对面的冥想阁。冥想阁虽是初建,却在逐鹿声名鹊起,只要祈求者焚香冥想,莫不从愿顺心。”
“现在时日尚早,钟叔叔可否陪我前往?”
“正当从命。”
两个人说罢,沿着问剑湖小径向西走。他们出了逐鹿堂的西门,横穿南通路,走入了冥想阁的侧门。子琴是第一次来冥想阁,便跟着钟勉兜兜转转,来到一座两层小楼前。楼下放置了一只香炉,旁边摆放着香台,有个守香人正在打盹,发出呼呼的声音。
子琴在钟勉的示意下,拿起香台上的三根香,点燃后走到香炉前。她将香插在炉内,回身跪倒在炉前的拜垫上,闭上眼睛冥思祷告。正当子琴暗自祈祷之时,她突然闻到一股异香,仿佛将她的身体托起来,举向天空。
子琴暗叫一声“不好”,正准备站起身子呼喊,却感到天旋地转,猛地倒了下去。子琴的脑海里浮现着泰平的模样,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随即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