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的话音未落,十三黑披风身子一动,好似鬼魅之影,将他团团围住。二十六只手再次织成天罗地网,从不同的角度,向泰平同时进攻,凌厉之势自不用说,比刚才更胜一筹。
谁也预料不到,泰平竟闭上了眼睛,双掌随心所欲,连绵不绝地拍出,竟一一化解了对手攻势。继而,泰平以十三个黑披风的方式,以反打正,迫使对手以掌相对,各用内力拼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五十二掌已经打完,黑披风们莫不惊愕。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泰平的掌法、力度与速度这么强,完全不像人能够做到一样。他们立刻从刚才的胜利中清醒过来,延用若即若离的阵法,重新形成了一道混沌之墙,将泰平困在中央。
泰平依旧闭着眼睛,眼前仿佛出现层层白云,而自己正端坐云端。他的身体微有起伏,享受天光洒在身上,和风微微轻拂脸庞,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通透之感。
十三个黑披风似乎有所感应,被泰平的宁和心境所吸引,阵法竟然漏洞百出。“风雷”黑披风知道不妙,连忙站到了一个奇怪的方位,引领众人再次将混沌风雷阵与乌云连接。泰平处于风暴中心,感受到闪电穿过身体,使他的内力不断跃升,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风雷”黑披风越舞越心慌,知道混沌风雷阵失灵,控制不住泰平了。于是,十三个黑披风猛地跃向空中,皆如黑蝙蝠一样,钻入了乌云云层。泰平仰起头,闭着眼睛感受,拨开了层层云雾,“看”到十三个黑披风头上脚下,首尾相接,一个压着一个,像一条乘风飞舞的大蜈蚣。
大蜈蚣挟着风雷雨电之势,猛地压向泰平的头顶,欲毕其功于一役。泰平神色平静,将双掌左右一分,迎向了排在最前面的“风雷”黑披风。他是混沌风雷阵的阵眼,也是十三人中的头领,功力自然排在首位。他将双掌伸出,闪烁着诡异的绿色光芒,与泰平双掌撞击到一起。
“轰”地一声,祭坛被气浪震得晃了晃,台上众人全都睁不开眼睛。处于风暴中心的泰平,突然把眼睛睁开,看到与自己面对面的“风雷”黑披风嘴角溢血,眼眶几乎裂开。他们坚持了片刻,泰平猛地一发力,向上骤然推出。那十三个黑披风全都口喷鲜血,朝天上倒飞而起,好像十三朵黑云,慢慢地飘落向地面。
祭坛上方的乌云散去,天光重新照向仰天峰,为泰平披上一件银甲。十三个黑披风摔在坛上,像十三个黑色的包袱,被人无情地抛弃了。
“泰平大良胜了!”秦昭等人大声喊道。
墨白面若冷霜,对十三个黑披风视若无睹,好像并不在意他们被泰平击败了。他身边的朝臣与武士们则无比惊愕,脸上都有不可置信的表情,包括郑重与了结道人等人。
显然,黑披风们的诡异武功足够震撼,已经使众人惊叹不已,尤其是乌云消散得太过诡异。可是,这样可怕的十三个人,居然被泰平降服,足见变天者是真正的强人。祭坛上出现片刻的宁静,台上、台下的武士大瞪双眼,都不知道该为十三黑披风惋惜,还是为泰平叫好。这时,宋奇向前迈了一大步,对着泰平怒目而视。
“即使如此,又能怎么样?第二场还是你们输了。”宋奇高声地喊道。
“至少说明变天者泰平是不会失败的,墨国需要的人是泰平。”秦昭再次喊道。
“毫无疑问,我们败了。”身体打晃的“风雷”黑披风平静地说道。
其他十二个黑披风也都站着,苍白的脸更加阴冷,如同结了冰一样。泰平平静地看着他们,心里涌起了悲伤之情。他们若是没有踏入歧途,或许真的能够演练出无敌之阵。他的心里想着。
“泰平果然是天选之人,合我们十三人之力亦不能胜,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辜负了庄乙先生的期望。”黑披风仰起头,眼角似乎噙着泪水。
“你绝非平庸之辈,为什么甘心为庄乙驱使?阁下到底有什么来历?”泰平问道。
“你听说过王几新的名号吗?”
“莫非你是王几新的后人?”泰平听了对方的话,真的大吃了一惊。
王几新生活在成帝执政的时代,与隐居于九荒山的洪荒同期,家族是牛江北岸枫桥镇的贵族,在帝国疆域南方颇有名气。据说,王几新在太乙山灰峰发现了一颗七子之石,剑术得以突破剑圣境界,窥探到了成为剑仙的妙境。
不过,王几新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不只是痴迷于剑术,成为天下无敌的剑神。在归隐夜泊川中夜泊阁时,他热衷于研究黑白子棋与乐道,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后来,王几新著有《棋诀》、《新乐》等书,被人们称为博杂大师。
墨国大军渡过滨水南征戎尹的时候,泰平曾派秦昭去寻访王几新,劝其不要加入亚夏堂,帮助项闻做逆天之事。万万没想到的是,王几新消失不见,项闻被庄乙打败,而王几新的后人居然失明,帮助庄乙对付自己。
“我的名字叫做王怀新,正是他老人家的重孙。”
“泰平知道,王几新老前辈性情孤傲,热衷于悠游山水,与友人谈论黑白子棋与乐道,你为什么误入歧途呢?”
“他老人家为何归隐山林?个中原由,外人如何知晓?我只想告诉泰平的是,你击败了我们,仍然不会是庄乙的对手。他才是真正代表着神的意志的变天者,已经看透了混沌的本质。”
“你们一定是被庄乙欺骗了,否则绝不会在鬼城习练如此邪门的功夫。”
“如果庄乙不能改变亚夏,人间将是炼狱,鬼城反而是天宫。好了,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么多,并不是为自己可惜,而是庄乙先生说过:如果混沌风雷阵失败了,泰平便闯过了幽冥之关,可以去直面混沌之门了。”
“混沌之门?你怎么知道?”泰平瞪大了眼睛,向王怀新走去。
“总而言之,如果你能逃过混沌之门这一劫,或许才真正懂得混沌剑法的精髓。好了,我说完了。”王怀新说完,伸手从怀里掏出匕首。
未等泰平出言阻止,王怀新已经将自己的喉咙割破,鲜血如箭般射出。其他十二个黑披风与他一样,都掏出匕首割喉,然后瘫倒在祭坛之上。
泰平冲到王怀新的尸体旁边,看着他空洞洞的黑眼眶,以及正冒着血的喉咙,感觉心里异常压抑。显而易见,庄乙知道混沌风雷阵赢不了,只是希望借此机会提醒自己,混沌之门是某种必然的归宿,以此来影响自己的思考。
难道我目前走的每一步,都在庄乙的计划之中?预言水晶球赋予他神的力量?就在泰平胡思乱想的时候,墨白的声音传入耳中。
“来人,把这十三具尸体抬走,第三场将由本王亲自出战。”墨白大声说道。
泰平抬起头,看着墨白异常冷酷的脸。仿佛受到血腥味的刺激,墨白的黄花臂更粗了,金色之中透着血色,诡异得令人害怕。泰平注意到,金龙的眼睛似乎在动,细微到几乎看不到的龙鳞在抖,龙身跃跃欲试,只差一点就要飞向穹空了。
可怕的黄花臂!泰平在心里说道。
这时,一些武士将十三具尸体拖走,随意地堆到祭坛一角,与扔死鸡、死鸭没有任何区别。这十三个曾站在墨白一方的高手,就这样被当作垃圾一样抛弃,实在让泰平觉得悲哀。
亚夏中土不能再分裂下去了!亚夏族必须融合各族创造辉煌!泰平在心中大声地呐喊。
“墨白想用黄花臂解决问题?”泰平问道。
“我想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敢于应战了吧!”墨白的嘴角上扬,表现出一种极度的自信。
“既然如此,泰平就应战。”
“这一战必将载入史册,为后世津津乐道。所以,我希望泰平不要有所保留。”墨白一边说,一边走向泰平。
墨白的手里握着逐鹿剑,与泰平相距不过一丈。逐鹿剑是一柄利刃,由东隅公等匠师打造,剑锋切金断玉,称得上是神兵利器。
“为了亚夏族的希望,我会全力以赴。”泰平看着墨白的眼睛。
“这柄逐鹿剑是匠师们专门为我打造的,预示墨国逐鹿天下一切顺利。我没想到的是,如今将以此剑与你决斗,看来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不知道什么原因,墨白似乎有些伤感,深沉地看了看逐鹿剑。
“墨白,我们走到如今的这一步,不是上苍安排好的,而是你的心丢失了最初的自己。”
“是吗?也许吧。泰平,抽出你的赤子之剑,让天上的诸神看到这一场决战。”墨白将逐鹿剑指向天空。
刚才消失的乌云再次集聚,仿佛被墨白的威势胁迫一样。墨白的黄花臂金光闪闪,更加璀璨夺目,映照到乌云之上,显现出一条摇头摆尾的龙的样子。
“不!我不会用赤子之剑的。墨国的确会逐鹿天下,却不能够靠暴戾与阴谋,而应该靠仁德之心,所以我会用仁心剑来证明,亚夏诸神最终选择的人必然是有仁者之心的。”泰平的回答令墨白略微一震,随即又露出了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
“真正的帝国靠仁德能够建立起来吗?不!我相信只有强大的力量,才可能缔造稳固的帝国基石,其他的一切仁德之说,如今看来都是太可笑了。”
“这正是你我分道扬镳的原因。”
恰在这时,游士堂的武士们从秦山园方向攻来,呐喊之声不绝于耳,迫使墨白的武士节节败退,倒退着涌向峰顶,引起了一阵混乱。
“看吧,如果没有这些死士襄助,你还能够站在我的面前吗?”墨白指着正挥剑拼杀的褚世南。
“秦昭,你告诉褚世南不要大开杀戒了。”泰平回头向秦昭喊道。秦昭穿过人丛,迎向褚世南等人,攀崇则托着仁心剑走过来。
“很好。”墨白点了点头。
泰平从攀崇手里接过了仁心剑,转过头再次凝视着墨白。当两个人真正交上了手,一切曾经的信任、美好将不复存在,他们都将走上不归路。
然而,这一战无可避免,王与变天者的一战无可避免。